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宿的主意,霍英尚未有所回應(yīng),其余的玉衡門人卻已經(jīng)出奇憤怒了。</br> 這是血債,是血仇,北斗學(xué)院無數(shù)的門人為此犧牲,在他們看來,只是那四十三顆人頭都未夠,哪怕三大學(xué)院從此萬劫不復(fù),逝去的師長、伙伴卻也永遠(yuǎn)不會再回來。</br> 可到了牽宿這里,這一個又一個的生命,就好像是白菜蘿卜土豆一樣。你丟了二斤白菜,我不想賠二斤蘿卜,于是我承諾不再打你那二斤土豆的主意。</br> “真不愧是玄武院長,打得一手好算盤呢!”有玉衡門人忍無可忍,開始出言譏諷。若在過去,即使不屬同一學(xué)院,對彼此的師長大家都是非常尊重的。但是七星谷一役之后,三大學(xué)院的任何人在北斗門人眼中都是面目猙獰,院長級的大人物更被看作罪魁禍?zhǔn)祝鹬剡@種態(tài)度自然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了。</br> “可不是,乍一聽,感覺玄武院長像個生意人呢。”一人開了頭,立即就有人跟上。</br> “還拿路平做要挾,這是怎么好意思的,忘了玄武幾位大師是怎么死的嗎?”有人譏笑。</br> “是不是怕我們辛苦,過來給我們講個笑話放松?”</br> “那倒是不錯,院長大人要不要再來一段?”</br> 所有人極盡所能,瘋狂挪揄嘲諷著牽宿,這對史上任何一位四大學(xué)院院長而言都是難能可貴的遭遇。牽宿卻只是笑了笑,掃了這些人一眼后道:“對付路平當(dāng)然是很困難的一件事,但是又讓路平扛起所有,你們怎么好意思?”</br> “你……無恥!”眾人那個氣啊。</br> 確實(shí),路平雖然很強(qiáng),但是要對付玄武學(xué)院的集火之力終歸不是舉手投足的易事。讓路平一個人去扛這一切,確實(shí)很不好意思。但是牽宿竟然利用這一點(diǎn)……</br> “所以,你們也應(yīng)該懂點(diǎn)事。”牽宿說。</br> “無賴!”眾人罵個不停。</br> “你以為呢?”牽宿卻不再理會這許多人,只是看向霍英。</br> “這事為什么要找我說。”霍英道,“為什么不去找我們院長?”</br> “所有雷不能都讓路平扛,也總不能都讓你們院長扛,心疼一下老人家吧。”牽宿說。</br> 這聽起來沒頭沒腦的一句,眾人就要叫罵,霍英卻抬了下手,示意眾人不要再說。</br> “我懂了。”霍英神色鄭重,朝牽宿點(diǎn)了點(diǎn)頭。</br> “總還是有些懂事的人吶。”牽宿一臉欣慰,轉(zhuǎn)身就要離開,離去前卻又多看了子牧一眼,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體質(zhì)有點(diǎn)特別,可以找顯微無間來瞧瞧的。”說完人便飄然而去。</br> 大家原本一臉茫然,不知道霍英突然懂了什么。可聽到牽宿最后一句后,立即一起變了神色。</br> 到底是玄武學(xué)院的院長,還是有些真才實(shí)學(xué)的。子牧的特別,他們玉衡峰可是花了些功夫才摸到些頭緒的。可是牽宿只是過來這么看了幾眼,居然就有所察覺。找顯微無間來看一看,這更是跟他們想到一起去了。</br> 眼下子牧?xí)谶@里跟他們一起研究這界川大定制,就是因?yàn)樗奶厥猓核捏w質(zhì),對定制系異能有超乎常人的敏感。</br> 所以在通過北斗學(xué)院的新人試練時他會暈倒。