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困局
    ——就是沈京墨做的。
    周圍有無數(shù)個這樣的聲音，提醒著陳旖旎。
    聽聞, s&r一早六點就召集了所有高層開會, 決定并購lamour，不過是他一念之間、彈指一揮的決定, 先前并未與任何人商量過。當(dāng)然, 他也不需要跟誰商量, 趕走別的股東自攬大權(quán)就好。
    陳旖旎靠在一邊, 渾身虛脫, 兩邊太陽穴上仿佛安裝了兩個巨型的發(fā)電機(jī), 帶動整顆大腦，不住轟鳴作響。
    回蕩的, 都是他曾對她說過的那句——
    陳旖旎，只要你敢跟別的男人結(jié)婚, 我一定會搞死你。
    他說到了，也的確做到了。
    整個會議室都要吵起來了。
    兩邊各執(zhí)意見，羅晶認(rèn)為并購并不是什么壞事, 他們在業(yè)內(nèi)才起步, 以前就多受s&r照拂，如此一來以后的路會好走很多。
    溫?zé)R卻不一樣, 他對lamour的榮辱感不比陳旖旎少。
    當(dāng)年他們一群人從巴黎辛苦打拼到現(xiàn)在, 如今卻要落個變成別的品牌旗下的子產(chǎn)品的下場？
    對方是頂奢s&r又怎樣？沈京墨一言不合就搞了這么一出，先前都沒與他們?nèi)魏稳松塘窟^，早上只是讓他秘書來電話通知了一聲。
    溫?zé)R氣得不輕。
    不僅是他，大家猜也猜到了沈京墨為什么要這么做。
    ——為什么？
    還能為什么？
    除了報復(fù), 想不出別的理由。
    lamour并不是陳旖旎一人的lamour，是在座的所有人這么多年辛勤汗水的結(jié)晶。
    之前他們的確因為陳旖旎得了不少沈京墨的便利，但現(xiàn)在陳旖旎與他的關(guān)系破裂，為什么要殃及其他人？
    s&r最艱苦的那幾年，是沈京墨臨危受命擔(dān)起家族責(zé)任，他雖年紀(jì)輕輕，可手段之強勢，行事風(fēng)格之狠厲，在圈中早就赫赫有名。
    不然這頂奢行業(yè)的第一把交椅，也不會給他們s&r穩(wěn)坐了這么多年。
    之前溫?zé)R對他不痛不癢，也樂得受他照拂，是因為災(zāi)禍沒落到他們頭上。
    不僅如此，沈何晏的經(jīng)紀(jì)公司也宣告破產(chǎn)了，一夜之間旗下藝人全解約，一切工作活動紛紛停止，沈何晏也不見了蹤影。
    沈何晏那部之前營銷得轟轟烈烈的男二號電影《長安吟》的導(dǎo)演宋璨，也在今天一早宣布，由于投資方撤資和一些不可抗問題，原定于下月的開拍日期，將在資金到位之前無限期順延，與停拍差不多了。
    幾乎人人都知道，這部電影最大的投資方是全球知名的頂奢品牌s&r，甚至一部分服化道也是s&r親自擔(dān)當(dāng)，制作團(tuán)隊也是國際頂尖水平，是沖著拿國際大獎去的。
    沈何晏在娛樂圈混了這么多年都不溫不火，以他的咖位和資質(zhì)，別說是男二號，根本不可能摸到這部電影，先前拿了個影后的江星窈連個女n號都沒混上，他能搭上這樣的資源，全是靠了沈京墨。
    先前經(jīng)紀(jì)公司沒少花功夫營銷，沈何晏自己也做了很多功課和準(zhǔn)備，就靠這部電影爆紅了，如今幾乎是被打入了谷底，竹籃打水一場空。
    沈京墨夠絕，真是什么都做得出。
    在一眾人將目光投向一邊靜默不語、臉色幾乎差到極點的陳旖旎時，終于有人意識到，如今最不好受的人，其實是她。
    他們一開始因為她受了沈京墨不少便利，如今如果全怨到她頭上，就是過河拆橋了。
    于是又開始安撫一會議室的躁動：“都別吵了，總監(jiān)的未婚夫都失蹤了，最難受的是她吧……”
    “是呀，先緩緩吧，冷靜下來，找個人去問問沈京墨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說的沒錯，我們自己在這里也吵不出個所以然，都想想辦法吧？”
    溫?zé)R脾氣又爆又直，剛氣得不慘，確實有點兒像胡亂撒火，腳邊的凳子都被他踹的七歪八倒。
    陳旖旎臉色并不好，溫?zé)R想到他們曾經(jīng)大學(xué)畢業(yè)一路打拼過來的點點滴滴，便一下心軟。他也是了解她脾性的，落得這個局面，她一定比任何人都?xì)鈶嶋y過。
    陳旖旎一手支太陽穴，靠在一邊，目光愣滯地瞧著窗外，大腦宕機(jī)到現(xiàn)在，幾乎回不過神。
    她一直遙遙盯著，不遠(yuǎn)s&r那個五十幾層摩天大廈的頂端。
