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夏的瞳孔猛地一縮,笑……妃?她看著李毓邪魅中夾雜怒氣和惡意的臉,心底異常紛亂。她盯著他緩緩地說道:“李毓,你為什么要這樣做?”</br> 為什么要把江曉笑送到那人身邊,為什么要告訴她這件事,為什么這么殘忍!</br> “為什么?”李毓輕笑一聲,雙目炯炯地看入她的眸底,一字一頓地說道,“我要你與他漸行漸遠直至毫無瓜葛,我要你心里斷了所有對他的依戀,我要你明明白白意識到你們再無可能!”</br> 林立夏呼吸一窒,眸中滿是不可思議:“你簡直不可理喻!”</br> 她轉身想離開,卻被李毓緊緊扣住手腕,一把拉進了懷中。他俯下身子靠近她的臉,將她最細微的憤怒都收入眼底:“我不可理喻,那你是什么?舊情難了還是迷途不返?方才聽到皇后懷孕你是不是心痛得難以自拔?”</br> 林立夏冷冷地說道:“這與你無關。”</br> 李毓手上的力道加重,看著她隱忍疼痛的表情生出一絲自嘲:“我做這些得到的竟然是你的一句與我無關,林立夏你捫心自問,你真的不知道我的心底所想?”</br> 林立夏撇開頭躲過了他逼人的視線:“李毓,我們之間只有三月之約。”</br> “所以?你根本不喜歡我?你直到現在念念不忘的還是那個早已妻妾成群的人?”他嗤笑,語氣凌厲,“還是你仍想著回到他的身邊,成為后宮那無數女子中的一個?”</br> 林立夏抿緊了唇,不知名的怒火燃起,原來在他眼底她就是這么一個人?</br> “放手。”她冷著臉說道。</br> 李毓壓抑著自己快要傾巢而出的苦澀,邪魍地說道:“遲了,林立夏,這輩子我都不會放。”</br> 他毫不遲疑地蓋上了她欲張的紅唇,舌尖靈活地侵入她甜美的唇腔,吞下了她的嗚咽和話語,他嘗到的滋味那般美好,可眼前卻閃過了方才她失魂落魄的一幕。他不顧她的抵抗釋放了自己憤怒的情緒,不帶一點溫柔地盡情啃噬,直到兩人都氣喘吁吁才停了下來。</br> 林立夏不知是氣紅還是憋紅了俏臉,杏眸里水光熠熠:“你……”</br> 剛說一個字,那邪魅男子便曖昧地舔了下她的唇,又迅速地貼了上去進入新一輪的戰斗。唇舌纏綿,不時有引人遐想的吸吮聲響起,偶爾還有女子溢出的低唔,讓人聽著便臉紅心跳。</br>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饜足地離開了她的唇,黑眸泛著難測的光亮:“他能給你的,我也能,而我給你的,他卻絕對不能。”</br> 林立夏大口地喘著氣,淡淡地看著他說道:“你和他當然不一樣。”</br> 李玄是李玄,李毓是李毓,每個人都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存在,各自長處和短處,各自舍得和珍惜,又何必拿來相比?</br> 她不能再騙自己討厭李毓,她已經開始習慣他的邪魅霸道和偶爾流氓,心中也清楚地知曉和他在一起是愉快的。他借機告訴她,他和李玄不一樣,可李玄終究是她心底的一塊傷,她無法忘得那么快,也不能接受得如此心安理得。</br> 林立夏是這樣想的,可這話到了李毓耳朵里就完全理解成了另一個意思。他和李玄不一樣?所以她愛的只會是李玄而不是他?他有什么不如李玄!李玄不能給她唯一,他可以。李玄心心念著江山社稷,他不惦記。可她喜歡的是李玄,而不是這樣的他!</br> 李毓黝黑的眸子變得無比深沉,望進去只像是看進了一片海,無比深幽。</br> 林立夏往后退了一步,掙開了他的手:“爺,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br> 李毓看著她淡淡的表情,心臟內似乎有人拿著小錐子轉動,他大步邁向前,錦藍色的衣袍隨著夜風揚起。</br> 林立夏在他沒看到的地方苦笑了下,她不是不心動他的作為,只是一切都太快了。他逼得太緊,而她還沒做好交心的準備。