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馬車行駛到靈闕后門,睚眥早已準備好,他伸手接九昱下了馬車:“云影懷有身孕,嘲風需在側照顧,他便不去了。你也趕緊回去休息…剩下的,交給我來一路護送。”
九昱摩挲著睚眥手上的紅寶石戒指:“不是說過,你我乃是夫妻,要共赴人生海海嗎?”
睚眥看著九昱。
九昱坐穩了馬車,給睚眥讓了一個空兒:“還不快走?!?br/>
最終睚眥點了點頭,一躍車上:“駕!”
一鞭下去,馬車朝著不周山的方向,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不多時,林公公引著嵐妃來到了養心閣門口:“王上,嵐妃娘娘來了…”
養心閣中沉寂了一會,傳出戎紋的聲音:“進來吧?!?br/>
嵐妃深吸一口氣,推開養心閣的門。
只見養心閣中,只點著一根蠟燭,戎紋正坐在燭光下吃著茶。
嵐妃:“臣妾給王上請安,王上萬福。”
戎紋:“嵐妃不必多禮,過來吧?!?br/>
嵐妃:“今日臣妾不請自來,實在唐突了?!?br/>
戎紋并沒有回應嵐妃,只是給她倒了一盞茶。
嵐妃:“謝王上?!?br/>
戎紋:“今年新下來的白毫烏龍,不知嵐妃是否吃得慣?!?br/>
聽到“白毫烏龍”,嵐妃的手不覺地微微一顫。
這一切,沒有瞞過戎紋的眼睛。
嵐妃沒有吃茶,只是從小食盒中拿出事先準備的小粥小菜:“王上,這是臣妾特意為王上準備的一些吃食,還望王上喜歡?!?br/>
戎紋瞥了一眼小粥小菜:“嵐妃這是做什么?”
嵐妃:“王上不是一直都很喜歡吃這些嗎,臣妾就…”
戎紋打斷嵐妃的話:“今晚孤招的是龍妃,嵐妃忽然到訪,真的沒什么事兒要與孤說嗎?”
嵐妃尷尬地笑笑:“臣妾…也是王上的妃子,您就當臣妾今晚爭寵吧。”
戎紋:“孤的嵐妃,可不是個爭寵的人啊。”
嵐妃的手緊緊攥著。
戎紋忽然話鋒一轉:“嵐妃是第一次來孤的養心閣吧?”
嵐妃低聲“嗯”了一句。
戎紋伸手:“孤帶你看看。”
戎紋一只手持著蠟燭,一只手牽著嵐妃。
嵐妃仔細地看著養心閣的角落,不敢錯過任何物什。
戎紋帶嵐妃走到榻前:“嵐妃今晚是準備好侍寢了嗎?”
嵐妃看著戎紋,戎紋目光灼灼,盯著自己,她調整了呼吸,微微點點頭:“臣妾,準備好了?!?br/>
戎紋嘴角一笑:“孤的養心閣,從來不準任何妃子留宿,即便有人留宿,第二日也會莫名其妙地身亡,長長久久以來,外人都以為孤的養心閣是邪惡之地了。嵐妃,你覺得孤的養心閣有什么不同嗎?”
嵐妃環顧一周,搖著頭。
戎紋掀起床榻的簾子:“若真有什么不同,大概是因為這個罷?!?br/>
忽然,榻上的衾閃閃點點地亮了。
戎紋將蠟燭往前放了一放,嵐妃這才看清,就在衾上,有幾枚形狀各異的鱗片狀的物什:“這,這是…”
戎紋:“這是龍鱗?!?br/>
嵐妃大吃一驚,原來戎紋誰都不相信,他將龍鱗縫制在了衾之上,每夜抱著才能安眠。
突然,戎紋朝著嵐妃走近一步:“這是你一直想要的吧!”
嵐妃臉色慘白,心砰砰直跳。
她終于找到了她要尋找的東西,她看著戎紋,也知道自己的死期可能不遠了:“王上,準備怎么處置臣妾?”
戎紋:“孤…為何要處置你?”
