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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番外·旖旎

    番外·旖旎
    陳旖旎上了一整天的課下來,傍晚才有時間跟陸眠與沈何晏匆匆見一面。手機消息彈出一條節日提醒, 才發現今天是除夕。
    學校里華人不少, 最近卻很少見到了,大多都回國過春節去了。
    聽了一整天法文, 她頭腦轟鳴的, 坐在咖啡廳, 聽陸眠用中文打電話的聲音越來越近, 才從手下的畫稿抬起頭, 掠過她一眼。
    陸眠前幾天蹦了個野迪喝的爛醉。聽說那天晚上還是沈何晏開車去接的人, 他接到陸眠后,就乘飛機回國了。
    陸眠這幾天渾渾噩噩的, 今天也一覺睡到下午,回國的飛機也錯過了。
    瞧著她眼圈紅得嚇人, 陳旖旎將筆放在一邊,抱著手臂道:“分手就分手,至于這么折騰自己嗎?飛機都耽誤了, 不然你這會兒都回去了吧?”
    陸眠又分手了。
    才開學這么小半年, 男朋友換的比新衣服還快,幾乎沒有空窗期, 之前也不見她掉一滴眼淚的, 不知怎么今天眼睛都哭腫了。
    沈何晏前幾天回國的,走之前還給陳旖旎打了個電話,說起了陸眠那晚的情況。
    據說一接到人,陸眠上了他車, 就哭得沒個人樣了。
    可真不像她。
    聽聞陸眠分手的那位前男友也是個玩咖,不存在誰傷害誰,也不知這回陸眠怎么那么真情實感。
    陸眠還皺著臉,委屈地看了眼一臉恨鐵不成鋼的陳旖旎,拉開凳子,坐下了:“昨晚……喝多了。”
    “喝多就上頭?”陳旖旎更火大,“跟一堆不認識的人出去喝酒,也不告訴我,你出點事怎么辦?”
    “告訴你也沒用啊……你最近那么忙。”陸眠縮了縮脖子,手腕兒晃了晃面前玻璃杯中的檸檬水,“我還不如找沈何晏。”
    陳旖旎聽陸眠提起沈何晏,表情有一瞬尷尬。
    半個月前,陸眠過生日,華人圈子的一群朋友攢了個局。
    陳旖旎這些日子忙教授的課題幾乎焦頭爛額,平時他們聚會她也不去的,那天是陸眠生日,她不去不行。
    那圈子跟陸眠和沈何晏玩兒的,個頂個的都是些紈绔子弟。她融入不進去,當然也不想參與。
    她也知道,那個圈子,乃至學校里的人,都是如何議論她的。
    那天她去晚了,甫一進門就聽到了幾句。有人埋怨提議等人的陸眠和沈何晏,說沈何晏哥的情婦,腕兒怎么那么大。
    陳旖旎還沒反應,沈何晏就差點兒跟人打起來。陸眠忙著拉架,一回頭見陳旖旎來,也是又悔又抱歉。
    應該是后悔讓陳旖旎來了。
    陳旖旎為陸眠準備了生日禮物——說來可笑,她沒什么錢,她連上學的錢都是沈京墨的。
    她用剛發下來的獎學金買了條項鏈送給陸眠,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價格,對于她來說已經很多了。
    當然,其他人是看不上眼的。
    陳旖旎慢條斯理地放下禮物,于一眾譏諷的目光與話語中站直了身,面對暴怒的沈何晏與同時一臉不知所措的陸眠,淡淡地說了聲:“陸眠,生日快樂。”
    于是先作了別,說自己還有事,拎起包就走了。
    陸眠提前打圓場,立刻說東西她很喜歡,倒是堵上了別人的嘴。
    陳旖旎只顧著往前走,沈何晏從后面喊了聲她名字,就快步地追出來,陳旖旎又清晰地聽誰在身后說了一句:
    “你們不知道吧,沈京墨還沒睡過她。”
    這么一句不干不凈的話,引來一陣更為劇烈的譏笑。
    也是那天晚上,沈何晏追出來,對她表白了。
    她立刻拒絕了他。
    沈何晏問她,為什么不能離開沈京墨,為什么不能選擇跟他在一起。
    她說,不喜歡。
    沈何晏又問她,喜不喜歡沈京墨。
    她說,也不喜歡。
    她實在不想挫了他們今晚的氣氛,最后跟沈何晏告了別就走了。一回頭,發現陸眠站在門邊,應該很久了。
    她與沈何晏的對話,陸眠應該全都聽到了。
    在咖啡廳坐了一會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消磨時光。
    陳旖旎在畫紙上描描畫畫的,時不時支著下頜,抬一抬頭回應陸眠。
    沈何晏已經落地港城了。
