==第五十七章 ==
四月十二, 瞧著是個風和日麗的日子,許皇后便在西宮的錦蘭閣辦了場賞花宴。太陽高高地懸在天上,卻忽然被烏云遮住, 一陣風吹過, 樹枝上的鳥兒撲簌簌地扇動著翅膀。
眾嬪妃正對著紫薇花吟詩,柳昭儀懷里的貓兒也不知怎的, 突然發了狂,竟撲到了太后身上。
太后年事已高, 哪里受得了這樣的驚嚇, 貓兒一露爪子,便向地上栽去。
按說西宮的錦蘭閣沒有那些凹凸不平的石頭,就算太后摔在地上, 最多也就是崴著腿腳,受些擦傷,可這世上的事, 都不是人掐指便能算出來的。
誰也料不住, 太后栽倒的地方,剛好有一塊山尖似的石頭。
而太后的后腦勺, 剛好磕在了這上頭。
那只貓兒炸著毛, 揮舞著爪子, 眾嬪妃都在驚呼時,皇后身邊的侄女,許家的七娘——許意清,突然大喊了一聲, “別動太后娘娘的身子!一動也別動,快喚太醫!”
隨后,她走過去,蹲下,用手撐住了太后的頭部。
太后身邊的老嬤嬤低聲道:“老奴斗膽問一句,七姑娘可是會醫術?”
許意清點點頭,“略懂一二。”
許皇后緊張地瞧了她一眼,“清兒。”太后一旦出事,皇帝必然會大怒,真要是罰起人來,那位柳昭儀跑不了,插手的許意清也跑不了。
許意清給許皇后使了個眼神,示意她放心。
半晌過后,太醫令攜兩名太醫丞匆匆趕來......
小心翼翼地將太后抬到最近的毓舒殿中。
成元帝趕來時,臉色比外面的天還陰沉,急趨了幾步,行至太后跟前兒,開口道:“太后如何了?”
太醫令咽了咽唾沫,道:“回稟陛下,性命眼下雖然是保住了,但太后娘娘年事已高,平日里磕磕碰碰都受不得,更遑論今日這......”剩下的話,太醫令也不敢往下說。
“挑重要的說。”成元帝。
太醫令躬身道:“要緊的是,明晚能否醒過來。”
許皇后道:“今日之事,臣妾罪責難逃,還望陛下責罰。”
“你的罪日后再論。”成元帝深吸一口氣,指了指外面道:“先將柳昭儀禁足華清殿,禁食三日,三日之后,朕會親自審她,不必跪在外面礙眼。”
明眼人都知道,圣人這是氣急了。
許皇后連忙給莊嬤嬤使了個眼神,叫她去外面通傳。
須臾,成元帝清了清嗓子,讓眾人平了身。
皇帝坐在榻邊上,環顧四周,眼神落在了一位生的明艷昳麗,出水芙蓉般的姑娘身上。
“你便是許家七娘?”
徐意清福禮應是。
“懂醫術?”
“七娘從小跟著阿娘學過一些。”
成元帝抿唇,眼睛一瞇,阿娘,許家二郎娶的好似就是前任太醫令的女兒。
思及此,成元帝又瞥了一眼太醫令。
太醫令立馬道:“方才多虧許姑娘沒讓旁人動太后娘娘的玉體,處理的也及時,不然,情況恐怕是要更嚴重些。”
成元帝“嗯”了一聲,側頭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太后,對內侍道:“去鎮國公府,把長公主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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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安長公主得到消息后,立馬攜陸宴入了宮。
一進門,不禁眼眶微紅,她知道,若不是母后傷勢嚴重,兄長不會這么急傳她來。
成元帝對自己這妹妹感情頗深,見她來了,多年的往事涌上心頭,嗓子不禁有些發緊,道:“靖安,母后向來喜歡你,今夜你便守這兒吧。”
“好。”靖安長公主哽咽道。
許皇后碰了一下許意清的臂肘,示意她看一眼陸宴。
果不其然,女兒家的臉到底露了羞。
成元帝起身拍了拍陸宴的肩膀道:“今日禮就免了,去看看你外祖母。”
看著成元帝對陸宴和靖安長公主的態度,許皇后不禁捏了捏指尖,自己奉獻了大半生進去,說到底,還不如他一個嫁出去的妹妹。
成元帝忽然偏著頭,朝許皇后身后看,低聲道:“誰站那兒?地上怎么還有血?”
眾人順著成元帝的目光回頭看。
這時孟素兮拽了拽裙擺,走了出來。
“啟稟陛下,臣妾遲笨,方才為了捉那貓兒,不慎摔了一跤。”說話間,孟素兮一把攥住了出血的衣角。
成元帝與她對視片刻,然后對醫丞道:“給她處理一下。”
孟素兮躬身道:“妾身謝過陛下。”
也許是聲音太過熟悉,不禁惹得靖安長公主不由回頭看了一眼。
這一看,目光不由一頓。
居然是溫氏的外甥女,孟素兮。
前些日子還在同自己的兒子說過親的女子,轉眼竟變成了后宮里的女人,說起來,倒是令人感慨。
長公主這一眼,不禁讓眾人想起了之前宮里傳出來話。
眼下太后未醒,誰也不敢面露笑意,只是這心里頭,難免會譏笑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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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許皇后回了安華殿。
內侍道:“娘娘,魏王殿下過來了。”
許皇后點了點頭,對許意清道:“今日也不能出宮了,你先休息吧,姑母還有些話要同你表哥說。”
“清兒知道了,姑母。”
許皇后跨進門,六皇子起身,挑眉道:“兒子聽聞,表妹今日立了一功?”