但是李遙天清楚,他所設(shè)置的消失的盡頭不存在這么大的傷害,哪怕是個普通人,也不至于失去意識。子牧?xí)灥梗钸b天當(dāng)時并不確定是對什么這么大反應(yīng),總之這不該發(fā)生,所以子牧有著很罕見的特別之處,于是他將子牧收入了北斗。</br> 但只這么一個特別之處,顯然在北斗學(xué)院還不足以入門就進(jìn)到七峰門下,認(rèn)真嚴(yán)謹(jǐn)?shù)睦钸b天更不可能給他什么特別的待遇。直至霍英接掌玉衡峰,對李遙天的為人作風(fēng)十分了解,會在他主持的測試中通過的新人,一定有充足的理由。于是他將子牧帶上了玉衡峰,李遙天沒來及,也再沒機(jī)會去徹底弄清楚的子牧,他認(rèn)真對待,終于發(fā)現(xiàn)了子牧的特別之處,并將他的特別之處鎖定在了與定制系異能的關(guān)系上。</br> 這份敏感,讓子牧在面對定制系異能時會比其他人更加艱難,更吃苦頭。但是這份敏感,同時也可以視為一種敏銳,一些其他人尚未能感知到的定制系異能,子牧卻會本能地有所反應(yīng)。雖然這反應(yīng)也只是被異能影響,但是隨著他實(shí)力提升,對自己這特別定質(zhì)有針對性的開發(fā),或許另有一番天地也說不定。</br> 比如眼下,以霍英為首,皆是定制系的大行家。但子牧則更像是個探測神兵,與界川大定制觸碰后反饋來的信息,他比其他三魄、四魄貫通的定制專家們都要來得詳盡。</br> 只可惜他現(xiàn)在境界還太低微,這便是他能幫上的所有忙了。</br> “說不定你以后會執(zhí)掌玉衡峰呢!”看到子牧被牽宿再次點(diǎn)名后有些惶恐,霍英上前拍了拍他說道。</br> “院士,你那天對我也是這樣說的。”另一位門人聽到后驚訝道。</br> “呵呵,許多年前對我也這樣說過。”又一位門人說道,但看上去就淡定多了。老門人跟霍英早有接觸,顯然知道這位前首徒,現(xiàn)院士的鼓勵套路。</br> “說過的又何止是你們……”霍英感慨,他想到了一些不愉快,已逝的陳楚,在逃的嚴(yán)歌,這些才能出眾,在玉衡峰有過一席之地的人,又何嘗沒被他這樣鼓舞過。</br> “但是師兄,你剛剛懂了什么?”有人忍不住還是回到了之前的疑惑。至于“師兄”的稱呼,卻是霍英接掌玉衡峰后一些過去的熟悉同門一時間有點(diǎn)改不過來。而霍英本人也更喜歡這樣被稱呼,他自己又何嘗不是難以接受“院士”這稱呼。于是一些人也就一直這樣叫下來了。</br> “就是一些執(zhí)掌玉衡峰就必須要懂的東西。”霍英說。</br> 所有人看著他。</br> “四十三顆人頭,北斗誓要討回,那么討回之后呢?”霍英說。</br> “師兄是想說冤冤相報何時了這樣的大道理嗎?”有人說。</br> “是啊,冤冤相報何時了,這是個大道理,可是有仇不報,終歸意難平。”霍英說。</br> “斬草除根,一了百了,倒是痛快沒煩惱。但是那些本與這些事無關(guān)的親朋好友,你們下得去手嗎?”霍英接著道。</br> “下不了手,煩惱就留下了。”</br> “所以呢?”大家望著霍英,大道理他們也懂,可是有些決定,他們卻還是不喜歡,不希望。甚至?xí)ψ龀鲞@種決定的人也非常不喜歡。</br> “所以,怎么處理好大道理,是非常難的一件事。”霍英說著,而后又深嘆了口氣,“你們剛才罵得真好啊,這玄武院長真不是個東西,這樣的難題,他居然拋給了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