    春節肯定是國內熱鬧。沈何晏說他奶奶這幾天打了好幾個電話,催他回國過年,生怕他在國外上了這么半年學,玩兒野了不回去了。
    那個家支離破碎,老太太一人也孤寂,長孫沈京墨常年駐澳忙事業,甚少回國,據說今年春節也沒時間回去。
    陳旖旎上一次與他見面,還是她來巴黎的當天。
    他在巴黎有一處私人公寓,當天就讓人將她的行李都搬了進去。
    他經常不在巴黎,那個偌大的公寓只有她一人居住,全然被她折騰成了自己的設計室,四處掛的都是做好的成品或是零零碎碎的半成品。
    他定期請來打理公寓的人過來,次次都嚇一跳。
    “你不回國嗎?”陸眠用胳膊肘戳了戳陳旖旎,試探著問,“待這兒有什么意思。”
    “還有其他事,挺忙的,”陳旖旎伸展了一下疲累的肩臂,笑著看了陸眠一眼,又低下頭,似是掩飾自己的失落,聲音也小了,“就不回去了。”
    “你能有什么事?”陸眠有點兒生氣,給她的筆記本一合,看著她,認真地說,“回去大家一起過年,你一個人在巴黎,就不孤單嗎?你還有我們啊。”
    “當然孤單啊。”
    陳旖旎無奈地勾了勾紅唇。
    她已開始學習化妝,十九歲的年紀已出落得大方出挑,在學校里一眾精致的歐美面孔中,也是吸睛十足的長相。
    如此淡妝一勾勒,本就是明艷的長相,更明媚。
    “真不回去了?”
    “嗯,”陳旖旎便就勢將筆記本收回了包中,“過年什么的,不就是一個日子嗎,從小就沒怎么過過,沒意思。”
    她拎著包,站起來。
    陸眠才發現她在大衣中穿了一件深絳色的旗袍——陸眠知道她姥姥之前是做旗袍的,如此卻是頭一回見她穿。
    “你趕緊趕飛機去吧,來不及過年了,”陳旖旎看了眼表,一轉頭就望到了外面等陸眠的司機,旗袍精致的盤扣與領口,將她面容暄映得更瀲滟,稍帶落寞的神情也一清二楚,無處躲藏,“我先走了。”
    “你干嘛去?”陸眠跟著她站起,著急地問。
    “我去隔壁看個話劇,”陳旖旎偏頭笑笑,“今天演的那個我挺喜歡,票買好久了。”
    “啊,你真不回國啦?”
    “不回了,晚點華人街那邊,應該有煙花吧?”陳旖旎偏了偏頭,思索著笑了起來,吟吟道,“挺近的,我路過看一眼就行了。”
    話劇比想象中沒意思多了。
    出來時,巴黎飄了大半月的雪,還在綿綿無休地下落,一片氤氳的白,滿世界銀裝素裹,更顯她一人獨在異鄉的凄清。
    遠在巴黎,不比國內除夕夜的熱鬧,這邊一點年味兒都沒有,昨日路過華人街,里面倒是一片張燈結彩的紅。
    她進去轉了一圈,也覺得年味兒寡淡。
    而她本身就是沒什么儀式感的人,不是很在意過不過年。陸眠一直問她是否要回國,她并無打算。
    回去了,不知該面對誰。
    她沒有親人,也沒有家。
    一場話劇個把小時,不知不覺待到很晚,快清場了她才出來。
    劇院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
    巴黎沒年味兒,但這個時間點,街上也沒多少人。一條漆黑的路望下去,大雪覆蓋住,望不到盡頭。
    華人街就在下一條街,陳旖旎攏了攏大衣領口,將手重新落回口袋,腳步一轉,準備朝那里走去。
    突然一抬眼,就見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停在不遠處。
    車牌很熟悉。
    s&r在巴黎起家,沈京墨雖常年在澳洲分公司,偶爾也會來這邊。
    這是她來這邊念書以來,他們第一次見面。
    他一人過來的,車里沒司機,身邊也沒助理,
    穿一身修長筆挺的煙灰色西裝,靠在車邊抽煙,身形寥落,輪廓蕭索,與漫天飛揚的白幾乎融為一體。
    也不知他在這里站了多久,肩頭雪都落了一層。
    距離不遠,他一個回眸,就望見她出來。
    男人側臉線條棱角分明,比夜色與雪色銳利,眉眼輪廓矜冷倨傲。
    不知是不是錯覺,還是大雪遮蓋的作用,一個晃神,她發現他眼中素來的尖銳鋒芒,居然弱化了那么一些。
    他見她站在原地不動了,顯然是發現了他來,于是靜靜捻滅了煙,披拂夜色,站在原地等她。
    示意她過來,與他一起上車。
    陳旖旎猶豫了一下。
    如果她沒記錯,他在澳洲忙得不可開交,都沒時間回國過春節——之前沈何晏被老太太一個個電話催促時,老太太還多有抱怨。
    怎么突然飛來了巴黎?
