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寶之林來的人,就算沒有親眼目睹下午發生的事,基本也都聽說了。三男兩女,特征是提著幾串神兵,這一形象從今天起的很長一段時間里,在寶之林都會聲名大噪。結果今天還沒過完,這一形象竟然就又出現在了快活林,站在旗牌下,靜靜地看著他們尋歡作樂。</br> 瞧到他們的寶之林人開始停止他們手上的動作,從一人到兩人,再到三人四人,飛快地蔓延下去。</br> 于是很快,快活林里的氣氛就變得詭異起來。歡聲笑語驟然少了許多,樂師湊響的樂曲頓時顯得單薄起來,少數不知情者依舊發出的喧鬧,在這夜色籠罩的樹林中頓時變得突兀起來。</br> 而后這些人便也察覺到了,他們有的迷茫,有的開始發問,有的卻已從大多數人的眼神發現了問題的關鍵。這下所有人都徹底停止了喧鬧,樂師也不知所措地停止了奏樂,快活林變得徹底安靜下來。</br> 還在發生的對話,在這樣的寂靜中便無比清晰地傳到了每個聽力不錯的修者耳中。</br> “給我六間房,都在一起,清靜些的位置,具體還不知道要住多久,住一天算一天,價錢好說。”</br> “金姐?”</br> 順著聲音看去的寶之林人很快都認出說話這人是他們都認得的。而金姐自然也察覺到了驟然降臨的安靜,她掃了一眼,便已知道緣由。此時看到無數人朝她望來,便點頭示意了一下,卻也不多說什么。</br> 六間房?六個人?</br> 所有想著金姐剛剛吩咐店家那話,看看旗牌下的五人,又看看金姐,發現正好對得上。而后卻也反應過來,下午將這些人手中神兵全部吃下的,不就是金姐嗎?</br> 絕大多數人并不知金姐當時的真正用意,也不知道后來發生在林子邊緣的又一場戰斗。只想到金姐最終和這五人做成了生意,那么這時帶著五人來快活林里快活一下豈不是很正常的事?</br> 所以那五人應該不是來找麻煩的吧?</br> 眾人原本看五人的眼神都是小心中帶著戒備,但在看到是金姐帶他們來且有方才那安排后,便都釋然起來。寶之林很少有人愛管閑事,只看會不會觸及到自身安危和利益。一看與己無關,快活的氣氛很快就又重新攪動起來。</br> 唯一還安靜著的,便只有元寶坐莊的賭桌。道出九哥和馮同死訊的那位,正是白天試圖跟著金姐蹭口肥羊的瘦狗。肥羊最后誰也沒吃著,但瘦狗卻是從重傷求生的安誠那里狠敲了一筆,對他來說已經很滿足,很值得來快活林享受一番。當時他就已經打定了這主意。</br> 不過在離開快活林時,他那提供異常敏銳嗅覺的異能“聞香暗識”,再度讓他嗅到了血腥味。他大著膽子找過去后,便瞧到了林子邊緣被路平殺倒的那一片。</br> 這些都是快活林里數得上的好手,瘦狗統統認識,他很快就猜到了些什么,可在諸多尸體中他卻沒有找到金姐。</br>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能暗自猜一猜,不會也不想去探知究竟。他依然來到了快活林,開始了他自己快活的一夜,卻不想那五人竟然出現在了這里,再然后他就也看到了金姐,聽到了金姐的安排,而且他還看到金姐手里也拎起了成串的神兵。</br> 神兵原來可沒有這么多!這細節可能沒有太多人認真去記,但瘦狗印象極深,一眼就看得出來。</br> 至于多出的神兵又是哪來的?答案再明顯不過。</br> 瘦狗低下了頭,心里又生出許多個念頭,但他依舊只會想想,絕不會多說什么。他甚至開始擔心,先前人們說起九哥和馮老板時,自己的話是不是太多了些?</br> 越怕什么,偏偏就要越來什么。桌上賭局遲遲沒有開始,那個只賭幾文錢的客人,竟然向他問起話來。</br> “你說的就是這幾個人吧?”裴先生看著瘦狗說道。</br> “是,所有今天在寶之林的人都看到了,就是這幾個人。”瘦狗連忙說道,他刻意強調了一下所有寶之林人,只希望自己不要被另眼相看,不要被人意識到他知道得更多一點。</br> 所幸裴先生沒有再追問什么。聽到他這回答后便點了點頭,目光移回賭桌,看向元寶。</br> “還不開始嗎?”裴先生說道。</br> “哦……”元寶回過神,連忙又是幾聲“買定離手”的吆喝,賭局繼續。</br> 裴先生依舊幾文錢幾文錢賭著,下注時大時小,有贏有輸,總之也沒有什么特別,大家漸漸便也忽略了他的存在,也忽略原本跟在他身旁的鐵頭,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br> ……</br> ……</br> 路平五人加個金姐,此時已在酒肆飯莊這邊要了張桌坐定。這邊的喧鬧一點不輸給吆五喝六的賭坊那邊。只是在路平他們坐定后,離他們近些的幾桌明顯安生了些。無管怎樣,路平五人在寶之林人眼中還是挺可怕的,至少絕不是他們可以得罪的人。</br> “幾位要用點什么?”跑堂伺候在幾人桌旁,畢恭畢敬地問著。</br> “揀拿手的,盡管上。”金姐說道。</br> “不愧是有錢人吶!”方倚注對金姐的豪邁大為感慨。</br> “幾位要用點什么酒水嗎?”跑堂隨后又問了句。</br> 這次金姐未答,卻是把疑問地目光投向眾人。</br> “我不用。”路平搖頭,蘇唐、莫林、凌子嫣跟上。</br> 方倚注卻是搖頭晃腦地道:“酒這東西我雖也不喜,但若沒有它,再好的佳肴也會顯得寡淡幾分。”m.</br> “要喝就喝,廢話這么多?”莫林說道。</br> “要最好的酒。”金姐卻已經對跑堂吩咐了。</br> “幾位請好。”跑堂飛快地去了,不消片刻便再度返回。快活林的一切都那么讓人快活,包括這上菜的速度。</br> “東都烤羊、嘉陵醋魚、志靈臘味、襄中豆腐,湯名飛峰,是我們快活林的原創招牌。酒是三十年的桂花酒,易喝不喝醉。幾位不擅飲酒的話,喝這個是最適合的。”四菜一湯傳上桌來,跑堂一邊介紹著。酒卻只取了一壺,這在快活林里比較少見。但對不喜飲酒的人來說,酒越少他們越快活。跑堂察言觀色,自是瞧出這桌人喝酒也就是圖個意思,不是什么酒中豪客,所以這酒上得也是極有分寸和講究。</br> “還有。”介紹完菜和酒跑堂沒等幾人有反應就接著又說下去,在幾人朝他看來時身子朝旁微微一讓,一邊道:“這桌酒菜,那邊那位客人說他請諸位。”</br> 這句話與他那一讓的身形配合得可謂妙到巔毫,不用再去失禮的指指點點,路平幾人隨他這一讓便準確地將目光落向了那方向上獨坐一桌,正朝他們舉杯致意的一人。</br> “謝謝。”路平朝那人高聲道了句,然后轉回身,動筷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