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坦誠
一幢去年才落成的公寓,毗鄰巴黎的繁華地帶。四通八達, 交通便利。
內部比她現在住的公寓大出兩三倍, 設計精致大方,內里采取雙層loft式, 一道長窄的樓梯蜿蜒而上。
三面環著通透的落地窗, 璀璨夜景在腳下徐徐鋪開, 光河奔騰不息。
遙遙一望, 不遠處, 巴黎圣母院那個修補過的哥特式塔尖兒, 立于雪色,輪廓蕭索卻依然堅.挺。
六年前一場大火將其幾乎焚盡, 如今已被一點點修繕完整了。
陳旖旎之前有打算和星熠搬到這邊來。星熠就快要上小學,這邊離學校更近, 離她公司也很近,做什么都很方便,不在鬧市, 也算安靜。
沈京墨從公司下來, 一路都牽著她的手。
從前他是不會這么牽住她的。甚至可以說,在這之前, 從未有過。
現在他修長的五指穿過她的, 溫熱的掌心幾乎能包裹住她一整個手。力道溫柔又有力量。
她就這么被他從公司不由分說地帶了出來,塞上了他的車。
一路上,都是在她和他身上打轉兒的眼睛,他們相見后, 往事就一遭遭地被人翻了出來。
她這些日子聽了不少窸窸窣窣的議論。
他就這么拉著她走。
頭一次被這么牽住了手,她居然忘記了抗拒,攏緊了大衣,與他一起穿過風雪,上車穿過街道,被他帶到了這里。
上電梯時,她想掙開他手。可她掙扎一下,他就握她更緊。他掌心竟也滲出了絲絲薄汗。
她抬頭去看他,只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頜線。他也不知盯著哪里看,也不看她的。
眉頭輕擰,竟一臉緊張。
料想從前他們有多比這一刻更親密的時刻,現在只是牽一次手,兩人居然都如此的不自在。
食髓知味。
沈京墨帶著她進了這間新公寓,才松開了她的手。
陳旖旎頓在原地,望見那道煙灰色背影,自顧自地向里走去,居然有一瞬的愣滯。
掌心空留他手的觸感和余溫。
就跟這間家具陳設一應俱全的公寓一樣,很不真實。
“看看,喜歡嗎?”
沈京墨徑直往里去,一路開了燈,留她在原地張望打量著這里。
他走到吧臺附近,一側廚房一應俱全,他手邊的酒架上連酒都是滿的。
她酒量不好,不怎么喝紅酒白酒,但果酒偶爾還是很樂意嘗試的。酒架上擺著各種口味的果酒,還有她從前很喜歡泡茶用的玫瑰花苞,很新鮮,色澤紅潤。
沈京墨輕倚在一邊,打量一番這邊,好像很滿意似地,又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笑聲徐徐揚揚地飄向她,他抱起手臂,疏懶地抬眸:“星熠說你很喜歡這里。”
陳旖旎望了望四周,陳設俱全,幾乎就像是來到了誰的家做客一樣,半天才有點兒愣怔地應了聲:“嗯。”
“這里什么都很方便,星熠上學的話也很近,”沈京墨又一次打量起這間公寓來,聲線低緩沉穩,讓人安心。
他徐徐地向她介紹道,“沙發和地毯都是你原來喜歡的材質和顏色,窗簾也是,和你家原來的很像吧?你一直喜歡這種材質。”
“陽臺那邊還有個小溫室,種了玫瑰,花和種子和以前一樣,都是從保加利亞移栽過來的。不過,比原來的那個小多了。別嫌棄。”
他想了想,又朝浴室走,“你有睡浴缸的習慣,我讓人在浴缸旁安了呼救鈴。當然,浴缸也是按摩的。”
許久都沒聽到回應,他回眸,望著愣在不遠的她。
她一雙瀲滟眼眸看著他,眼睛眨也不眨的,泛起氤氳霧氣。
他眸光熠熠的,唇角也帶笑,問她:“你現在,不會還喜歡睡浴缸吧?”
她只是這么看著他,不回答。
眼皮痙攣了一下,就別開了頭。
他又朝她走過來,掌心輕輕叩住她的,拉起她,深深看了她一眼:“還有星熠的房間,跟我來。”
他帶著她向里側一間臥室走去,打開了燈。
海藍色的壁紙,五彩斑斕的拼圖地板先行映入眼簾。
房內一張鋪滿星星月亮的單人床,床邊擺著一箱五顏六色的玩具,書架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故事書,法語和中文的都有。
幾個卡通模型,星熠常在家玩兒的,也不知是否是他那天晃了一眼就記住的。
衣柜里也滿滿當當地掛滿了小男孩兒穿的衣服。
“我也不知道像他這么大的男孩子都喜歡什么,”他說著,又問,“床會不會太小了?”
