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晚。</br> 青鎮所屬的荊縣牢房里，陰風寨的大當家終于沖開了自己的穴道。可即使如此她也不能耍什么花樣，因為衙役們在她的手腳上都鎖上了鐐銬。</br> 大當家心里冷哼了一聲，她不是沒進過牢房，可還不是照樣出去了？憑這個就想鎖住她，真是太天真了。</br> 她臉上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身子一軟故意往地上跌了下去，嬌聲叫道：“唉喲！”</br> 牢房外看守的衙役像是沒聽到般繼續打著瞌睡。</br> 大當家見狀大聲飛叫了起來：“疼死奴家了啊！”</br> 衙役眼皮動了動，可還是沒有睜開眼睛。</br> 大當家氣憤地咬了咬牙，更加嗲地開了口：“這位官大哥，奴家這里摔疼了，官大哥替奴家揉揉可好？”</br> 衙役這下終于睜開了他的綠豆眼。大當家對他嫵媚地投去了視線，伸手扯了扯自己衣服露出了肩膀。衙役見狀瞪大了眼睛，接著又縮了縮瞳孔。大當家心中欣喜地想，臭小子，你抓了我可是我照樣出得去！她更加賣力地朝衙役搔首弄姿，誰知……</br> “拜托！老太婆，你能不能安分點？”衙役實在受不了大聲說道。</br> 大當家聞言愣了一愣，什么？老太婆？</br> 那頭衙役依舊罵罵咧咧道：“都一把年紀了還學姑娘家勾引人，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臉，皺紋都可以夾死蒼蠅了，想惡心死我不成？”</br> 大當家氣得恨不得咬碎一口銀牙，這個衙役是眼睛瞎了嗎？她剛想開口回罵卻無意間瞥到了自己的手。</br> 原先那豐腴白膩的手指此刻竟然變得干瘦枯癟，就像是失去了水分的水果！</br> “啊！”大當家凄厲恐懼地放聲尖叫，她想起莫子玄對她說過的話，那個臭小子，那個臭小子對她做了什么！</br> 七天之后，林立夏一行人終于到達了洛陽。</br> 剛進了城林立夏便聽到車外人聲鼎沸，熱鬧得很。她掀起車簾看了看，馬上被繁鬧的街頭吸引住了。街上的人心情似乎都高昂得很，看過去都是一片笑臉，林立夏不禁也笑了笑：“好熱鬧啊。”m.</br> 車內的莫子玄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說道：“簡之這次來得真是時候，明天便是洛陽的花神會了呢。”</br> “花神會？”林立夏聞言回過頭，“什么花神會？”</br> “洛陽牡丹可謂是天下聞名，但洛陽的美女也是出了名的。”莫子玄放下了茶盞，“每年六月六日是洛陽牡丹開得最艷的日子，也是洛陽女子選花神的日子。”</br> 林立夏疑惑地問道：“牡丹？牡丹不是初夏的時候開得最好的嗎？”</br> 莫子玄輕笑著點了點頭：“一般的牡丹品種確實是這樣。可幾十年前這里的花農研究出了一種新牡丹，那種牡丹開花的日子比普通的要晚上兩三個月，而開得卻是更美了。</br> “哦？有這回事？”林立夏覺得有些稀奇，“那花神會是怎么辦的？”</br> “這花神會其實就是選出最為才貌雙全的女子，參加花神會的女子必須是洛陽城中有頭有臉的人家里，年滿十五的女子，且每位女子都得有一技之長，再找洛陽的官員做擔保才有競選花神的資格。”莫子玄解釋道。</br> 林立夏算是聽明白了，不就是檔次高點的選美嗎：“但閨中女子不是不可輕易拋頭露面嗎？而且又是有身份的人家，他們怎么會讓女兒參加？”</br> 莫子玄溫文一笑，茶色的眸里滿是笑意：“凡是參賽女子皆要以官員做擔保，簡之不知道是什么含義嗎？”