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北城發高燒。
    燒得不省人事，燒了三天三夜。
    而這三天……
    姚小果和姚小娜更是經歷了家庭劇變。
    蘇甜慧幾乎都沒有醒過來。偶爾醒來，又被痛得暈厥過去，最后實在沒辦法，醫生已經開始注射杜冷丁。
    除卻姚小娜和姚小果，這幾天，一直死守在監護室外的還有……齊志貴。
    看著里面備受煎熬的人，齊志貴的精神也日漸衰下來。
    最后一天，蘇甜慧沒有叫兩個女兒進去，而是讓齊志貴進了病房。
    這件事，讓齊志貴激動不已。他本以為，他們會抱著最后的遺憾陰陽相隔，也許……
    在走的最后一刻，他都不能再握握她的手，摸摸她的臉……
    換上消毒衣，齊志貴進去。
    蘇甜慧勉強著要從床上坐起來，他坐在床邊，單臂小心翼翼的將她半抱起來。她的頭，就靠在他肩頭。
    這樣的靠近，讓兩個人皆在一瞬間紅了眼眶。
    這可是……久違了二十多年……
    偏偏，這樣的溫度，這樣的氣息，也煎熬著彼此二十多年……
    “甜慧……”齊志貴顫抖著聲音喚了一聲，手緊緊握住她的手。
    她瘦得不成樣了。
    手指只剩下皮包骨。
    “我……是不是很丑了？”蘇甜慧很無力、很無力，嗓音都在哆嗦。
    “不是……”齊志貴笑著撥開她頰邊的亂發，滄桑的眼里卻染著淚痕，“你還是一樣美，和過去一模一樣……”
    她微微一笑。
    那雙眼里，點燃了點點生機，有了清淺的波痕。
    “對不起，甜慧……這輩子……這輩子你是我最大的遺憾！”他痛苦的低喃著，想將自己久久壓抑在心底的遺憾和深情都傳達給她。
    蘇甜慧眼里淚光閃爍，淚浸染過，那雙眼越發晶亮。
    她看著他，恍惚間又回到年少時。
    “我們沒那個緣分……”她的手，已經開始抖起來。雙目卻還是定定的凝著他，像是要將他刻到記憶的最深處，“我好想把你記得牢牢的……就算過了奈何橋都不忘了你……”
    “然后……下輩子，見到你，一定離得你遠遠的……”
    心頭一抽，齊志貴痛楚的搖頭，“不！甜慧，答應我，不要離我遠遠的！也不準你再離得我遠遠的！下輩子，讓我來還債……我欠你的，欠小果的，讓我一并都還給你……”
    她哭了。
    眼淚順著臉頰，滑到唇角。
    她嘗到了苦澀的味道，“你是我的劫……下輩子，我不想再這樣痛苦……也不愿我的小果受這樣的苦難……”
    “不會的！下輩子，我會讓你幸福……甜慧，你相信我！”齊志貴奮力的說著，似乎想要讓她相信。
    可是……
    蘇甜慧卻已經沒有力氣再多說話，只是靠著他的肩膀，默默掉著淚。
    好久，好久……
    她才從唇間，虛弱的開口：“讓……她們都進來……”
    兩個孩子……
    她的兩個可憐孩子……
    如果可以，她也不舍得就這樣離開她們。可是……上帝已經不讓她久留……
    齊北城的公寓。
    他渾渾噩噩的從床上醒來。
    “夫人，齊少醒了，燒也退了！”
    “謝天謝地！”俞蘭說完就哭了。
    齊芯也守了幾天，連A市都不曾去。見齊北城醒來，忙起身去倒了粥。
    “媽，您都守幾天了，去休息休息。別北城好了，您又病了。”
    “我看他喝了粥就去睡。”俞蘭還不放心。
    齊芯嘆口氣，推著她出去，“趕緊去休息吧。放心吧，有我在，他不想喝也非得喝下去。”
    齊芯再折回來，齊北城已經半靠在床頭。他拿起床頭的手機，發現手機已經關機了。
    “現在還開什么手機？”齊芯眼疾手快的將他的手機奪走，拋到一邊，“你工作電話沒停過，我都叫他們直接轉給傅磊了。”
    “姐，她……情況怎么樣了？”齊北城問。
    齊芯沒立刻答話，只是將粥舀了一口送到他唇邊，“你先喝粥，吃點東西才有力氣說話。”
    “你把手機給我，我打電話問問。”齊北城不放心。
    不知道為什么，莫名的，他就有種不好的預感。
    齊芯嘆口氣，“我昨天去看過了，爸一直在那兒。你放心吧，如果有消息，他肯定會第一時間通知我們的。”
    齊北城皺著眉。
    “我還是不放心。”他掀開被子，就要下床，“我去醫院看看。”
    “你干什么！”
    齊芯惱起來，放下粥，將他又推回床上。拿眼瞪他，“你傷口感染，燒得這么厲害，沒把媽和奶奶嚇死。現在好不容易醒了，你就開始折騰了！我理解你的心情，你要去醫院我也沒意見，不過，你至少給我把粥喝了！”
    齊芯不給齊北城任何反抗空間。
    他也知道現在的自己是拗不過她的，只得乖乖的坐回床上，讓齊芯喂了幾口粥。
    喝到一半的時候，齊芯的手機忽然響起來。
    “自己來，我去聽電話。”她將粥交給齊北城，抓過自己的包包抽了電話出來。一見上面顯示的是爸爸的電話號碼，心里一沉，下意識看了齊北城一眼。
    齊北城此刻也正看著她，看到她那眼神，眉頭一緊。齊芯已經將電話接了過去，“爸。”
    “齊北城醒了嗎？”齊志貴的語氣有些黯啞。
    “嗯，他剛醒。”齊芯看了眼齊北城，問：“是不是……”
    “……讓他聯絡好殯儀館。”語氣里，滿滿的都是沉痛。
    齊芯閉上眼，深吸口氣，“阿姨……還是走了嗎？”
    齊北城坐在床上，有些不敢想象這對姚小果來說是多大的打擊。
    “我知道了，爸，我會讓他立刻就辦……我們馬上就過來……”
    說了幾句，齊芯已經掛了電話。
    再回頭，齊北城已經連衣服都顧不得換上，就到了公寓門口。
    “北城！”齊芯趕緊將他叫住，一手抓了車鑰匙，一手不忘幫他帶上外套，“你等我一下！”
    ……
    病房里，像是被陰云籠罩著，壓抑得讓人透不過氣。
    蘇甜慧躺在那，被蒙上了白布。
    姚小娜和姚小果分別坐在兩側。姚小娜雙眼紅腫著，還在掉眼淚。而姚小果，則只是木然的僵在那，空洞的雙眼找不到一絲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