她看著他,不知不覺就紅了眼眶。
他苦澀地勾了勾唇,似是有些遺憾,輕嘆了聲,“他好像長得很快,一眨六歲了。沒看著他長大,很可惜。”
陳旖旎聽他這么說,手下已不自覺地用了力。
他感受到了,低頭看了眼他們十指相扣的手,抬眸又朝她笑,“來這里。”
又被他牽到了樓上。
他在前面走,拉著她。
彼此的手臂連成了一條線,五指與五指相扣著,將這斷開的六年,一步一步,一點點地,串聯起來。
他帶著她進去,“按照你原來的公寓布置的,你走后我去過那里,你什么都沒帶就走了。”
她瞧著這里的布置,的確與她原來公寓的房間很像。連衣帽間的朝向都是一樣的。
他去過她家一次,還從衣帽間拿了吹風機出來給她吹頭發。
她都記得。
他也記得。
她問:“你怎么知道我家密碼的?”
“不是你生日嗎?”他笑了笑,又拉著她向里去,邊說,“這里的密碼也是你生日。”
他帶著她到衣帽間前。
“看看這里。”
“這什么?”
“看看。”
她怔了片刻,還是抬手,跟他一齊推開了衣帽間的門。
推開了琳瑯滿目。
若說這是衣帽間,不如說更像個精致巧妙的小型工作室。一側掛滿了五顏六色,質地各異,各式花紋的布料,中間一個小型工作臺,工具一應俱全。
她記起以前在巴黎上學,在他的公寓里,她也臨時弄過這么一處地方。那時他在澳洲,臨時回來被他看到,她以為他會很介意,就撤掉了。
她在港城的公寓中也有這么一個小型的工作間。
“還有這里。”
他說著,過去打開了一側的衣柜門。
一溜兒的旗袍。
足足掛了三四十套,領口前襟樣式不一,盤扣也各有千秋,七八分袖,長窄袖不一而足,式樣齊全,幾乎都是她原來愛穿的款式。
她放開他的手,踱步走過去,抬手,指尖順著那一件件旗袍撫過去,感受到不同的面料,不同的花紋,不同的質感在指腹流竄。
很小的時候,她和弟弟星移總在姥姥的旗袍店里玩耍。
姥姥閑下來會跟她講很多事。
關于如何為客人推薦顏色和款式,怎么應付難纏和要求多的客人,還有一些關于名流圈子的七七八八,光鮮亮麗。
不過她那時尚不懂人情世故,只當故事聽。
阮慈卻是聽者有心,或許是因為從小聽了太多這種事,崇媚上流社會,后來先是與暴發戶起家的陳正宵結了婚,又借著給沈京墨媽媽做旗袍的機會,攀附上沈嘉致,熱衷于躋身上流圈子樂此不疲,不惜敗壞自己名聲,不擇手段。
她在那些年也不止一次地拷問過自己,離不開他,甘愿糾纏他,甘心留在他身邊跟他貪歡至死,究竟是貪財,還是貪情。
自欺欺人地與他從她十七歲糾纏到三十歲。
她沒有結婚。
他不擇手段地與她從他二十二歲藕斷絲連到他三十五歲。
他也沒有結婚。
不禁想起了溫烺那句話——
你們兩個,到底是誰想耗死誰?
她讀大學的那幾年,他已被家中催婚過多次,相親對象沒少安排過,她有所耳聞。
甚至每每在心里盼著他趕緊結婚吧,這樣就可以放她自由了。
一邊又在心里的某個角落企盼他千萬不要結婚。
她不知理由,只是每次他來巴黎見她,擁抱她,親吻她,她得知他沒被別的女人搶走,她就能歡暢一些。
也在他身邊待得更心安理得一些。
她的手指在一件黑色旗袍上停頓。繁復的花紋,壓著朵朵銀線海棠,漂亮得晃人眼睛。
她很久沒穿過旗袍了。
以前穿,是因為喜歡。小時候總在姥姥店里,見到來來往往,衣著光鮮的女人們選布料,量尺寸,試旗袍。
那時她就期盼,她長大了也要這么穿。
從前她在他面前,也是旗袍不離身的。甚至說,是想把這作為自己的一種特征,讓他永遠地記住她。
未來與另一個女人交頸廝磨時想起的是她。
與另一個女人共赴云雨時想起的是她。
與另一個女人海誓山盟時想起的是她。
她要他看到一朵花,一株草,一件華美的袍,甚至捕捉到一縷絲絲縷縷的玫瑰淡香,想起的,都是她。
她要他睹物思人,要他觸景生情。
要他在和另一個人共度人生時,還時時刻刻對她念念不忘。
原來她以前這般的自私又瘋魔嗎?
