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兒,沒事吧。“</br> 趙長纓扭頭看過去,眼前有個矮矮胖胖的中年婦女,正用關切的目光看著她。</br> 她再往后看去,是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庭院,旁邊還有兩個男人一個男孩。</br> 其中一個男人和男孩都對她露出了擔憂的神色,而另一個西裝男眼里不屑一閃而過。</br> 西裝男邊笑邊說,“看驚了也正常。章家可是密城首富,這也是密城最好的別墅區,整個庭院足足有三千平,是找的著名設計師威諾設計的,只設計費就要上百萬……”</br> 隨著這人略微尖酸的聲音,趙長纓以為早就忘掉的事情漸漸想了起來。</br> 這仿佛是……第一世的章家,是她剛被接回來的那天。</br> 第一世的她父母一個賭鬼一個酒鬼,家里過得極為艱難。</br> 她記得三歲就自己做飯洗衣服,四五歲就要天天想著從哪里能弄點東西填飽肚子,就這樣,那對爸媽還偷偷把她秋天里撿來的麥子賣了換錢,那年要不是趙嬸,她差點餓死。</br> 等到她七歲的時候,酒鬼爸把自己喝死了,賭鬼媽也就不見了蹤影,趙叔和趙嬸收養了她,才過了幾年好日子。</br> 三天前,有人帶著警察找到了村子里,給她抽了血后,說她是章家當年被抱錯的女兒,要帶她回章家。</br> 趙叔和趙嬸放心不下,就陪著過來了。</br> 趙嬸顯然很擔心的,“要不咱不參觀了,直接進去吧。“她抬頭就打斷了那個男人的話,“張管家,別講了,帶我們進去吧。”</br> 張管家:……</br> 他只當這一家子是土包子,忘了這是剛找回來的真千金了。</br> 對的,村里長大的真千金,住的是磚瓦房,用的是泥水井,連廁所都是露天的。</br> 趙嬸還怕趙長纓不舒服,“要不讓你弟弟背你?”</br> 趙長纓其實還好,就是不明白自己怎么又回來了,還回到了一切悲劇都沒發生前?</br> 趙蒼龍還是走在了她跟前,小聲說,“姐,你要是不舒服了,跟我說。”</br> 趙長纓好久沒見他,忍不住摸了摸他腦袋,趙蒼龍立刻不愿意了,“姐,再摸更不長個了。”</br> 遙遠又熟悉的反抗讓趙長纓笑了笑。</br> 很快,一家人就走進了客廳。</br> 章家的確豪富,客廳裝修的異常豪華,趙叔趙嬸和趙蒼龍一進門就被鎮住了,瞧瞧那亮的跟鏡子一樣的地面,大的不得了的水晶燈,還有帶著各種金色的擺設家具。</br> 趙嬸看了看自己那雙布鞋,小聲的跟趙長纓說,“這能踩嗎?”</br> 第一世的趙長纓其實也被鎮住了,那會兒她見的最好的房子就是村長家的二層小樓,哪里見過這么華麗的房子,非但沒敢踩上去,還小心的摸了摸,那真是金子嗎?</br> 這就成了葛玲看不上她的地方,覺得她不但土、村,還眼皮子淺。</br> 來家的第二天,葛玲的鉆戒丟了,卻從自己的屋子找了出來,就算她解釋,那位便宜親媽也沒信自己。</br> 她認定了自己就是個看什么都眼饞都想要的強盜小偷。</br> 后來章一冰的胳膊斷了,參加不了世錦賽,誣陷是自己因為嫉妒干的,葛玲也深信不疑。</br> 她說了那么多惡毒難聽的話,甚至說你死了我就信你了。</br> 然后傻乎乎的自己,才十四歲的自己,始終不明白做錯了什么的自己,不停分辨沒有。</br> 可沒人信她!</br> 葛玲讓人將她鎖在了地下室里,說不認錯就不會放她出來。</br> 結果那天章家著了火,她在地下室不停地拍打著窗戶,也沒人來救她,就那么活活的被燒死了。</br> 可真疼啊。</br> 趙長纓心中難受,她攙著趙嬸的胳膊,聲音冷淡,“地不就是給人走的嗎?我扶您進去。“</br> 倒是里面一直坐著沒起身的葛玲,在看到趙長纓放在趙嬸胳膊上的手后,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雖然對這個孩子沒感情,可她當著親媽的面去攙別人,真是……眼里沒她這個媽了。</br> 倒是一旁的章一冰瞧出來了,伸手環住了她的胳膊,“媽,你沒事吧。“</br> 葛玲就想,還是養大的疼人。</br> 本來,她不該讓章一冰就這么環著她的,卻沒開口讓她拿開。</br> 很快,趙長纓也就扶著趙嬸走到了跟前,按理說養父母帶著親生女兒第一次回歸,章家父母怎么也該出來迎一迎的。</br> 這跟財富身份沒關系,純粹是感謝。</br> 可這會兒,葛玲和章南海才帶著章一冰站了起來。