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不敢妄言,當年之事我并不知曉。未知全貌,不予置評。”搖光雖然平日里話嘮,但也是個極有分寸之人,他知道什么事情該說,什么事情不應該說。
皇甫晟笑了,他知道搖光會這么說,搖光的確對于這件事情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不過他來到七部的那一年,竹青還是小玄,他并沒有離開。
他知道玉衡自然是不愿意那個人回來的,在他們所有人的心中,天璇有今日的結局,都是因為竹青,可是那一切都是天璇自己的選擇,天璇完全可以選擇不做那一切。
這世間之事哪能真正的分出青紅皂白,哪有真正的對錯可言,不過是你情我愿罷了,一個甘愿承受這樣的結果,一個說什么也要離開,或許是那時年少輕狂,或許也是那時覺得人生尚短。
只是不管怎么樣說兩個人都已達到了自己當初想要的結局,那么還有什么不好的呢?我本身突然想到那一年18歲的天璇站在自己的面前,用一種執拗的聲音說道:“如若有一日我死了,接替我位置的一定是他。”
他不明白,明明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為什么會有這樣頹然而喪氣的話,他沒有答應天璇:“本座讓你做七部首領,不是讓你去死的。你既然想要死了,本座被這么大的力氣保全你的性命,是因為什么?”
他的笑容蒼涼而又凄楚,他看著桌上放著的那杯忘憂酒,只要喝下它,一切便都會過去,可是他還是拒絕了,他蒼白著臉色,搖了搖頭,“我愿忍受著錐心刺骨之疼,也不愿忘記他。”
“呵,所以本座用這么多年,養了一個注定會背叛我的人,對嗎?”那時候皇甫晟恨不得一把捏死天璇,高高在上的少年目光寂涼,最后狠狠的將那碗酒打落在地,“喝就不喝吧,你別后悔,總有一日你會死在他的身上。”
“多謝主人成全。”他扯出如釋重負的笑容,那樣蒼白的笑容,明明臉色蒼白的好像即將要凋零的落葉,偏偏有那樣釋然的微笑。一個18歲的少年卻已經有了如同暮年老者一樣沉悶的氣息。
那時候一向驕傲的皇甫晟,再一次意識到了什么叫做無能為力,就像當初他面對父親與母親的死亡那樣的無助而彷徨,命運讓他認罪祝福,命運讓他一次又一次的低頭。
“罷了罷了,既然你的選擇是這樣,本座也不說什么了,我還是希望你不要后悔。”那時候他就預想到了,終有一天天璇會死在那個少年的身上,果不其然。
往事一幕幕浮現在眼前,可是皇甫晟卻不在,也不想回憶了,他直直地盯著陽光那張絕美的讓人無法忽視的容顏,“搖光,如果你還是當年江南施家備受寵愛的小公子,該有多好,或許你還活得那般肆意瀟灑吧。”
“主人,您這是什么意思?”皇甫晟突然的感慨將搖光嚇了一跳,在外人眼中,他依舊是那個風流肆意的,江南施家小公子,除了七部的幾個首領沒有人知道,他就是搖光。
在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玉衡突然想起來,她第1次見到搖光的時候也是驚為天人,怎么會有那樣好看的少年甘心淪為和他們一樣的人。明明是養尊處優的小少爺,明明還有其他的選擇。
然而他卻固執的跪在搖光閣的門口,那一年,厭倦了殺伐的搖光閣閣主,準備離開七部,他們這些人原本就是誤入殺手組織之人,竹青離開之后,七部重新制定了規矩,只要喝下忘憂酒,誰都可以離開,從此七部與他們毫無關系。
溫柔的搖光閣閣主愛上了一個俗世女子,那個女子有一雙很美很美的眼睛,她來自多水又易碎的江南,不過那一年那個女子已經嫁為人妻,可是搖光閣閣主清晰的看見了那個女子眼底的憂傷,她知道那個女子不快樂。
第一任搖光閣閣主為了他心愛的女子,自請離開七部,改名白玉,隱匿于青山綠水之間,其實也不算改名,因為他本來就叫白玉,不過是因為進入了七部,成為了搖光閣的閣主,才有了搖光這個代號。
正好那一年這個絕美的少年來到了搖光閣,于是上一任閣主將搖光閣的所有秘籍都傳授給了當年施夷光,他默默的離開,喝下了那一杯忘憂酒。
從此這世間多了一個通曉世事的神人,少了一個殺伐果決,老謀深算的搖光閣閣主,白玉忘記了所有的事情,不過有些卻是刻在骨子里無法改變的。
他忘記了他心愛的女人,卻始終記得一個字“念”,或許他在忘記了所有事情之后,還依稀記得他心愛之人的小名叫做念兒,他在離開搖光閣的路上遇到了一個小孩。
那個小孩被遺棄在路邊,有一雙極為明亮的眼睛,他也不哭,只是看著白玉微笑,白宇默默的抱起了那個孩子啊,不顧街角的污穢,亂世浮沉之中有太多被人遺棄的孩子,當這個孩子似乎足夠形容。
白玉收養的那個孩子,起名念念,很多年之后他又救了另一個女孩,有一個男人跨越千山萬水來找他,說是愿意用一條命換另一條命,換他女兒一生平安。
俗世的感情,白玉是看不懂的,忘憂酒有一個嚴重的后果,就是喝下之人,斷情絕愛,甚至在看不懂這世間的恩怨情仇,所以他救下那個孩子只是一種本能,事實上他并沒有任何的情感可言。
沒有人明白白玉的固執,明明就算他離開,也不可能和那女子在一起,甚至他會徹徹底底的忘掉那個女子,可他還是義無反顧地選擇了離開。
“你還記得白玉走時跟你說過的那一句話嗎?”皇甫晟看著搖光,每一個閣主在離開之時都會指定下一任閣主,而搖光或者說是熒光,就是當年白玉指定的搖光閣閣主。
沒有人知道當年白玉為什么要選擇一個剛剛來到七部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