    她下意識握了下口袋中的手機。
    他們連一個電話,都沒為對方保存過。
    也從沒用電話或短信聯系過。
    陳旖旎抬起步伐,朝他走過去。中間隔著一條馬路,大雪綿綿數日,馬路上拓著一層冰溜子。
    她走得緩慢且小心翼翼,而他似乎已沒了耐心,直接拉開車門上去。
    朝她的方向,亮起了車燈。
    陳旖旎走到車前,還在想自己應該坐在副駕駛還是后座,頓了頓,就迎上了他寡漠疏離的目光。
    于是鬼使神差地,坐到了副駕駛上去。
    自從大半年前弟弟出了車禍身亡,她坐在車上就很緊張。沈京墨的公寓離學校有一段距離,有時候寧愿遲到,她也不肯打車。
    明年學校要求學生都拿駕照,她還得硬著頭皮去考。考到了,估計也沒膽子開車。
    戰戰兢兢地上了車,她對車的陰影多于緊張——也不知道該怎么跟他打聲招呼。在除夕夜這樣的日子,是否該說一聲,新年快樂。
    車門一關,又是寂靜。
    彼此都不說話,陳旖旎在車子震顫起來時,才想起要系安全帶。她穿得厚,第一次拉過來,沒將卡扣卡住,沒留神,安全帶嗖的一下,又抽了回去。
    她驚得一抖。
    接著,身前覆過來一道凜冽的氣息。
    沈京墨側了下身,在她又將安全帶拉過來時,先行捏過卡扣,“啪嗒——”一聲,重重地卡了進去。
    陳旖旎一抬頭,順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線,看到他的高挺鼻梁和漆黑的眼睛。
    她那雙眼也灼灼的,有一絲怯——但怯卻不是全部,更像是一種詢究的眼神,在質問他,他現在,在對仇人的女兒做什么。
    沈京墨迎上她視線,冷睨了她一眼,收回手,坐了回去。
    扣上自己的安全帶,發動車子。
    還是一句話都沒有。
    陳旖旎先前與阮慈在沈宅住過一段時間,沈京墨這幾年兼顧國內公司和澳洲分公司,常年在國內,那段時間,他們倒是經常打照面。
    她知道,他不是個話多的人。
    也知道,他是個混蛋。
    她坐在副駕駛,身上被安全帶勒住了,明明是合適的力道,她卻還是不舒服,又給反骨地抽掉了。
    “啪嗒——”一聲。
    同時落入兩人耳中。
    沈京墨聽到了那聲,側眸,冷淡瞥了她眼,唇角明顯繃了一下,表情是有點兒不悅。
    她也看到了他那表情,于是靠在一邊車窗戶上。
    沒有安全帶的束縛,渾身舒爽。
    經過華人街,里面一片張燈結彩。
    中國人過年喜歡喜氣洋洋的大紅大艷,可他卻并未駐足,將她帶到了盡是一片瑩瑩白光的高級餐廳中。
    點餐時,他倒是征詢了一下她的意見,也跟她說了今晚到現在的唯一一句話:
    “喜歡吃什么?”
    這么一道低沉嗓音落下,陳旖旎還有些回不過神。
    抬頭,看到對面的男人,目光疏漠地注視著她,薄唇緊抿著,好像剛才那句話,不是他說出來的一樣。
    可她聽到的是中文。
    身旁的服務生,卻是個法國面孔,剛才說的也是法語。
    服務生見她癡愣,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先生剛才問,夫人喜歡吃什么?”
