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來到醫院，進入病房時，秦玨正在跟醒來的陸老爺子說話。</br> 聽見腳步聲他轉過身來，看到他們，已經沒有在電話里的喜悅，神情復雜地看了他們一眼，“老爺子剛醒，忘了不少事。”</br> 陸知珩的臉色頓時一沉。</br> 宋灼月心里也是一個咯噔，牽著辰辰走到床頭那兒去。</br> 陸老爺子靠坐在枕頭上，整個人瘦了很多，但是精神看上去還不錯。</br> “爸，您醒了，真好。”宋灼月笑吟吟地對陸老爺子打了聲招呼，然后小心翼翼地看著陸老爺子，“爸，您還記得我是誰嗎？”</br> 陸老爺子看著她，打量了一會兒，“……女兒？”喊他爸爸，應該是他女兒吧？</br> 宋灼月：“……”</br> 果然還是不記得了嗎？</br> 宋灼月抱起小家伙，走到老人的床邊，“爸，辰辰呢？您還記得辰辰是您的什么人嗎？”</br> 陸老爺子抬頭，看著被她乖巧地抱著懷里的小家伙，小家伙正睜著滴溜溜的清澈大眼睛看著他，看得人的心都要化了。</br> 第一眼看到小家伙，他就打心底里有一種喜歡和疼愛，可是……他卻不記得小家伙是誰了。</br> 他的腦子里，一片空白，只有隱隱約約的模糊畫面，看都看不清晰。</br> 陸老爺子看著軟萌的小家伙，突然有些難過起來，眼睛紅了一圈，“對不起……”他不記得了。</br> 宋灼月的眼睛也有點發酸，忙安慰道：“沒事沒事，您剛醒，腦子還處于恢復的狀態，過幾天就好了！”</br> 陸老爺子點了點頭。</br> 陸知珩邁著長腿走過去，陸老爺子抬頭，看著面前高大而俊美的他，嘴里囁嚅了幾下，“你……你又是誰……”</br> “你兒子。”陸知珩淡淡地道，黑眸底下壓著一種難明的情緒。</br> 秦玨看著這一幕，嘆了一口氣，如果老爺子還記得以前的事，聽到三哥這么說，該是很高興吧？</br> 都多少年了，三哥從不愿張口喊他一句爸，而他剛剛那一句，無疑是肯定了老爺子的父親地位。</br> 只可惜，老爺子現在什么都不記得了。</br> 從陸老爺子的病房出來，秦玨拍了拍陸知珩的肩膀，安慰道：“三哥，老爺子出車禍的時候傷到了大腦的海馬體，所以記憶會有所受損，但是既然他現在醒過來了，那其他的也會漸漸蘇醒的，包括他的記憶。你只需要耐心等著就好了。”</br> 陸知珩點了點頭，神情未變。</br> 但是宋灼月聽到這話，卻著實松了口氣，只要還有希望恢復，就算再多等一些時日又有什么關系？</br> 秦玨說完，轉過來走到宋灼月的面前，伸手就要摸上小家伙的小臉蛋，但是小家伙“呼”地一下子扭開頭，避開了他的觸摸。</br> 秦玨“嘖”了一下，“小辰辰，你不能這么對你秦叔的啊，要不是你秦叔，你現在都還不知道三嫂其實就是……”</br>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宋灼月對他連連搖頭。</br> 秦玨愣了愣，敢情三嫂還沒把真相告訴辰辰呢？</br> 不過這是三哥三嫂的決定，他自然不好說什么，便勾唇一笑，改了話題：“三嫂不是說還要幫辰辰做復檢嗎？我們走吧？”</br> 宋灼月點了點頭，抱著小家伙跟上去。</br> 小家伙去做檢查了，秦玨抽了個空，不解地問他三哥：“三哥，你們還沒把真相告訴小辰辰呢？”</br> “灼月自有打算，我聽她的。”陸知珩淡淡地道，其實現在辰辰對宋灼月的依賴一點也不比對一個母親少，而宋灼月對辰辰則更不用說了。所以什么時候告訴辰辰真相，反而沒那么急了。</br> 秦玨聽他這么說，也就沒問了，只不過忍不住打趣道：“沒想到三哥你還是個懼內的啊？”</br> 陸知珩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打擊他：“那又如何？你倒是想懼內啊，可是你有‘內’嗎？”</br> 還是單身狗一枚的秦少：“……”</br> 說好的兄弟愛呢？</br> 宋灼月帶辰辰做好了復檢，得知沒什么大礙了，宋灼月也就放心了。</br> 陸知珩跟秦玨去談別的事了，宋灼月沒去打擾他們，便帶小家伙到醫院樓下的花園玩。</br> 陸知珩不放心她，讓兩名保鏢跟著他們。</br> 可就是在有保鏢的情況下，也擋不住有心湊上來的人。</br> 宋灼月摘了一朵花，遞給小家伙時，就聽到后面傳來一個男聲：“灼月。”</br> 宋灼月一開始沒反應過來是在叫她，直到那個人又喊了一聲，且顯然朝她走來時，她才抬起頭望過去。</br> 只是當看到來人時，她的手指一顫，那朵花從她指間掉落了下去。</br> “灼月，原來還真是你啊，我剛剛遠遠看著，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為是自己太想你了，才出現的幻覺。”宋簡陽笑得一臉和藹，隨口扯出來的謊言一點也不覺得臉紅。</br> 宋灼月看著他這張油膩的臉，卻覺得惡心透了。</br> 對她十幾年不聞不問的父親，說想她想到出現幻覺，當她是傻子嗎？</br> 甚至她懷疑，今天的“巧遇”，也不過是他設計的借口罷了！</br> 本來上次在江城遇到宋曉思，宋灼月就覺得不是偶然，現在在景城還能碰到宋簡陽，她就更加篤定了自己的猜想。</br> 宋灼月壓下心底的反感，甚至都懶得站起來，只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既然是巧遇，現在也打過招呼了，想來宋先生來醫院肯定是為了看診的，就不耽誤宋先生了，宋先生還是趕緊去看病吧。免得耽誤了就診時間，出個什么意外，我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br> 宋簡陽被她噎得幾乎說不出話來。</br> 他來找她之前，宋曉思就跟他提過，宋灼月現在脾氣變得又臭又硬，而且高傲得很，早已經不把他們放在眼里。一開始他還不以為然，覺得狗改不了吃屎，他這個女兒就跟她親媽一樣，自小就軟弱得很，任由著他搓圓捏扁的，就是長大了又能變得到哪里去？</br> 卻不想，她張口幾句話就差點噎死他！</br> “你這是在咒我死嗎？”宋簡陽臉色鐵青地詰問，想到她故意一口一個“宋先生”地拉遠他們的距離，心里就火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