嵐妃:“凡是留宿在養心閣中的妃子,第二日都會莫名其妙地離世,是因為這塊衾吧,既然臣妾也看到了,那王上一定也會將臣妾…”
戎紋:“殺你滅口?”
還未等嵐妃開口,戎紋卻帶著蠟燭轉身離去:“你走吧…”
嵐妃:“什么?”
“讓自己的女人代替自己算什么英雄,讓他大大方方地來,我們之間總得有這么一天,不是嗎?”戎紋看著桌子上的白毫烏龍,茶盞上還冒著騰騰熱氣:“他想要的東西,讓他自己來取,孤就在這等著他?!?br/>
嵐妃的嘴微微張著:“是什么時候,你發現我的?”
“人就不能有牽掛,有了牽掛就容易露馬腳。”
戎紋苦笑著:“你本不是滅情絕愛之人,何必勉強自己?!?br/>
嵐妃咬緊嘴唇。
戎紋的頭又開始微微疼了,他按著太陽穴:“快走!趁我還沒有開始后悔!走!”
嵐妃眼噙淚水,離開了養心閣。
睚眥和九昱已經駕車順利出了北都城。
睚眥:“方才你們一切都還順利嗎?”
九昱點著頭:“還算順利,只是出宮門的時候,遇到了負熙?!?br/>
睚眥眉頭一皺。
九昱:“天中節是他守夜,當時剛過子時,雖然最后給我們放行了,但我總覺得他應該是覺察到我并非進宮送貨這么簡單了?!?br/>
睚眥忽然抬頭看著樹葉,隨后停下馬車。
馬車里的霸下探出頭:“睚眥阿兄,怎么停了?”
睚眥:“我與九昱,你與鴟吻,咱們一邊趕馬車走山路,一邊青玄湖而下走水路?!?br/>
霸下:“走水路的話得兩天……”
睚眥:“你們走近路前往不周山,一定注意安全?!?br/>
霸下拉著鴟吻,與睚眥點點頭。
他們不知道,就在身后,一個目光一直跟隨著他們。
一個小兵一路小跑來到丞相府。
柳博文微微抬起眼角:“怎么樣?”
小兵:“回丞相,一切都如督統大人所言,那駕馬車的確朝著不周山而去。”
柳博文:“幾個人?”
小兵回想著:“一開始馬車里只坐了兩個人,到了靈闕之后大將軍也上來了,不過到了城外,怎么又成了四個人?!?br/>
柳博文攆著胡子:“四個人?”
小兵點著頭:“其中兩個人繼續駕著馬車走山路,還有兩個人劃著小船從青玄湖順流而下了?!?br/>
柳博文自語道:“分兵兩路,有點意思。”
柳博文又追問道:“走山路是哪兩個?走水路的又是哪兩個?”
小兵繼續回想著:“走山路和走水路的,都是一男一女,哎呀,天太黑了,咱們實在看不見臉,只記得駕馬車的應該個子高高的,人壯壯胖胖的?!?br/>
柳博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小兵:“丞相,接下去,我們該跟著哪一路?”
柳博文:“你們跟的是哪一路啊?”
小兵:“若是按距離估算,從北都到不周山,還是走山路更近,他們若是想逃跑,肯定得走近路,所以咱們現在在追走山路的?!?br/>
柳博文點頭:“這一次,我要得到那個壯壯的傻大個和那個小姑娘的東西!給我盯緊點!”
小兵:“諾!”
待小兵離開,柳博文走到院中,看著月亮,一陣風吹來,柳博文忽然目光鷹隼:“按照往常,山路是比水路更快,但此時已近初夏,若是西南風,也許走水路還會提前半日到啊,這些龍妖,很聰明嘛!”
柳博文快步走到密室,伸手將黑色的團霧拿了出來,又從袖中掏出一個盒子,盒子里放著的是一枚綻放著粉色光亮的龍鱗。
柳博文一手黑色團霧,一手粉色龍鱗:“是時候,跟他們見面了?!?br/>
柳博文將兩只手慢慢靠近,只見黑色團霧很快將粉色龍鱗包裹住,柳博文目光陰狠:“去吧…”
說罷,黑色團霧穿過密室,飛了出去。
睚眥帶著九昱在山路上奔馳著,睚眥時不時回頭,可以瞄到一兩個黑影。
九昱:“怎么辦?”