    然后就為她開始介紹他們餐廳的招牌菜和今日限定。
    簡單的一個法語單詞,對已婚女士的簡單稱呼,陳旖旎一驚,不覺惶惶地看了眼對面的沈京墨。
    她是第一次來這樣的餐廳用餐,在巴黎待了大半年,法語也只停留在能簡單交流的層面。
    連菜單上名字復雜的菜品都認不全。
    服務生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或許稱呼錯了,見面前這個年輕的中國女孩兒盯著菜單直愣神,表情從歉意,已轉為了薄鄙。
    “不用看了。”沈京墨突然說。
    這句話是對陳旖旎說的。
    她一抬頭,看著他,不知他是否是刻意羞辱根本沒來過這里的他。
    男人嗓音醇厚,手中輕晃著的酒杯中的紅酒,眼底神色卻沒有她想象中的譏誚。
    而是抬起矜冷眉眼,淡淡瞥了身邊服務生一眼,繼續用法文說:
    “和我的一樣。”
    餐布也潔白,精致的法餐被一道道擺上來。
    陳旖旎也還不會用刀叉,一頓飯吃得很焦灼——她其實并不餓,被他二話不說地帶走,到了這里也是一頭霧水。
    一頓飯吃得節奏緩慢,不急不躁的。沈京墨也不著急,手中刀叉慢條斯理地劃開小羊排鮮嫩的紋理,時不時淺酌紅酒,看一看對面的她。
    彼此都沒什么話。
    最終好像是他忍不住了,提醒她一句,右手拿刀會比較使得上力氣。
    她抬眼,毫無情緒地瞥他一眼,偏偏用左手拿刀,跟那劃不開的肉作對——像是非要反骨,跟他作對一樣。
    沈京墨在對面面無表情地看了看她,抿了口紅酒,放下了杯子,按了呼叫鈴,叫來了服務生。
    “再換一份。”
    陳旖旎的刀叉停了停。
    他抬起倨傲下頜,似是有點兒嘲笑,睨了她眼,又囑咐服務生:
    “煎嫩一些。”
    第二份換上來了,她才發現,好像是剛才那份太老了一些,這一份她左手用刀就能輕松切下。
    到了公寓樓下,陳旖旎才從惺忪的醉意中意識到了,他今晚是準備在這過夜的——畢竟,這個公寓就是他的。
    她這陣子忙著做課題,家里被折騰得一團糟,四處扔的都是設計好的成品或者半途夭折的次品。
    打理公寓的人是中國人,早就回家過年了,許久都沒來過。
    沈京墨扶著醉得渾身軟綿綿的陳旖旎,一推開門,面對一室狼藉,狠狠皺了下眉頭。私人公寓的風格布置以白色調為主,如此扔著斑斕五彩的布料,像是丑陋的疤痕。
    他將她先放到了沙發那邊,隨手撥開一堆廢棄的布料——被裁得零碎,他本想全都扔到垃圾桶,又扔回了桌面。
    轉身,去里面的房間看了看。
    書房被她全然開辟成了自己的工作室。
    主臥卻是整潔干凈的。
    一張雙人床,只有一側床單有人睡過的痕跡。
    沈京墨又出去,她好像酒已經醒了,抬起雙清冷的眼,直望著他過來——卻又好像沒醒,似乎是感到熱了,兀自抬手,去解她旗袍襟口的盤扣。
    她今天穿了旗袍。
    那會兒在劇院外,他就注意到了。那時有厚重的呢子大衣遮蓋,領口虛掩著一道深沉幽暗的絳色。
    說不清也道不明。
    在餐廳吃飯時,她脫了大衣,那一次漂亮的旗袍,便隨著她裊娜的身姿流瀉而出,乍然呈現在他眼前——
    她不是骨感的身材,生得高挑纖細,曲線盈盈。
    記得一年前,她還穿著一身寬大校服,稚氣未脫。
    陳旖旎靠在沙發里,思緒虛虛渺渺的,不知不覺地想起了問她是否回國過年的陸眠,想起了陸眠過生日那天,追她出來的沈何晏。
    還有她離開時,身后那一聲似譏似嘲的:沈京墨還沒睡過她。
    沈京墨站在原地,手落在西裝長褲口袋,冷眼看她,一顆顆地,將旗袍的盤扣解開。
    邊挑起一雙清澈的眼,直瞧著他。
    笨拙的引誘。
    他不攔也不阻止,只是看她將那領口解開了,白如雪色呼之欲出,白色胸衣的輪廓被撐得尖銳又飽滿。
    她才十九歲。
    眉眼之間卻已然有了超脫年紀的媚。
    她化了妝——他今天也是頭一次見她化妝,從前她粉黛不飾五官就足夠明艷精致。
    如此借著酒意,臉頰浮起一層曖.昧的酡紅。
    嬌艷唇色吃了一遭飯,脫了不少,卻還是瀲滟飽滿的。
    她直勾勾盯著不遠處的男人,唇一張一合著,嗓音染上一層啞,自嘲地說:
    “你們……是不是都瞧不起我?”
