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學院逃亡苦寒之地已有千年,在千年這樣的時間長度中,金萬年這樣的老者也不過是個后輩中的后輩。</br> 千年前大戰的種種經過口口相傳,已經逐漸模糊了,但是苦寒之地的艱辛卻有切身的體會。這持續千年的艱辛未曾變過,造成這份艱辛的原因也永遠不會被遺忘。</br> 四大學院便是讓他們如此艱辛的罪魁禍首。這份仇恨無需特意的灌輸,日常的艱難每時每刻都在鞭撻著他們每一人。金萬年在年輕時曾同幾個小伙伴一起潛入過關內,被察覺身份后如過街老鼠般被追殺。小伙伴悉數隕命,只有他僥幸逃回。這樣的經歷,讓他對四大學院為首的關內修者勢力的怨恨更加刻骨銘心。</br> 逃了千年。</br> 這種事可不是他一個人可以做到的。這是他們一代又一代人傳承累積下來的血淚。千年前的是非曲直到他們這早已說不清道不明了。可是這次四大學院卻已率眾追殺到了關外。逃?還能再往哪逃?</br> 和后輩一起也沒分什么長幼尊卑,看起來不什么正經的金萬年,這一刻沖上得義無反顧。周身泛起的血氣,讓他本人仿佛一把出鞘的快刀,直朝營宿劈去。</br> 躲!</br> 下意識在營宿腦中閃過的便是這個念頭。即便他的身后還有其他玄武門人,即便知道這一擊他必須要去擋,但是他的經驗,他的意識,卻全然沒有給他這些方面的選項,給出的只有一個方案,就只是躲。</br> 營宿隨即抬步,身形向左急掠。身后的玄武門人竟就這樣被他不管不顧地暴露在金萬年如快刀般的身影下。</br> “呵!”</br> 金萬年冷哼了一聲。</br>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甚至不顧同伴的生死,這對他們暗黑學院而言早就習以為常。但以正義自居的關內學院,不是向來不齒這種行為嗎?可到了這種迫不得已的時候,做出的選擇還不是一樣?</br> 金萬年心中鄙夷,出手卻毫不留情,隨手一削,一道血氣直朝最前一排的玄武門人頭顱斬去。但在身體的左側,一股灼熱卻快速襲來,伴隨著六里高呼的一聲“老頭”,金萬年不假思索,身形早在向右急抹。原本削向玄武眾門人的攻擊也轉勢朝著這一擊削來。</br> 轟!</br> 金萬年視線轉回時,首先入眼的便是撩人的火焰。在這苦寒之地,火是最受暗黑學院喜愛的東西。可是眼下,火掌握在營宿的手中,正蜿蜒著朝他襲來。營宿整個人的速度相比起他之前竟暴漲了數倍。讓原本大幅度閃開金萬年攻擊的他偏可以又后發先至地反擊回來。</br> 好在是火,在營宿亮出攻勢的瞬間,溫度就讓金萬年有所察覺,否則這快速又刁鉆的一擊,等聽到身后六里的驚呼再去躲那無論如何也是來不及的。</br> 成串的火焰襲來,金萬年揮出血氣迎上。可就是這一度將玄武門人的神兵都報廢的血氣,卻在碰到這火焰的瞬間就潰散開了。</br> 金萬年微愣,但馬上反應過來。</br> 是神兵。</br> 堂堂玄武七宿,又豈能沒件趁手的強悍神兵?突然提升的速度,還有這燒散血氣的火焰,都是因為這神兵帶來的強化。亮出神兵的營宿,展現出的才是他的最強實力。</br> 金萬年頓時頹了下來,周身猶自泛著的血氣看起來已成了多余。</br> 這又是一項差距,極大的差距。</br> 連生存物資都極度匱乏的暗黑學院,對神兵只能可遇不可求。即便是金萬年這位暗黑一路的領袖,手頭也沒有適合他的神兵。他用化血大法將這有過神武印強化的斗血雜殺吞下,對身體造成的損傷每分每秒都在持續,他不惜以此換取戰力,想與這玄武學院的頂尖大人物放手一搏。</br> 結果呢?</br> 人家輕飄飄地亮出了神兵,神兵燃起的火焰恰好對這斗血雜殺的血氣有一定的克制,金萬年用命換來的提升瞬間已被抹殺。他的放手一搏在玄武七宿這位關內頂尖的修者面前是如此的可悲可笑。</br> 他垂下了雙手,發絲上的竄紅也意興闌珊地止住,留下了一頭半紅半白的怪異發色。他回過頭,看了眼六里,看了眼無詬,看了眼暗黑一路的所有人,露出了一個無奈的苦笑。營宿手中的火焰卻沒有停下,依舊向前,朝著金萬年的胸膛刺去。</br> 火焰穿過。</br> 金萬年整個人都燃燒起來,他一動不動,但是瞬間便似散了架一般地垮下,成了一團焦黑的塵土。</br> 營宿身形不止,已經移至金萬年的身后,接過了刺穿金萬年的火焰,繼續朝著暗黑一路的人走來。</br> “快走。”六里沒有流露什么悲切的神色,只是扭頭朝無詬說道。</br> “那么快,哪里走得掉。”無詬苦笑。他這樣說著,可是轉頭卻又向其他人道:“都跑,走一個算一個。”</br> “一個都別想走!”營宿冷冷說著,手拎著那串火焰立即朝著無詬沖來。</br> “為什么先是我?”無詬抱怨了句,下意識還想抵抗一下。可用上神兵的營宿實力超他實在太多,對他伸手的抵抗連看也不看,一擊就要連他的抵抗和人一起焚燒殆盡。但是一道疾風忽在此時抹來,營宿那強大到讓金萬年直接喪失戰意的火焰因為這風得到來,竟然隨著風向搖擺起來。</br> 路平,以更在營宿之上的速度橫在了他的攻勢之前。</br> 火焰止住,停在了路平身前不過兩尺的距離。營宿看著路平:“什么意思?”</br> “算了吧。”路平說。</br> “算了?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營宿說。</br> “七星谷的圈套,其實跟他們關系不大。”路平說。</br> “暗黑魔頭,人人得而誅之!”營宿提高了音量。先前他喊這話,一度是想路平施以援手來著。他怎么也沒想到這么快他就又一次喊出這話,而這一次,竟然是因為路平阻撓他,攔在了他與暗黑學院之間。</br> “我覺得沒這個必要。”路平說。</br> “你覺得??你……”營宿下意識就想說你算什么東西,但是話到嘴邊生生止住。</br> 什么東西?</br> 路平此時左手神武印,右手萬華筒。別說他本身就已實力超凡,哪怕是個普通修者,手里抄著這兩件超品神兵,也沒有人敢等閑視之。</br> “你是要與天下為敵嗎?”營宿看著路平,一字一頓地說道。</br> “有這么嚴重?”路平躊躇起來。</br> “怕了?”地上的六里看著他躊躇的模樣說道。</br> “那倒也沒有。”路平說,“就是覺得麻煩,為了你們……我和你們又不是很熟。”</br> “有個好辦法的。”被路平護在身后的無詬說話了。</br> “什么辦法?”路平回頭看他。</br> “殺光他們。”無詬咬牙切齒地看向玄武學院所有人。</br> 路平順著他的目光看來,所有玄武門人,包括營宿在內,心里忽就慌了起來。</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