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英師兄?”</br> 路平的語氣充滿了不確信。他印象中的霍英是在北斗學院七星谷那四季如春的暖陽下都整日躺下竹椅上,像具尸體一般毫無生機,偶爾起來動兩下都會讓人感動到不行。</br> 而眼下,苦寒之地的寒風暴雪之中,霍英反倒是一臉的生機盎然,站在那里猶如標槍一般。對于四面八方沖上的修者全沒有放在眼中,只是看著路平。</br> “是我。”聽到路平的呼喚,他微笑著。此時的聶讓縱然對身后依然沒有任何感知,這一聲卻是聽得真切。頭也不轉,便已反手一擊朝后轟去。</br> “當心!”</br> 莫林驚叫著。霍英聽到了,卻未對攻擊做出任何反應,反倒是朝著提醒他的莫林送來一個感激的微笑。</br> 再然后,未見霍英施展任何手段,可聶讓攻擊的魄之力走到中途忽就消失不見了。沒等眾人驚訝,那端正對少年展開虐殺的余祭忽然驚叫了一聲,聶讓剛剛那一擊驟然從他面前跳了出來,好在準頭有些偏,否則這突如其來的一下恐怕會讓他莫名其妙地就死在那。</br> 抬腳踢開了一個正沖上來的少年,余祭扭頭朝這邊看來。已轉過身的聶讓也瞧到了自己剛剛的攻擊不知怎得就飛到了余祭那里。瞇眼瞪著霍英,心有余悸地想起了路平剛剛對這身后人的稱呼。</br> 霍英師兄?</br> 霍英?</br> “玉衡首徒霍英?”聶讓的神情變了。林家的四大家臣可以把大多數人不放在眼里,但北斗七峰的首徒絕對不在此列。七星谷一役,七峰首徒乃至七院士都戰得很慘烈,只因為他們的對手是四大學院其他三院不比他們遜色的頂尖人物。只有這樣修界巔峰的對決,才會讓他們這些大人物都這么狼狽。</br> 林家四大家臣比起這些頂尖人物還是有些距離的,若還在東都,身份是青峰林家,此時聶讓早已換上一張笑臉跟人攀交情去了。然而眼下的林家已是北斗學院那場霍亂的罪魁,如果可以,聶讓倒是挺愿意隱瞞自己的身份。</br> 但是,可能嗎?</br> 聶讓緊盯著霍英,而被叫破身份的霍英又是隨意地笑了下道:“那已經是過去了。”</br> “現在該叫玉衡院士了是嗎?”虛空之中傳來一聲,跟著便見風雪似是模糊了一下,一個身影便已憑空走了出來,卻也看都不看聶讓,目光只是落在路平身上。</br> “你臉上這狗皮一樣的是什么鬼?”來人說道。</br> “啊?”路平摸了摸臉,這才想起臉上這偽裝用的面具始終還在,只是經歷這連番大戰后已成什么樣自己也不太清楚。這一手易容,現在看來也不知道到底還有什么意義,從踏上雁北小鎮時就被一眼看破,再然后,自己的身份被掩飾過嗎?好像完全沒有啊!可是帶這易容面容來的初衷是什么路平總是沒忘,那是不想玄軍帝國方面知道他此時并沒有坐鎮捕風學院。連忙又從懷里掏出張新的,將臉上的換了去,頓時又有了一張新面孔。</br> “人都快沒了,還在這變戲法?”來人不齒地說道,跟著總算掃了聶讓一眼:“這是哪位?”</br> 他不認得聶讓,聶讓卻認得出他,大名鼎鼎的北斗七院士之一,天權峰的陳久。七峰首徒之后,乍然又現身一位七峰院士,聶讓此時已在緊張思考自己如何能脫身了。</br> 看出來了強援的莫林卻趕忙跳出來搶答,向大家瘋狂介紹聶讓:“這位是聶讓,青峰林家四大家臣之一。”</br> “不管了。”陳久擺了擺手,聶讓在大陸怎么說也算響當當的一號人物,他卻一副懶得聽的模樣:“這鬼天氣,趕緊打發了完事吧。”</br> 聽到這話的聶讓哪里還有半分遲疑,腳下一頓忽就拔地而起,朝上空躍起。他知自己身陷定制,看之前的幾番詭異變化,想來就是霍英最拿手的“移動迷宮”。這等招牌一般的異能無人知其奧秘,聶讓只是看到這空間定制的范圍已經大到余祭那邊去了,自己左沖右突恐怕都不是辦法,索性向上飛躍,看是否能先脫出這定制的范圍再說。</br> 哪知他躍起不足兩米,正上方的風雪忽也像陳久現身時一樣模糊起來,聶讓心知不妙,想做變化卻已不及,那片模糊眨眼已成一道人影,一抹青光自人影中閃出,朝著躍起的聶讓點下。</br> 轟!</br> 誰也不曾想到這看似輕點的一下,竟會發出這等轟然巨響。聶讓為求脫身,上躍之勢已做到極致,結果卻接不下這道青光。巨響聲中,他上躍之勢已經完全倒轉,猶如炮彈般直朝地面轟來。</br> 轟!</br> 一聲之后又一聲。</br> 聶讓直墜入地,砸出了一個人形的雪坑,在坑中吐血不止。被震暈的有些模糊的視線中,他看到那個身影徐徐向下落來,身旁伴著一面青色的旗幟,在風雪中獵獵作響。</br> 噗!</br> 聶讓頓時又吐了一大口血出來。</br> 青旗不倒,就沒有人可以跨過瑤光峰下的北斗山門,這都是傳說級的描述。眼前落下這人的身份那還用猜嗎?自然就是手執神兵青旗停,鎮守北斗山門的瑤光院士阮青竹了。</br> 一個七峰首徒,兩個七峰院士?不對,剛剛陳久有話,應該說是三位七峰院士才對。這樣的陣容,聶讓除了大口吐血以示尊重,還有別的事可做嗎?</br> “在磨蹭什么?”半空現身,一擊擊沉聶讓的阮青竹同樣看都沒看陷入雪坑的聶讓,皺著眉瞪向霍英和陳久。</br> “路平快死了。”陳久說。</br> “路平?”阮青竹看左,看右,直到陳久抬手,指了指就在她眼皮底下的路平。</br> “阮院士。”路平喚了一聲。</br> “是易容了。”霍英知道阮青竹在這方面并不擅長,路平臉上的面具雖被陳久罵是狗皮,其實甚是精巧,阮青竹估計是看不出什么端倪,連忙上前解釋了一下。</br> “快死了你還不敢給他看看?”阮青竹明白后也不多問究竟,轉頭就瞪向了陳久。</br> “不是病得快死了,是幸虧我們及時趕到,不然他就要被人打死了。”陳久說。</br> “被人打死?”阮青竹的樣子顯然比之前認不出路平更加吃驚。她可以接受路平病入膏肓,也不相信路平竟然快被人打死。</br> “消耗得有點大。”路平無奈解釋著。</br> “那你先歇著吧。”阮青竹依舊不多問,抬眼四下看去,目光最后落到了余祭身上。</br> 而莫林此時卻不住地看四周,看天上,看地下。忍無可忍,必須一問:“還會不會有人突然冒出來?”</br> “不會了,就先來了我們三個。”霍英笑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