    沈京墨淡漠地看著她,不說話。
    她抱膝蜷縮住自己,靠入沙發,下巴倨傲地揚起來,好像在拼命拾回自己岌岌可危的尊嚴,苦笑:
    “是不是只有你睡了我……很多事,才是理所應當?”
    她見他始終不言,哼笑了聲,又歪歪斜斜地躺到了沙發扶手上,那旗袍領口半敞開,胸口一灣盈盈,落上一層月光的冷柔。
    如此側身下去,周身的曼妙曲線勾得裊裊婀娜。
    亂發繚繞,掩不住她眼底超脫年紀的薄媚,隱隱浮現而出:“不然……你為什么帶我去吃飯……還讓我住這么好的房子……供我上學?”
    說著,她又是自嘲,“遲早會,對不對?”
    空氣跟著靜了須臾。
    沈京墨寡漠地看了她一眼,朝沙發走過去。
    他拿過扔在一邊,裁得不規則的一塊兒紅布,展開了,掩在了她身上——掩住衣著已是一片狼狽的她。
    轉身準備走,她突然一把拉住了他衣角。
    拽了拽,像是柔憐的小獸,抬起頭,目光卻是灼灼:“你們有錢的男人,是不是都喜歡在外面養女人?”
    “……”
    沈京墨動了下唇,眉心擰緊。
    “你能……養我多久啊?”她紅唇一抿,盈盈笑開,“能養我一輩子么?”
    她這么無理取鬧了一通,如此彼此都僵持著。
    最終是他開了口,冷淡地低睨她:“喝醉了就睡覺。”
    “我沒喝醉,”她撐著自己,從沙發上半坐起,順勢拉著他衣角,將他拽到了沙發上。
    這么一靠近她,他才發現,不過半年時間,她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一年前的她像是只瘦弱的貓兒,將一張帶淚的小臉枕入他掌心,默默地留著眼淚,直勾勾地瞧著他,問:“哥哥,你有錢嗎?”
    那時她一身稚嫩校服,卻涂著紅指甲。
    純真的,又飽含著囂張的欲.望。
    她也是真的醉了,靠近了,捕捉到了酒氣。他今晚要開車,只是淺嘗輒止,她卻不知怎么,一杯又一杯。
    他也沒想到,她喝紅酒,都這么容易醉。
    “之前我管你借錢,你二話不說就借給我,”她仰起臉,笑意吟吟,語氣卻是尖刻,“你安的什么心,我后來才知道。”
    她頓了頓,勾唇嘲笑:“你知不知道,你真她媽是個混蛋。”
    沈京墨默了小幾秒,薄唇一彎,卻是輕輕笑開了,冰冷地問:“那你現在又想要什么?嗯?還想要錢?”
    “你給嗎?”她立刻問。
    他低睨著她,唇角掛著淡淡笑容。
    不說話。
    就這么對視了一會兒,一塊兒柔軟的紅綢遮蓋住她,就察覺到,有一個同樣柔軟的力道,覆在了他腹下。
    “是你跟我玩,還是我跟你玩啊?”她笑意酸澀,瞇著雙水眸,嗓音一顫,就語無倫次起來,“……我沒錢,怎么跟你玩?”
    那個略帶試探似有若無地力道,已經緩緩向下試探了下去。他喉結一滾,心口跟著燥熱。
    她瀲滟的唇色仿佛還沾著餐廳中的紅酒。
    飽滿如果實,一觸,就媚色橫流。
    他突然抬手,箍住她后腦勺,重重地,朝她唇上咬了一口,邊抵著她唇冷笑著,似譏諷又似嘲弄地問:
    “你要跟我玩?”
    她吃了痛,顫抖著說不出話。
    “你沒錢,怎么跟我玩?”他冷笑起來。
    只是似吻又似咬了那么一下,他就松開了她。
    她幾乎被他甩開,就勢靠回了沙發,領口扔那么凌亂地敞著。
    屈身坐在沙發中,她抬眸,嘲笑著半路停下,直接從沙發站起,倨傲地睨著她的男人,好笑地問:
    “怎么,覺得惡心嗎?”