</br> 翌日驅車趕路,麥穗在車外支著下巴,小聲地問著隱奇:“隱奇,你說,小姐和爺怎么了?”</br> 昨晚出去的時候爺還是高高興興的,那眼睛里像開了幾千朵桃花一樣絢爛,可回來的時候卻像被冰霜打了一樣,整個人都冷冰冰的,而小姐則是什么話也不說,一副河蚌樣兒,也不打爺的趣,安靜得前所未有。</br> 以她對他們長久相處方式的觀察來看,這倆人絕對是鬧別扭了。</br> 隱奇表情不變:“爺的事情不是我能猜測的。”</br> 麥穗白了他一眼:“你真是無趣,比石頭還要死氣,和爺在一起那么久怎么就沒感染到爺的風趣呢。”</br> 隱奇奇妙地看了她一眼,眼角微微抽搐。</br> 爺?風趣?她是在嫌日子無聊說段子逗樂他嗎?</br> 麥穗沒得到答案也不灰心,每日更是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倆人的相處,可叫人沮喪和驚奇的是,小姐和那位爺這種別扭的相處方式維持了許久許久,直到半個月后他們來到貧瘠的肇東都沒有改變。</br> 她盡職地往里頭喊了一聲:“小姐,爺,已經到了。”</br> 邊上隱奇看了她一眼,她不以為意地移開了視線。她知道隱奇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可又怎么樣呢,小姐才是她的主子,她當然凡事以小姐為先。</br> 纖細的手指撩開了車簾,林立夏提著長裙下了馬車,而后神情淡淡地站到一邊。麥穗在心底無奈地搖搖頭,跟在她身后看著下了馬車的邪魅男子。</br> 李毓看了看天色,眸子似無意地掃過林立夏說道:“先找家客棧住下吧。”</br> 那被掃的人淡淡地回道:“是的,爺。”</br> 麥穗是撓心撓肺啊,又來了又來了,這兩人的陰陽怪氣什么時候才是個頭!</br> 第二日出門以后林立夏和麥穗才意識到,肇東到底是個怎么樣的地方。</br> 肇東位于大明王朝的西邊邊境,因長年戰禍,加上時不時的天災,可謂是極其貧瘠的一個地方。街頭隨處可見瘦骨嶙峋的討飯者,一群又一群面黃肌瘦的孩子靠在墻邊,眼神縹緲絕望。偶爾路過陰暗的巷子,垃圾堆旁總會有人爭搶著翻找食物,既可憐又可悲。</br> 林立夏忍不住別開了眼,她知道世上總是有那么多人生活在貧苦和饑寒之中,可當自己親眼看到這一切的時候,那種震撼實在是驚人,她心底滿是悲滄,但又充分意識到自己有多么渺小。是的,他們都太渺小,無論多么被人津津樂道的盛世,都有這么讓人心寒的另一面。</br> 所以當一個單薄的孩子沖上來向她乞討時她拿出了點碎銀,看著他那張瘦弱并且臟兮兮的臉叮囑道:“去買些包子填飽肚子吧。”</br> 孩子原本無神的雙眼霎時發亮,不說一語轉身就跑。她嘆了口氣,即使她幫不了所有人,可就算幫了一個,那也是盡了點心。一旁的李毓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心底卻是柔和夾雜著無奈,她終究不懂在這么一個窮困潦倒的地方,施舍一個人是什么意思。</br> 沒過多久,林立夏就知道了這所謂的意思。</br> 方才那瘦弱的孩子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身后跟了一大幫同樣瘦弱的孩子涌到了他們的身邊,伸出的雙手用力地揮動,嘴里不停地喊著要吃的,神色里竟然帶著貪婪。</br> 林立夏當然沒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當下目瞪口呆,無措地看著眼前的狀況。越來越多的孩子已經逐漸失控,他們渴望著食物,而眼前這個女子代表的就是食物。</br> 麥穗和隱奇不斷驅趕著身邊的孩子,但是驅趕的人數明顯比不上涌上來的,當下一片混亂。林立夏被孩子們擠得一個不穩半跪在了地上,還沒反應過來就又被一推往地上倒去,可她接觸到的不是那堅硬冰冷的石地,而是帶著淡淡清香的男性胸膛。</br> 她抬起頭,不出所料地對上了李毓俊美的臉龐。