陳旖旎一抬頭,眼底已是一片潮熱。
她望著他,他也垂眸看她。目光柔軟而深沉。
“你這是做什么?”她動了動唇,如此問他。
一路進來,再上到這里,這里就像是一個,他為她準備好的,與以前一樣的華美漂亮的金絲籠。
一應俱全,萬事俱備,只差一個她。
不知是在提醒她過往癡魔,還是引誘她重蹈覆轍。
“如果你和星熠暫時不想回國,可以住在這里,”沈京墨說,“你現在的公寓離公司和星熠的學校都很遠吧,很不方便。”
“賀寒聲也不會經常‘順路’接你和星熠了,”他說著,替她拿下了剛才她一直盯著看的那件黑色旗袍,對她淡淡笑道,“喜歡嗎?”
陳旖旎有點兒無奈地笑了笑,接過那件旗袍,在自己身上比了一下,再抬頭對他不經心地淡嘲了句:“你這是要在外面養情人了嗎?”
“養情人?”他眉心輕擰。
“以前不也是這樣嗎,送我公寓,送我房子,送我衣服,送我包,還有鞋子首飾什么的,”她低頭看旗袍,聲音也悶沉沉的,“我就被你養了六年?還是七年?”
聽他沉默,她又抬頭,眉眼含笑,比之從前媚色不減絲毫。
“沈京墨,我們都耗不起了,比起在外面養情人,你現在的當務之急應該是找個女人結婚了。如果要養情人,或許跟我當年一樣大的那些十八九歲、二十三四虛榮的小姑娘,更適合你。”
他啞聲地笑了,笑聲清朗,似乎停了個多么好笑的笑話,沒等她再去比量那件旗袍,就拉著她的手腕兒,將她攬到懷中。
眼眸沉沉地凝視著她,“你怎么不問,我是不是要跟你結婚?”
“你會嗎?”她淡笑著反問。
他也反問:“為什么不會?”
她愣了愣,勾唇淺笑,佯裝思量地偏了偏頭,“別開玩笑了。”
“我沒有跟你開玩笑。”
他目光灼灼的,字字頓頓再沒了往常的輕佻自傲,都是真心實意。
她看著他,過往那些可憎的,字字誅心的話又一次回蕩在耳畔,誰知天道好輪回,如今卻是她擲地有聲地扔還給他——
“所以,我現在是要‘以為’你要跟我結婚?還是‘以為’你要跟我談戀愛?”
“……”
沈京墨捏住她手的手一點點地加了力道,過往的話像極了一個個巴掌,在面頰呼嘯而過。
悔不當初。
“對不起。”
他半天憋出這么三個字。
“對不起?”
她盈盈地笑開了。
從他口中聽過許多次,這次與往常一樣,也沒多少報復成功的快感,甚至見到他這般落敗頹喪模樣,勝利感也沒有多少。
就跟她那時在訂婚宴上見到他跌跌撞撞地進來時的感覺一模一樣。
她目光落在他手腕的那道傷疤上,抬頭,對他一字一頓淡淡道:“沈京墨,我原諒你了。”
“但我不接受,”她繼續說著,拂開了他的手,“你給我買這個房子是干什么?布置了這么一堆讓我觸景生情么?”
她踮起腳,靈巧地在四周參觀游走著,最后一背身,靠在桌邊兒,挑起眼角,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真不是養情人么?”
“不是。”
“那你?”
他不說話,走上前來。
一步一步走得堅定沉穩,認定了她,就徑直走過來。
他微微傾身,靠近她,一手繞過她的腰,扶在她身后的桌沿兒上,眉眼低垂,眼底浮現隱隱笑意。
她也是才發現他這些年的變化。
眉目之間比從前益發沉穩,也益發的溫柔。
“陳旖旎,你十七歲我遇到你,我們認識十三年了。”
“這么久了嗎。”她漫不經心笑起來,夾著一縷玫瑰淡香的鼻息掠過他鼻尖兒。
他們靠得很近,很近。
唇離唇也不過寸厘。
他垂了垂眼,凝視她的唇,又抬眼,直望入她眼底,像是要窺探她的內心,嗓音低沉,“第一次遇見你,你哭得很傷心,那時我說女孩子哭起來很難看,于是那之后,你就再沒在我面前流眼淚了。”
他說著,用指腹細細地描摹她的眉眼,想象她流淚時是什么模樣,“我好恨你。”
她看著他,不說話。
“恨你的不問不說,恨你從不坦蕩,恨你從不服軟,恨你一句話不說就走得一干二凈,恨你就算是恨我,也一滴眼淚都不掉,”他苦澀地勾了一下唇,凝視她,“可你一定更恨我。”
她默然地迎上他的目光,倏爾才輕笑了聲:“嗯,是,我恨你。”
“第一次這么坦蕩說恨我,真不容易,”他滿意地笑了開來,滿目都是融化了的柔情,“旎旎,你知不知道。”
“嗯?”