    “……”
    他抬起手背,擦過自己的唇。
    第一次親吻她,說不上心中是嫌惡,還是什么。
    嫌惡,居然也沒有想象中那么強烈。
    “睡你爸情婦的女兒,是不是特別惡心?”她苦笑陣陣,“所以,你為什么又給我花錢呢?你有病是不是?你是不是跟你以前找了一群放高利貸的來報復我們家,報復我和我弟弟時,一樣有病?”
    “不睡我,又給我花錢,讓我住你的房子,你是慈善家?”她譏笑著,不卑也不亢地望著他,“你是不是犯……”
    話還沒說完,她的下巴就被一個力道狠狠捏住了。
    他居高臨下地冷睨她,手的力道很重,迫使她狠狠地仰起頭,看著他。
    她幾乎被他向上提了一段。
    那一雙深沉黑眸中醞釀著燥怒,“你知不知道你這張嘴亂說話的時候,跟你媽一樣讓人討厭?”
    “我知道,”她笑著說,“不僅這樣,我爸還說,我媽還遺傳給了我勾引男人的本事——”
    她無視他薄怒隱隱,不怕死地,繼續嘲諷他:
    “你是不是就是看上了我這一點,才——”
    話又沒說完,他一松手,將她又甩回了沙發里。他慢條斯理地抬手,傲慢地垂眸,看著她,開始解襯衫的袖口。
    一張英朗的臉上顯然已是盛怒,冷聲命令:
    “躺好。”
    整個公寓的陳設,也是無瑕的白。在她遇見他之前,她的人生,也不過是一張有些褶皺的白紙。
    她剛開始回吻他時,酒意就醒了,膽戰心驚的害怕先于之前醉意朦朧的囂張,占了上風。
    可已無回頭路。
    她還是第一次,連接吻也是第一次,根本不得章法。
    雖然她早就知道,她的爸爸把她賣給了他,她又以此去交換自己的前途,這一刻,遲早會在她身上發生。
    這世上,誰對誰會是絲毫不計代價和后果的呢?
    誰能對誰毫無保留?
    他不是慈善家。
    他惡狠狠地撞進來的那一瞬,窗外突然炸開了一朵巨大燦爛的煙花。不遠處的華人街在慶祝新年了。
    她突然疼得要哭出聲,邊還嗚咽著問:“你會不會一輩子都恨我?”
    他不說話,只是一次比一次,都狠而決絕。懲罰她,讓她痛,也讓她永遠記住他。
    可慢慢地,她突然不那么害怕了,也不那么疼了。
    從最開始的緊張到放松享受。
    他也很會在床上討女人歡心,也知道,如何把她引入他的節奏里,一點點地點燃她。
    她是他憎恨的那個女人的女兒,可那天晚上,他卻意外的溫柔,很有耐心。
    其實她沒說,她很害怕一個人過年。和一眾歡欣氣氛相比,那真是太孤獨了。
    可是她不知道,該對誰說這種脆弱和孤獨。
    她知道,沒有人會懂。
    內心那個缺口被充斥的一刻,她想到了在劇院外等她的他,落了一肩頭雪,不知等了多久又抽了多少煙,她突然覺得,他或許能懂。
    第二天,他起來就走了。他的助理打電話給了她,說他今天有個很重要的會議,要回國開。
    昨天是臨時飛到巴黎。
    他一開始沒有就回國過年的打算。
    那天快中午時,電視上的當地新聞,開始播報被春節歡欣氣氛籠罩的華人街盛況,一眾歡欣中,門鈴響了。
    她收到了一份新年禮物。
    一件拓金線繡海棠的月白色旗袍,比她自己做的那件絳色旗袍,精致漂亮了無數倍。
    還有一束玫瑰花,和一張卡片。
    手寫字跡遒勁鋒利,漂亮的正楷字。
    “新年快樂。”
    ——————————
    (《春光旖旎》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遲來的祝福,大家圣誕節快樂!
    這本書從初秋寫到深冬,終于完結啦,謝謝大家陪我走這段路,陪旎旎和沈狗走過這段路!非常非常感謝!
    全文訂閱的寶寶麻煩點個完結評分再點個【收藏作者】吧~
    感謝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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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本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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