李毓單手摟住了她的腰,輕輕一躍就跳出了原來的那個圈子,接著又松開了手,不發一語地往前走去。</br> 林立夏半垂了眸子,唇瓣輕啟低聲說了句:“謝謝。”</br> 前邊的李毓沒有回頭,可那兩片形狀極好的薄唇卻是微微揚起。</br> 或許有時候,他們要的,都很簡單。</br> 晚上在客棧吃飯的時候幾個許久未見的人來到了面前,桃紅色衣裳的六瓏親昵地上前拉住了李毓的手臂,脆生說道:“公子,你可算是來了。”</br> 翠綠色衣裳的七巧也毫不示弱地攀上了李毓另一只臂膀:“公子公子,這么久不見可想我們?”</br> 一旁紅衣如火的火兒眼神雖冷,細看之下卻還是能看到眼底壓抑著的激動。</br> 林立夏握著筷子的手頓了頓,最終還是決定繼續吃自己的飯。反倒是麥穗大眼一瞪,憤憤不平地飛了好幾刀出去。</br> 李毓桃花眼內閃著笑意,看著兩個嬌俏的少女說道:“怎么還是這般沒有禮貌,沒看到有人在嗎。”</br> 六瓏和七巧這才看向了同桌的林立夏和麥穗,當下笑容淡了些。</br> “原來是林家小姐,真是許久未見啊。”六瓏笑瞇了眼睛說道。</br> 七巧接口:“林小姐的身子無礙了吧,看上去氣色不錯呀。”</br> 林立夏淺淺笑了笑:“多謝兩位姑娘惦記,我身子已經無礙了。”</br> 七巧嘟著嘴說了一句:“也不看看公子那時候費了多少心思。”</br> 李毓眸中閃過不悅,淡淡地瞥了七巧一眼,七巧有些氣惱,可還是聽話地住了嘴,只安靜地站到了一邊。六瓏見狀也是有了數,不再多語退到了他的身后。</br> 林立夏似是毫無察覺,仍是慢條斯理地吃著飯菜,一桌人之中只有她是食欲正常的。吃完了小半碗米飯她放下碗筷,對著幾人淡淡一笑:“我吃飽了,你們慢用。”</br> 麥穗眨了眨眼,跟著放下了碗筷:“我也吃飽了,你們繼續。”她家小姐都走了,她還待在這里干嗎?</br> 說完兩人一起上了樓,李毓胸口有些發悶,瞇著桃花眼就扔下筷子起了身:“都來我房里說話。”</br> 六瓏七巧面面相覷,火兒則是低著頭應道:“是的,公子。”</br> 李毓房里,七巧正拿著干凈的帕巾遞給李毓,李毓接過邊輕輕地擦臉,邊慵懶問道:“叫你們打探得可都清楚了?”</br> “公子,八九不離十了。”六瓏鋪好了被子走到他身邊,“皇上撥的那筆款子確實是在這里沒了的。”</br> 李毓張開手臂叫七巧替他更衣:“確定?”</br> 七巧點了點頭:“確定。”</br> 李毓細長的眸子里劃過冷光:“什么人?”</br> 六瓏遞上了茶水:“肇東城的監史大人,尹嘯。”</br> “嗯?”李毓挑眉,“尹?”</br> 七巧點頭:“是尹丞相的人。”</br> 李毓淺啜了口茶水:“火兒可有去了解清楚。”</br> 火兒眸光一柔:“是的。”</br> “說說。”李毓坐到桌邊,修長的手指輕點桌面。</br> “尹嘯是尹丞相本家的人,今年四十歲,為人陰狠毒辣,前些年仗著丞相的勢力在江南要了個四品官當,可鬧出了點事情,丞相力保之下才沒有被問罪,找了個時機送到了這里,原本想著這地方窮困自是沒什么油水好撈,哪知皇上這次撥了這么筆款子下來,于是就出了這事情。”</br> 李毓轉了轉扳指:“還有什么?”</br> 火兒想了一下道:“此人身邊有個幕僚叫伢毅,甚有心計。”</br> 李毓垂下眼瞼看著茶水中的倒影,抬起邪魅的眸子對三人道:“隔壁房的那位以后是你們的夫人。”</br> 三人大驚,六瓏和七巧是驚訝中帶著略微的不快,而火兒則是黯淡了一雙美目。</br> 李毓不再看她們的神情:“記住我的話就好,都出去吧。”</br> 六瓏七巧氣鼓鼓地看著他的背影,可還是乖巧地說道:“公子早點休息。”</br> 隔壁房的林立夏自然是不知道李毓對她們說了這話,以致她一大早打開門對上那兩張一模一樣且笑容異常燦爛的臉蛋后一頭霧水。</br> 額,這是……出什么事情了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