    今天是陰天。
    烏云在塔尖兒附近飄搖，深藍(lán)色玻璃反射出一片濃影幢幢，如一棵巨型枯木，輪廓枯寂蕭索。
    “我去吧。”溫?zé)R主動站起來，面色沉重，“我去s&r，問問到底是怎么回事，聽說他們現(xiàn)在還在開會——”
    話音才落，陳旖旎忽然站了起來。
    她眼角冷冷一勾，誰也沒看，拎起包轉(zhuǎn)身就走了。
    會議從早上6點進(jìn)行到下午6點。
    港城十月金秋，向來短得轉(zhuǎn)瞬即逝。昨夜就大降溫，天氣預(yù)報已開始預(yù)告后天可能會降雪了。
    偌大的會議室如同塞了團(tuán)烏黑濃重的云，三面環(huán)繞的巨型落地窗外濃云滾滾。
    幾面夾擊，讓人喘不過氣。
    這是時隔7年以來，s&r開的最長的一次會議。
    上次還是七年前，前任董事沈嘉致婚外情丑事被捅破，得罪了港城舒氏，前妻舒綺菡更是惱羞成怒，從s&r抽走了一大半的股份，使整個s&r都陷入了危機(jī)之中。
    那時年僅22歲的沈京墨連夜從澳洲乘私人飛機(jī)趕回，臨危上任，成了s&r也是行業(yè)歷史上最年輕的ceo。
    時隔七年，他還坐在這里。
    比之從前，如今他更沉穩(wěn)，臉色卻與那時一樣，不算多么好，像是失眠了一夜。
    他今早6點不到就讓秘書下達(dá)通知，召集所有人來開會。
    一整天都泡在窸窸窣窣的議論中，他不覺有些乏了，撫摸手腕冰涼的腕表。
    轉(zhuǎn)頭，看了看窗外漸漸浮起暮靄的天空，沉思片刻。
    “沈總，你看呢……”
    有人如此小心地問了句，前方討論跟著休止。
    沈京墨緩緩抬頭，雙手交疊在桌面，平靜出聲：“今天的會先開到這里，都回去休息，明天再討論。”
    一群人面面相覷。
    曾經(jīng)的“小沈總”如今成了“沈總”，大家焦慮的同時其實對他也多有信任。
    又說了兩句，便就這么散了。
    沈京墨從會議室出來，秘書迎上，對一整天下來才露面的他匯報著今天他交代去處理的工作。
    他聽的頭痛，徑直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疲憊地坐入辦公椅。
    拉開抽屜，去翻找常備的頭疼藥。
    jessie沏了咖啡，敲敲門進(jìn)來，見他要吃藥，立刻說去把咖啡換成白開水。
    沈京墨點頭，將藥瓶放在一邊。
    靠在辦公椅中，闔眸假寐，俊朗的面容上疲態(tài)盡顯。
    jessie卻沒走，觀察了一下他情緒，最后輕聲細(xì)語提醒了句：“沈總……那個，陳小姐，等你很久了。”
    他眉心一動，唇也動了下。
    卻沒說話。
    jessie站在一邊沒動靜，也沒走。
    半晌，他才點了點下頜。
    “好。”
    jessie立刻點點頭，便出去了。
    jessie剛出去，他手機(jī)“叮咚”一響。
    他拿過看了眼。
    是一個陌生號碼發(fā)來的視頻。
    里面赫然是被打得渾身是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沈何晏，他身上還穿著昨晚晚宴上那件潔白西裝，如今已血污遍布。
    那時沈何晏一副意氣奮發(fā)模樣，擁著一身紅裙的陳旖旎來他面前敬酒，向他昭示她是別人的未婚妻，還得意洋洋地對他說：過往前嫌不計。
    但顯然，有人正與他在算計前嫌。
    視頻長達(dá)一分鐘，沈京墨還沒看完，辦公室的門就被推開。
    陳旖旎換掉昨晚那身，色澤詭譎到扎眼刺目的紅絲絨裙子，今日穿了件偏暗赭紅的長旗袍，前襟壓著一叢漂亮繁復(fù)的暗紋。
    她端了一杯水，立在門邊。
    如今多么劍拔弩張，好像都不足以宣泄她的憤火。
    她輕輕揚了揚下巴，靜靜看了他片刻，任眼中的洶洶怒焰燃燒著。
    他也抬起雙深沉漆黑的眼眸，凝望門邊的她，與她無聲對視。
    昨夜他臉上的那個五指紅印，已經(jīng)消了看不到了，領(lǐng)口卻還虛掩一道蜿蜒的紅痕。
    也是她昨晚的杰作。
    她心底冷冷笑了笑，轉(zhuǎn)身，關(guān)上了身后的門。
    抬腳，朝他走來。
    一個視頻快放完。
    沈京墨見她來，準(zhǔn)備將手機(jī)放到一邊，她靠近他的一剎那，手里的那杯水，就全潑在了他的臉上。
    “……”
    陳旖旎忿忿放下杯子。
    “哐——”的一聲，玻璃杯底與桌面碰撞，動靜不小。
    她抱起手臂，靠在一邊的辦公桌上，看著那水，沿著他下頜線與下巴滴滴答答地向下流。
