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不懂。”我討厭CHRIS那自以為洞察一切的笑容。
“你不用懂。”
這個人,真的很奇怪,比起溫柔的機械的堤先生,寂寞的灑脫的映彤姐,眼前這個人,卻像一堆亂七八糟的線條,理不出個方圓。
料理端上來,也是那么一小塊一小塊,卻花了很多心思在盤碟上。
只是盯著小碟子里被剝了身子的蝦鶯鶯燕燕圍著漂亮的蔬菜,一樣一點。
赤著身子,看起來晶瑩剔透。卻這么心痛……
我抬起頭,目光只能停留在角落的長方形包裹物上。大概是一幅畫,也許就是以流火做模特兒的那一副,為什么要給我那幅畫呢?
“別看拉,是你的就是你的,我又不會耍賴皮。”笑瞇瞇的臉。
“問你個問題,如果一個人答應另一個人一件事,但那個人不想干了,甩手走人了,剩下的那個人怎么辦?”
“不知道。”我咬起下嘴唇。
“那放棄的和被放棄的,那一邊更痛苦?”溫吞吞的話語卻像利刃一樣扎在我心窩上,還是最脆弱的那塊肉。
我霍的站起來,幾乎是惡狠狠的俯視著CHRIS。恨的那個人不是他,因為最先甩開手的,是我!
“你看,你看,三句不到就翻臉,流火就能笑到最后阿。”
忽然語氣一轉,柔和卻依舊觸著傷口:“對不起,只是在流火臉上看不到表情的變化,忍不住在你身上試了試。你知道么?流火坐在這位置上時,只說過一句實話——
“一直以來我都拿刀對著自己,并不是因為不愿給自己自由,只是我需要痛楚讓自己清醒。”
慘淡一笑,早就已經渾身是傷,最深的那一刀,是我給的。
認真地復述流火的話,CHRIS的眼里也有涼意和寂寞。
我還是不知道如何和CHRIS相處,對堤先生可以溫順的微笑,對映彤姐可以簡單的應對。但是CHRIS,卻仿佛從一開始就握著我的命門,愉快地挑逗那根阿基利斯腱。
再看他的時候,又只剩下輕佻的表情和捉摸不定的眼神。
“知道不?那天看堤帶著你來,直覺你是個有趣的人。果不其然。”
從鼻子里輕輕的笑一聲,不管你是耍我上癮,還是被流火惹了找我撒氣,隨便了,我沒有多余的力氣了。
CHRIS又飄忽不定地笑了,語重心長拍我的手掌:“不過,堤這個人,你還是少接近為妙,離得越遠越好。他是流火點上的定時炸彈,炸到你就不好了。”
我只知道堤先生是一頓宵夜的賭注。
“讓我猜猜,離開畫廊,你們去了拍賣會,又去了法國餐廳,對不對?”
CHRIS滿意地從我的眼神中提取訝異:“別誤會,我可沒有跟蹤你們,只不過,這個過程過早的鋪排好了,連帶那么可憐的結局。”
我想起堤先生那不真實的溫柔,預演過一般習慣,那的確是指定對象的溫柔,是固定模式的體貼。
“我倒真有幾分同情他,被拒絕了一次還能興師動眾準備第二次,就是不肯對流火死心。不過,不死心,狠鉆牛角尖的人也是惹不得的,是不是?”幽幽昧昧的眼睛里,有一種刺痛的哀傷。
我忽然覺得,這個人,大概也是被流火拒絕過,并且以一種遠比堤先生殘酷的方式,一刀痛快。不然他何以寫那張紙條。
可憐的堤先生,這么碶而不舍,卻始終看不清該看清的。
我開口:“那項圈,還有紅酒……”
話沒說完,CHRIS就拍大腿笑得黑人頭假發跌下來,露出細致的棕色短發,“竟然還在執著那個阿富汗項圈!”
“堤先生說流火喜歡的。”
“流火說喜歡的東西海了去了,也就隨性而至,隨便一開口,堤就買了來哄流火高興,流火一高興,賣了項圈就請我們喝酒。”
我還是該同情堤先生的,因為他也是沙灘上一枚寂寞的貝殼,明知離的太遠回不去,也不斷掙扎。倒不如像CHRIS一樣干凈利落。
準太監進刀子房也都想來個干凈利落,我莫名的想。
“到可惜了那瓶紅酒。”CHRIS搖晃著空了的清酒瓶子,目光又轉向我,“還是喝干凈了好,對不對?”眼睛里的東西是我在很多人臉上看到過的,流火、堤先生、映彤姐、還有我自己。
再干凈利落,也會有痛。傷口好不了那么快,也許一輩子就都傷了。
一點一點去咀嚼自己種下的果。
思緒又氤氳的彌漫開。
CHRIS拍拍我的肩膀:“畫就交給你了。”
出去了又折回來,戴上黑人假發頭:“再見了,肅霜妹妹。”
只剩我一人,是要我慢慢欣賞?
慢慢褪去外殼,好像在給一個人寬衣。
那一低頭的溫柔。
流火側低著頭,玫瑰色的臉龐,濃密卷曲的睫毛,精致的鼻子,還有溫潤小巧的唇輕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白皙圓潤的肩膀,兩支交叉的手放在胸前,柔曼的肢體幾乎一覽無遺。只有一條白色的絲綢斜斜裹住腰身,拖曳至地,半露出兩條細長的腿,仿佛一不小心那唯一的白色絲綢也要順著柔嫩的肌膚無聲滑下。
就好像女神……無聲滑下的是我的淚。
流火,流火。流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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