許皇后坐下,喝了口水,一邊揉腿,一邊道:“今兒你多虧了有七娘,不然太后那身子,真是不好說。”
“柳昭儀的貓兒怎么會忽然發狂?”
許皇后想了想孟素兮,不禁嗤笑道:“誰知道呢?這皇宮里呀,天災人禍,向來難測。”
“朱懋被抄家,東宮那頭派了自己的人進了刑部,父皇倒是準了。”六皇子攥了攥拳道:“誰能想到,那位神醫,竟這樣厲害。”
“聽母后的,你就由著東宮折騰吧。”許皇后替六皇子擺弄了下袖口,“阻你路之人,不是老三,亦不是太子。”
六皇子道:“母后萬不可輕敵!這才幾日的功夫,太子便在朝中就多了不少擁護者,母后!那是刑部啊,兒子這是丟了只眼睛!”
“然后呢?”許皇后一笑,“斗完了老三,你又要斗太子了?那太子若是倒了呢?下一個又是誰?”
六皇子一僵,“父皇膝下皇子雖多,但成年的,除了太子,也就剩下老七了,可老七的生母不過是罪臣之女,難道連這......兒臣也要放眼里不成?”
“燁兒。”許皇后神情嚴肅,“母后一直想不通,像你父皇這樣胸有大謀的明君,為何會在立了太子之后,又給了每一個兒子希望,如此動搖國本,大晉的朝堂根本不得安生,看了這么多年,母后終于明白過來了。”
“母后想說什么?”
“眾人都以為陛下不喜太子,喜歡你,其實不然。”許皇后雙手交疊于膝上,勾著唇角道:“你父皇啊,他就沒想過放權,你再怎么爭,再怎么斗,都是無用,不過是他手中制衡別人的一枚棋子,就像你母后我,在后宮一樣。”
許皇后說的,六皇子怎會半點不懂?
“那母后的意思是,不爭了?拱手讓給太子?”
許皇后看了一眼楹窗,話鋒一轉,緩緩道:“既然你父皇這么想長生不老,那我們就該助他一臂之力才是。”
六皇子兀自搖頭笑道:“母后難道也信長生不老一說?”
“母后信不信不重要,有人能讓你父皇信,才最重要。”
六皇子神色一凜,嚴肅道:“母后的意思是......”
“過些日子,葛天師就要進京了,你多派些人手,在全長安散播他的長生不老之術,眼下太后險些崩逝,時機剛好,陛下為了‘盡孝道’自然會找上他。”
“燁兒,欲成大事,萬不可猶豫。”
六皇子點頭,“兒子明白。”
“還有一事。”許皇后又道:“今兒陸家三郎進宮了,我瞧他與七娘正是般配,便問了七娘的意思。”
“表妹如何說?”六皇子道。
許皇后眼睛彎了彎,柔聲道:“她點頭了。”
六皇子也跟著一笑,“若是能將鎮國公府拉過來,別說一個刑部,兒子再丟只眼睛也成,不過.......陸宴的婚事,有長公主在,陛下能允許母后插手嗎?”
許皇后意味深長道:“有些事,現在看著好似天方夜譚,等葛天師進京了,怎么回事,還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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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內院風起云涌,澄苑這倒是歲月靜好。
大清早,棠月和墨月抱著兩摞布匹,走了進來。
云縠、蜀錦、緙絲,沈甄一看便知,這些都是頂頂好的料子。
“姑娘,這都是世子爺派人送過來的。”棠月放下后,拿出了皮尺,走到沈甄身邊,“奴婢給姑娘量個身子。”
“衣裳這柜子里有,就不必重新做了。”沈甄頓了頓,真心實意道,“我也不出院子,真是不必做這么多......”
墨月柔聲道:“世子爺既吩咐過,奴婢怎么都得照做,姑娘也別為難奴婢,咱就量個身,成不?”
沈甄噎住,自知多說無益,只好起身將手臂抬了起來。
棠月一邊動尺,一邊道:“姑娘確實長高了些。”
“有嗎?”沈甄道。
棠月點點頭,笑道,“有,姑娘把衣裳脫了吧,還得量胸圍和腰圍。”
從小到大,沈甄都是這樣量體的,點了點頭,便將身上的襦裙褪了下去。
棠月先量了腰圍,回頭報了數,不由感嘆道:“姑娘的腰是真細。”
沈甄看著棠月道:“你夜里少吃點,也能瘦下來。”
墨月在一旁笑道:“看吧,姑娘都看出你最近胖了。”
棠月紅著臉,將尺往上移了移,給沈甄量胸圍,這一量,棠月的臉都紅透了。
她呆呆報數。
墨月沒聽清,又道:“多少?”
棠月又道一遍。
墨月看了看之前的數,皺眉道:“你確定沒量錯?”
“都量了兩次了!”
墨月看了看沈甄的胸,倒吸了一口氣道:“照之前,大了這么多?”
“姑娘本來的也不小。”棠月十分自然道:“況且,世子爺向來疼姑娘。”
一個“疼”字,不禁讓這屋里的溫度驟然升溫,就像是成堆的干柴被人燃了火。
沈甄的脖子根兒都染上了紅暈。
沈甄見棠月又要開口,抬手便堵住了她的嘴,瞪眼睛道:“停,別說了。”
棠月拼命眨眼,不斷地發出“唔唔”之聲。
“你還想說是不是?”沈甄繼續瞪眼睛。
棠月繼續眨眼睛。
沈甄皺眉,正想著棠月今日怎么這么倔強,便聽到身后傳來的一聲,男人的輕笑。
作者有話要說: 我寫劇情真的好慢好慢啊啊啊啊啊啊,走的差不多了,我們走走感情叭!
ps:柳昭儀第一次出現,別在意,沒啥用。
(宮斗線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