“第一次去見你,你站在我面前掉眼淚——我只覺得你很煩,煩到后面,居然都忘了你到底是誰。”
她忍不住笑:“不會吧?”
“是,”他指腹貼著她面頰,似乎是在勾勒那時她的淚痕,“我那時就想,怎么才能不讓你哭,因為你,真的很煩人。”
她有點兒不悅地去撥他的手,撇了撇唇,“你才煩人……”
卻又被他不由分說地捏著臉頰,扳回去,迫使她仰眸,直對上那雙她從未見過的,那般柔軟的眼睛。
“……”
他笑著看她,繼續用溫和的口吻說:“后來我發現,原來不想讓你哭,這也是一種愛。”
她渾身一震。
她從沒在他口中,聽過“愛”這個字。
“可你真的特別不識好歹,永遠不會服軟,從來都是嘴硬,”
他柔憐地笑了笑,扳起她下巴,指腹貼在她的唇,“但我還是忍不住,做著那些‘不想讓你哭’的事,我給你錢,給你所有想要的,我知道你更想要什么,可我從來不敢說出口。我怕你失望。人一旦有了期待,失望就會被放大千百萬倍——所以不如一開始,就讓你對我失望透頂。”
“——可結果呢,”他又自嘲地說,“到最后,原來我才是那個總讓你哭的人。我還是讓你那么失望。你走時,一定對我很失望吧。”
她眸光顫了顫,眼底有潮意流涌。
“我以為我足夠清醒冷靜,你是破壞我父母婚姻,逼得我媽割腕自殺的那個第三者的女兒,我怎么能趟你這趟渾水?”
他依然是那般淡嘲的語氣,嘲諷著自己,“結果,這么多年過去了,每次回頭看,原來被困在局中走不出去,恨慘了你,也愛慘了你的人,居然全部都是我。”
“我是不是很可笑?”他眼底也漸漸地泛起了紅,“陳旖旎,我,是不是很犯賤?是不是很慘,很可悲?”
“……”
她看著他,盡力盡力地睜大了眼。
想盡全力將他這一刻的形容,所有說的話都聽個明白。
眼淚順著臉頰,就落了下來。
“讓我追你一次,好好地追你一次,不是以‘情人’的身份。”
他急切地去吻她的眼淚,嘗到咸澀味道,才意識到她真的在他面前,說了這么一番話,他也緊張到輕輕發著抖,小心翼翼地捧住她的臉,揉在自己手掌心,生怕再一次失去她。
“你不愿意結婚也沒關系,我可以等。你不原諒我也沒關系,我也可以等。”
她啞著聲音:“……你能等多久?”
“一輩子都等。”
他薄涼柔軟的唇將她的淚一點一滴地吻遍。她緩解了一下眼眶的感覺,突然輕輕地推開了他。
他眼眸堅定,還在等她的答案。
“追我?”她眼眶發紅,卻是淡淡笑著,有點兒尖刻地反詰,“那就是,要跟我‘談戀愛’了?”
他見她這般嬌俏模樣,也勾唇淡笑起來,閉著眼,溫順地點點頭。
又睜開眼,眸色幽深不見底,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說:“但我沒追過女人,你會不會笑話我?”
她哼笑一聲,依然有點兒嘲弄地說,“可能會吧。”
她拿著那件黑色旗袍,站到鏡子前去比試。
是她的尺寸。
她這些年比之從前是瘦了一些,不過應該可能撐起來。
他走過去,站在她的身后,兩手輕環住她腰身,下頜抵上她發頂,也透過鏡子去看她。
兩處視線。
依然是一個瀲滟,一個深沉。
他氣息沉沉地拂過她頭頂,側頭低聲地問她:“喜歡嗎?”
她被他鏡子中灼灼的視線燙到了一樣,立馬移眸看旗袍,隨口說:“還好吧。”
他有點兒不悅,沉聲:“坦誠一點。”
“很喜歡。”她立刻說,然后對上他視線,抿唇笑起來。
他也朝她笑,視線柔軟。
“你呢?”
她揚了揚下巴,有點兒小心謹慎地看著他,希望他也坦誠一些。
“我也喜歡。”
他側頭咬了咬她耳朵,又扳過她肩膀,將她按在鏡子上,炙熱又溫柔地親吻她。邊抵著她唇角,啞著嗓音命令,“去換給我看。”
作者有話要說: 成年人的情/趣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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