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么始料未及可以來的如此倉促和頹然。
晚間新聞上放出堤先生優雅溫柔的微笑,不帶感情的宣布著生命的終結。
他死了,跳樓死的。
從歐氏置業集團頂樓做一個優美的魚躍動作,然后像一條死魚一樣砸在水泥地上,摔得稀爛,該流出來的都流出來了,不該流出來的也流出來了。
一并鏟走。
歐陽堤,我第一次聽到堤先生的全名,是在他的訃告上。
也許他是跳樓死的,這個年輕的歐氏置業董事局成員卷走了公司資產好幾十個億,卻砸在了虛幻的笑靨里。
也許他是被墨鏡男殺死的,那個甚少言語的男人最后載著被縛的堤先生從我的視線里離開,成為一個未知。
也許他是被我殺死的,我太擅長在最深的絕望之中補上最后的一刀,“既然不是你的,留下來也有何用?”
我不知道。
但他死了,是事實。
我很害怕,偽裝的自信輕易地被擊沉,我害怕有一天我也只能從媒體的渲染中再看見流火。隔著屏幕的最后一眼,陰陽相隔。
我只能蜷縮在雕花躺椅里顫抖著祈禱,每一根硬邦邦的骨頭都抵著我,生生地痛。
“我們會永遠在一起。”流火笑起來真的好看。
現在,我不敢奢望更多,我們都太渺小,太脆弱,我只希望陰陽相隔之日,在陰的是我,在陽的是流火。
留下來的折磨會更加痛苦。而我,永遠是最自私的一個。
我想起了媽媽,她也是個可憐的女人。在爸爸走后,她就喝酒、嘔吐,再喝、再吐……
偶爾不喝酒的日子里,她向著窗外反復地說:“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的,他這是在報復我……”
然后轉過頭,定定地看我們,抬手摸我的臉:“真可憐,就這樣被扔掉了,你真是笨,真的很笨!相信一個罪孽的過去。”她看流火的時候更多是笑的:“你滿意了?這樣你滿意了?你已經殺死了一個,逼瘋了一個,現在要來報復我么?然后呢?”笑得令人膽寒。
是的,她喝酒的樣子很可怕,但是她溫柔的樣子更可怕。
冷不丁就給我一個巴掌:“你就這樣被他騙!?”又扶起搖晃著倒在一邊的我,柔聲細氣地說:“我們是一起的,那個人才是我們的玩具,打他吧,打啊!我們不是一直玩得很開心么?不記得了?”操起我的手就去打流火。
我哭著喊著掙扎,但是沒有用。媽媽放開我就更加猛烈地對流火拳打腳踢,一邊打一邊哈哈大笑:“你就是玩具,你只配作奴隸!你那什么眼神?不滿么?……”流火總是一聲不吭,冷冷的看著發瘋般的媽媽。
忽然有一天,她把我們打扮得干干凈凈:“我們重新開始吧。”
她領著我們去游樂場,海盜船、大纜車、旋轉木馬,還有分發氣球的小丑……
然后,孤兒院高高的圍墻外那片草地上,她把手一左一右放在我們肩膀上;“你們在這里,乖乖地等我回來。”
一去不返。
互相的解脫,亦是一種重新開始。
再見面時,她說:“陪我一起死吧。”
……
慢慢地,就學會從別人的眼睛里讀取痛苦,學著討巧的生活,每個人都是那么孤獨、那么認真地等待,盡管等待到最后也許只剩下無望。
學會了再多,卻依舊不知道如何去彌補一個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