睚眥:“就跟他們不緊不慢地玩唄?!?br/>
九昱:“他們會是誰的人?”
睚眥搖著頭。
九昱:“你知道,我想問的意思是,會不會是負熙?”
睚眥沉默不語。
九昱也不再說話,她和睚眥一樣害怕這個問題的結果。
夜霧散處,月華皎潔,靜穆寥廓。
寬闊的河面上,晃晃悠悠著一艘小船。
鴟吻緩緩地睜開眼:“到哪了?”
霸下劃著船:“你醒了!快了,再有不到半個時辰,咱們就到了。”
鴟吻:“還是睚眥阿兄聰明,懂得看風向,不然咱們還傻呵呵地在山路上顛來顛去呢?!?br/>
睚眥是霸下生命里重要的阿兄,兩人是一起長大還攜手打架的情分,鐵實得很。
他自己都覺得很奇怪,明明是不一樣的身份定位,但鴟吻方才這么一夸睚眥,霸下心里還是涼了一截。
鴟吻看出了霸下的不快,有些好奇:“你怎么了?”
霸下:“沒什么,睚眥阿兄是比我聰明太多了…”
鴟吻一下子反應過來,原來霸下是吃醋了。
霸下嘟囔著嘴,宛若一個受了氣的小媳婦。
鴟吻笑著:“哎呀,傻大個,你也很棒啊,你們都是疼愛我的阿兄!在我心中的地位是一樣一樣的!”
霸下的臉拉得更長了:“可我不想只做你的阿兄…”
鴟吻:“嗯?什么意思?”
霸下從懷里掏出很多畫,都是自己之前畫過的:“沒什么,你看看畫吧?!?br/>
鴟吻看著一幅幅的畫,有全家福,有睚眥和九昱成親時候的畫,但更多的是,是各種各樣的鴟吻:有托腮看著花的鴟吻,有正在蹴鞠的鴟吻,有偷吃糖的鴟吻…還有第一次見到霸下時候的小鴟吻。
鴟吻看著這些畫,仿佛回到了那個時候:“傻大個,咱們不是在逃命嗎,你給我這些畫干嘛?”
霸下劃著船:“就沒什么,怕你無聊,給你解悶兒,馬上就要到不周山了,你好好想想一會想吃什么,還有等會見到嬤媼,她肯定會讓你少吃糖的,不過沒關系,我喜歡你,我給你偷買糖,不過你不能跟她告狀,不然我又要被罵,我…哎呀我在說什么??!”
鴟吻鼻子一酸:“我聽到了?!?br/>
霸下:“嗯?”
鴟吻:“那四個字,我聽到了?!?br/>
霸下先是一愣,隨后又自己打趣:“哎呀,聽到就聽到唄,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喜歡你了,那么你呢,你喜歡我嗎?”
還未等鴟吻開口。
霸下又自嘲起來:“我這么傻這么笨,你怎么可能喜歡我呢,哈哈哈,沒事沒事,你不喜歡我也沒關系。真的,不過,你能不能假裝剛才我什么都沒說啊…”
鴟吻嚴肅:“不能!”
霸下撓著頭:“???”
鴟吻:“喜歡我就喜歡我,這是什么丟人的事兒嗎,你為什么遲遲不敢告訴我?”
霸下支支吾吾:“我…”
鴟吻:“既然告訴我了,為什么又讓我忘記這件事,讓我當做什么都沒發生呢!”
霸下:“我怕我…怕…”
鴟吻:“怕我拒絕你?”
霸下憨憨地點點頭。
鴟吻:“傻大個!”
霸下:“我…的確是傻啊…”
鴟吻:“我不是已經給你答案了嗎?”
霸下:“嗯?”
鴟吻正要說話,忽然一片黑色的團霧遮住了他們頭頂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