</br> 張管家跟在后面介紹,“先生,太太。這是長纓小姐,這是長纓小姐的養母薛小花,養父趙林旭,弟弟趙蒼龍。”</br> 他又說,“這是長纓小姐的親生父親章南海先生,親生母親葛玲女士,這是一冰小姐。”</br> 趙嬸他們雖然緊張,可怕給趙長纓丟臉,這會兒就熱情地伸出了手,“章太太,章先生您好啊。”</br> 葛玲可不想跟她握手,就淡淡的笑笑,“您坐吧。”</br> 趙嬸的手就落在了半空中,她有點尷尬,卻被趙長纓一把抓住了手,趙長纓直接說,“媽,你坐這里。”</br> 這一句媽,算是捅了馬蜂窩。</br> 葛玲不敢置信地看著趙長纓,當場就想說她兩句,結果被章南海按住了。</br> 章南海笑著跟趙林旭說,“這一路你們辛苦了,今天住下吧,我安排了人,明天陪你們轉轉密城。“</br> 趙林旭立刻擺手,“不辛苦不辛苦,養了這么多年的女兒,我們就是舍不得,沒別的意思,過來看看她以后生活在哪里,您不用麻煩。而且,蒼龍成績不錯,我們也是給他看學校的,不用安排。“</br> 章南海就仿佛想起了什么,“哦,蒼龍是今年迎東杯的奧數冠軍是吧。這孩子真優秀,不少學校請你們了吧。“</br> 一提這個,趙嬸就特別驕傲,“是,密城的一中三中,還是省城的幾個初中都說要,我們商量著……“</br> 她沒說完,趙林旭就插了話,“其實還是省城的教育質量好,蒼龍有天賦,在密城委屈他了。我正好認識省城一中的人,明天我送你們去省城吧。“</br> 趙林旭很會安排的,“順手的事,不用覺得麻煩。“</br> 趙嬸不知道該怎么說,趙長纓卻先開了口,“我替我養父母謝謝您了,不過我們之前已經商量好,在密城讀書。”</br> 她這么一說,葛玲就皺起了眉頭。倒是趙嬸、趙叔和趙蒼龍松了口氣。</br> 這是趙長纓做的第一個改變,上輩子,明明他們都商量好要在密城讀書,章南海卻自顧自的把趙蒼龍送去了省城,還將趙叔趙嬸也送了過去,安排了工作。</br> 美其名曰不耽誤孩子。</br> 趙長纓開始也是這么以為的,后來才知道,其實真實的意思斷絕他們之間來往,章家并不喜歡這門不是親戚的窮親戚,他們怕章一冰看著心煩。</br> 所以他給趙叔趙嬸安排的那個工作,特別的忙累,整天只能埋頭干活,過年都不讓請假。今天,其實是第一世趙長纓和養父母最后一次見面。</br> 既然重生了,她要修改自己的命運。</br> 章南海看了趙長纓一眼,倒也不好說什么,“好,你們今天先住下,日后住的房子我讓人準備。“</br> 這次,趙長纓沒按著趙嬸。</br> 趙嬸是再實在不過的人了,她怎么可能答應住人家的房子?</br> 她連忙說,“不不不,那太麻煩了,我們自己找就行。“</br> 葛玲就不想趙家人跟自己家太親近,就接了話頭,“好啊,正好我們也不知道你們喜歡什么樣的,還是自己選合適。“</br> 事兒說完了,趙家人在這里待著實在是不得勁,連忙站起來告辭了。</br> 趙長纓也很自然的站了起來,沖著章南海說,“我去送送。“</br> 章南海不好攔她,“讓司機跟著你們,別太晚。“</br> 等著趙長纓他們都走了,葛玲立時就發了火,“老章,你瞧見了嗎?進來那么久,一聲爸媽也沒叫過,滿心滿眼就為了那家土包子爭取利益,留在密城干什么,不就是想沾光嗎,壓根養不熟。“</br> 章南海倒還好,他本來聽管家說,是個唯唯諾諾的小丫頭,就覺得沒什么用。</br> 但瞧著趙長纓雖然衣著寒酸,卻不吭不卑,進退有度,又覺得有了點價值。</br> 不過,一切都要再看看。</br> 他說,“剛回來,她能跟你親到哪里去。再說,人家不愿意去,咱們也不能逼著,他要你不給不就行了。你也別總兇巴巴的,你待她好點,哪個姑娘不喜歡親媽?”</br> 他說完就站了起來,扭頭回書房了。</br> 倒是葛玲氣了個半死,捂著胸口跟章一冰說,“你看看你爸,就不知道心疼人,你哥也是,也不知道回來給我撐撐腰,氣死我了。“</br> 章一冰壓根沒把趙長纓看在眼里,笑著說,“媽,哥打比賽呢。別氣別氣,我給你帶了禮物呢,你不看看嗎?“</br> 葛玲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什么呀?“</br> 章一冰就把包里的那張通知書拿出來了,“媽,我要正式代表省隊,參加全國青年運動會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