    浸濕他黑色襯衫的前襟，洇濕了一大片墨色。
    他也像是被那杯水潑醒了一般，抬頭，眸底冷冽乍現(xiàn)。
    她笑得囂張明媚：“見面禮。”
    他輕輕勾了下唇，眼底有慍色，卻是不惱，笑得還頗有些拿她沒辦法的寵溺。
    人往后靠，他從西裝口袋掏出絲綢手帕，展開了，慢條斯理地，擦凈了臉上的水。
    而后抬眸，朝她還算溫和地笑了笑：“那我也送你個禮物。”
    “……”
    她疑惑地瞇眸，他忽然伸手，拉著她，坐到他腿面上。
    她穿著開衩旗袍，肌膚接觸到他身上的冰涼水漬，她一顫抖，身子軟了一下，隨即便被他環(huán)住了腰。
    他從后緊緊地環(huán)抱住她，伸手，拿起了手機(jī)。
    “看。”
    他伸出修長手指，很認(rèn)真地，將視頻的進(jìn)度條，從最后滑到了最前。
    “……”
    她的瞳孔，一點點地張大。
    視頻里滿身是血的男人是沈何晏。
    是昨天還牽著她為她戴戒指的沈何晏。
    是總對她笑意滿滿的沈何晏。
    “看清楚了嗎？”他低沉的呼吸拂過她耳際，不顧她在懷中頻頻發(fā)著抖，低笑起來，問，“像不像你的未婚夫？”
    “沈京墨……”
    她捏緊了拳，指甲死死地陷入皮肉，在他身前不住地發(fā)著抖。
    這一刻，所有的質(zhì)問，都在齒縫之間游蕩，都不知，該從哪一句開始質(zhì)問他。
    她不敢再去看，輕輕闔眸，一手按下他手機(jī)的同時，就要從他身上起來。
    這時，他手機(jī)猝然響起。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兒，不顧她掙扎，把她給拽了回來，攬著她腰，又給她拉坐回了他腿面。
    在她耳邊溫和地命令：“乖乖坐好，不然剛才的賬跟你一起算。”
    “何晏啊……何晏——”
    來電話的人是奶奶，顯然也收到了視頻，一接上就火急火燎，都急哭了：“京墨啊，何晏到底怎么了？”
    陳旖旎也聽到了對面老太太的啼哭，她也想知道沈何晏究竟怎么樣了，便不動了，屏息凝神去聽，力圖尋到一絲蛛絲馬跡。
    她邊忿忿地去看眼前的男人。
    他始終是一臉漫不經(jīng)心的笑意，仿佛剛才視頻里的那個人，只是個陌生人。
    “……”
    她張了張唇，簡直感到不可思議。
    他怎么，可以，做到，跟沒事人一樣？
    “京墨啊，你告訴奶奶，我的何晏到底怎么了……”杜蘭芝上氣不接下氣地抽泣，“怎么會被打成那樣……這孩子是得罪誰了，惹到誰了？”
    “你知不知道他在哪啊？”
    “京墨，你說話啊，說說話呀——何晏到底怎么啦，你告訴奶奶，他到底出什么事了呀……”
    “我聽人說是不是有人威脅你了……京墨啊。”
    他用指腹撫了下陳旖旎的唇，她向后躲他，眼中已然有了憎憤，與昨晚他在電話那頭想象她罵他是個“虛偽的混蛋”時的表情，一模一樣。
    他手掌箍住她小巧的下巴，把她帶了回來。
    他唇角虛虛勾起笑容，看著她，眸色漸深，一點一點彌漫開的，都是濃烈的占有欲。
    看著她，就像是在看一個掌中玩物。
    作了個口型。
    “你永遠(yuǎn)是我的。”
    她讀出了他的唇語，渾身一顫。
    “奶奶放心，何晏不會有事的，”他聽了會兒杜蘭芝的控訴，聽煩了，終于開了口。
    這邊，他一手用力地捏起她下頜，凝視她，眸色之中冷冽盡顯，話語卻還是溫和，“何晏是我弟弟，我怎么會不管他。”
    說罷，沒等杜蘭芝再哭訴著擾他心煩，就掛了電話。
    一室沉寂。
    他唇邊笑意更濃，淡淡對陳旖旎補充完了剛才一句唇語，一句對杜蘭芝說的話的下一句：
    “但他搶走了你，還讓你著急地來找我，潑了我這么一身水，總得付出點代價的，對嗎？”
    她還在發(fā)抖。
    他向前壓著她腰，抵上了辦公桌，瞇起了眸，認(rèn)真地問：“所以，你是為了他來，還是為了lamour？”
    她偏開頭，有些凄然地干笑著，隨后，移眸回來，潸然地看住眼前滿面笑意的男人，冷笑著：“沈京墨，你知不知道？你糾纏我的樣子，很像是在搖尾乞憐地求我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1更，2更在12點之后1點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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