</br> 官員？林立夏挑了挑眉，難不成……</br> “不錯。”莫子玄說出了她心中所想，“宮里每年都會派人來花神會。而每年當選的花神都會被送進宮中，其他年輕貌美的女子即使沒被選為花神，也會被隨行來的京中達官貴人看中。”</br> 林立夏伸手支住了自己的下巴，把自己的女兒當作飛黃騰達的工具嗎？古代的父母怎么都這樣，或者說，是有“臉面”的人家才這樣？有錢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啊。</br> “對了，子玄來洛陽是找人的吧？”她在路上的時候好像聽他說過。</br> “嗯，”莫子玄點了點頭，“簡之準備去哪，要我送你一程嗎？”</br> 林立夏搖了搖頭：“我本來就是來游玩的，沒有什么固定想去的地點。到前面一個路口我就下車了。”</br> 莫子玄修長的手指劃了劃茶幾：“哦？”</br> 他對上了少年那雙滿是閑意的雙眼淡淡地笑了一下，這就要分開了嗎。</br> 馬車在過了一條街道后停下了，林立夏利索地跳下了車，回頭朝莫子玄笑了笑：“子玄，這一路多虧你照顧了。”</br> 莫子玄淡雅一笑：“哪里，跟簡之在一起我倒是快活得很。”</br> “那么就此告別吧。”林立夏朝他點了點頭，“我走了，后會有期。”</br> “后會有期。”</br> 看著林立夏轉身走遠的背影，莫子玄心中浮上一絲不知名的感覺。為什么……他會覺得易簡之走得過于干脆？他有些迷茫地想著。</br> “公子。”莫不破出聲叫道。</br> 莫子玄這才回過了神，恢復了往常的溫文爾雅：“不破，上施家看看吧。”</br> 翌日，洛陽花神會。</br> 李澈今日穿了一身墨藍色的錦衣，袖子和衣擺上繡著一身火焰的麒麟，顯得他整個人透著一股霸氣，讓人只是看著就不禁起了畏懼之心。</br> 李澈現在正坐在“如水閣”中的觀賞座上，如水閣是洛陽人特意為了花神會而建造的。他坐的這個位置剛好可以清楚地俯視到花神會的情況，以便他挑選今年的花神。</br> 旁邊坐著的官員都不敢大聲說話，只能亂動著眼珠子看看樓下那些貌美的參賽女子。</br> 李澈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茶盞，眸子里黑得深不見底。突然旁邊的官員都騷動了起來，李澈抬起了頭看了看入口處，只見有三人正往他這邊走來。</br> 兩旁的是兩個穿著翠綠色衣裳和桃紅色衣裳的雙胞胎少女，而中間的卻是一個長相極美渾身邪魅的玄衣男子。</br> 李澈稍稍動了動眸子，嗯？小九？</br> “參見九皇子！”旁邊的官員都慌亂地起身跪了下去，頭壓得低低的說道。</br> 李毓狹長的桃花眼瞟了他們一眼：“都起來吧。”</br> 他緩步走到了李澈身邊，隨意打了聲招呼：“八皇叔。”</br> 李澈放下了手中的茶盞看了看他：“小九，你怎么來了？”</br> 李毓很自然地坐到了離他最近的位置上，本來坐在那里的官員慌忙退了下去。桃紅色衣裳的少女馬上為他沏了一杯茶，而翠綠色衣賞的少女則是拿過了點心遞到了他的唇邊。</br> 李毓慵懶地咬了一口點心，過了好一會才說道：“我聽說這次花神會有洛陽第一美女羅絲絲，所以想過來看下那美人兒到底怎么樣。”</br> 李澈也不再多問，只是移開視線繼續品起了茶。</br> “這次花神會的名單拿來。”李毓懶懶地說道。</br> 后面的官員哆哆嗦嗦從袖中拿出了一個名冊：“九、九皇子，名單在這里。”</br> 桃紅色衣裳的丫頭一把搶了過去拿給了李毓，口中碎碎念道：“真是個沒出息的東西。”</br> 在場的所有官員都聽到了這句話，卻都只能憋著氣任由一個丫頭辱罵朝廷官員。誰叫她是九皇子最疼愛的丫頭之一？</br> 李毓接過了名單看了幾眼。</br> 洛陽提督之女白曉慧；洛陽知府之女何知秋；洛陽首富之女羅絲絲。</br> 李毓伸出手指劃過了那三個名字：“這三個是這次的‘重頭戲’？”</br> 旁邊立刻有人上前回道：“回殿下，是的。”</br> 李毓合上折子扔到了桌子上，伸出手拽過翠綠色衣裳的少女入了懷，漂亮的手指玩著少女的青絲。</br> 李澈依舊似沒看到一般繼續輕啜著茶水。身后的官員見狀心中不約而同想到，這九皇子果然如他人口中說的那般邪美至極，卻肆意妄為啊。</br> 繁鬧的街頭，一名妙齡少女吸引了大多數人的視線。少女五官精致，白皙的鵝蛋臉上有著淡淡的笑意，微挑的杏眼內流光轉動，紅唇微微彎起。</br> 輕盈的紫色薄錦上繡著大朵大朵的銀色荷花，開襟的領口露出了少女白嫩細滑的肌膚，束著藍紫色腰帶的蠻腰顯得不盈一握，她青絲只在胸前放下兩束，其他的都被綰成了一個簡單卻精致的花髻，發間別著小巧的藍紫色發飾。</br> 好一個嬌俏的姑娘！眾人贊嘆地想著，少女的這身明明是現今洛陽城內最流行也是最普通的裝扮，可這少女穿起來就是別具韻味，讓人舍不得移開視線。</br> 雖然論美相這個少女及不上那羅絲絲的艷壓全芳，但她的長相也是難得一見地勾魂，且全身那種美艷卻又帶著點溫和的感覺，讓人打心底里覺得舒服。這少女是誰？也是參加花神會的小姐嗎？</br> 紫衣少女，也就是林立夏有點不自在地側了側臉，她就知道這身裝扮太顯眼了，走在路上覺得渾身不對勁。</br> “小姐，你別怕啦，別人是看你長得美。”麥穗拉過她的手說道。</br> 林立夏微微笑了一下，她當然知道這樣很美，但她不自在的就是這美。扮成少年的時候她可以大聲爽朗地笑，由著自己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可恢復了女裝卻得時時刻刻注意著自己的形象，更何況這身裝扮引得她受的矚目更多。</br> 她微微皺了皺眉頭，她很不習慣這種感覺，以前她是那種中等姿色的清秀女子，做什么事情一般都引不起別人的注意。悠閑慣了一下子變得受人矚目，這種感覺……很奇怪。</br> 她承認從林府出來以后她的情緒就持續高昂著，直到昨天才有點平息了下來。麥穗今天扯著她要去買女裝，說什么面具戴多了對她的臉不好什么的。她是不知道麥穗說的是真是假，但是想想也有些道理，所以才聽了她的話去了那些錦緞店。</br> 然后……就被打扮成了這個樣子。</br> 林立夏轉頭看了仲良一眼，仲良看到她苦惱的樣子微微笑了一笑。她扯開唇角干笑了聲，喲，我還娛樂到您了啊。仲良見狀忍不住別開了臉，那張嬌美的臉蛋配上那樣要笑不笑的樣子，真是說多奇怪就多奇怪。</br> 林立夏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來，算了算了，不是也挺好，她現在是美女一枚了，說不定以后也能用個美貌做武器什么的。想到這里林立夏莞爾一笑，真是的，她何必為了容貌而煩惱，反正她也就偶爾恢復下女裝，平常還是扮作男的。再說今天難得趕上這一年一度的花神會，現在好好到處看一看才對。</br> 想到這里她轉身牽過了麥穗：“麥穗，我們去那邊看看吧。”</br> 兩人在人群中困難卻心情愉悅地前進著，后面的仲良也是難得放松了臉部的表情。</br> 就讓她們好好在花神會這天玩玩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