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活林里快活的一天就這樣開始了,雖然他們聊得話題并不是什么開心事,但這絲毫不影響他們的心情。因為他們不會覺得這與他們有關。無論三國朝堂,還是四大學院,在修界,在整個大陸都是高高在上的。他們只是坐在這里聊聊天,談談八卦,又怎么可能影響到那些大人物才會關心的天下大勢呢?</br> 所以珍寶閣到底是出了什么岔子?北斗學院的七星會試上發生了什么?青峰帝國的林家又為什么要叛變?這些事他們不會刨根問底,他們不過是將這作為一個語引,作為一個談資,作為今晚良宵美景的一個開場夜話罷了。</br> 他們的注意力很快就已經轉到了此間的美食美酒,還有如蝴蝶般開始在他們當中穿梭的美人。來快活林的修者有男也有女,所有快活林的美人并不一定就是美女。這樣體貼入微絲絲入扣的照顧,又有誰還會記得先前的話題是從何時開始結束的呢?也不會有人注意到,之前端著四階頂級神兵向所有人吹噓的那位修者,已經消失不見了。</br> ……</br> ……</br> “裴先生,驗過了。劍確實是掩香,那人說得也應該是真的。”</br> 林里西邊的一座小小竹樓,在快活林燈火通明的映照下,它這里亮起的些微光亮,反倒是很好地將它掩在了暗處。</br> 一位頭頂微禿、肚子微微圓起的中年男子,站在樓梯旁的露臺上,望著不遠處的燈火和喧鬧,聽完了一旁手下的報告。</br> “掩香他到四魄貫通有多久了?”他忽然問道。</br> “二十年總是有的。”手下微愣了一下,但還是馬上答道。</br> “寶之林能比得上他的好手應該不多。”裴先生說道。</br> “需要到寶之林來找神兵或是討營生的,多是雙魄、三魄境界的修者,四魄貫通實在沒有這個必要。”手下說道。寶之林并不是什么英雄地,憑四魄貫通這樣的境界,大陸有得是勢力吸納接收給予他們想要的一切,根本無需跑到寶之林這樣的地方來。</br> “不是也有那么一位?”裴先生說。</br> “是的,金不煥,一般人都叫她金姐。但她也是不久前才剛剛突破至四魄貫通的,我想寶之林里恐怕都還沒有人發現這一點。”手下說道。</br> “所以她也絕不可能是掩香的對手?”裴先生道。</br> “絕無可能。”手下搖頭。</br> “但據我所知,寶之林里很少發生正面交鋒。”裴先生說。</br> “極少。但是……”</br> “但是什么?”</br> “但是比起偶爾還會發生的正面交鋒,交鋒之后神兵會被別人揀走更加絕無僅有。”手下道。</br> “總有兩敗俱傷的時候。”裴先生道。</br> “我們仔細問過了,并不是。”手下說。</br> 裴先生沉默了,仔細想了想,再沒有什么可以質疑的地方。</br> “應當是外來人做的。”手下道。</br> “最近來寶之林的人確實多了不少,連我們這快活林都比以往熱鬧了許多。”裴先生說道。</br> “但這當中真正的好手,依然很少見。”手下說道。</br> 還是那個道理,四魄貫通境界的人,總是很容易找到許多路子。所以沒有必要到寶之林這樣的地方來搞什么事情。</br> “今天看起來,尤其要少一些。”裴先生說道。</br> “哦?”手下愣了下,有些沒懂裴先生這話的意思。順著裴先生的目光,發現他是在瞧著快活林里的熱鬧,所以他的意思是說,今天的客人少了些嗎?</br> 這不是這位手下平日打理的事,所以他也沒什么發言權。而他要報告的事此時看起來已經告一段落了,他決定請示一下最終的處理便離開。</br> “那個人要怎么處理?”他向裴先生請示道。</br> “讓他活著,會不會對快活林的名聲有損?”裴先生說道。快活林和寶之林不一樣,這里向來很安全,讓大家可以放心玩樂。這里做生意的雖然是普通人,但是誰都知道背后還是一股勢力經營支撐著快活林。有關對這勢力的猜想眾說紛紜,但是說實話也沒人十分在意這樣一處銷金窟的主子是誰。只要這里的服務讓人滿意,這里的安全讓人放心,那就足夠了。而快活林一直以來在這方面都做得很好。可現在若說有人在這里丟了,甚至是被搶了神兵,那以后從寶之林出來的,若新得了神兵,若剛賺了銀票的人,還有誰敢放心來這里玩樂?</br> “屬下明白了。”手下會意,點了點頭,立即離去了。</br> 裴先生依舊望著不遠處的熱鬧地,過了有一會,突然喚了一聲:“鐵頭。”</br> “裴先生。”林樓旁的林子里忽然就繞出個人,站在樓下,仰望著裴先生。</br> “你來瞧瞧,今天來快活林的人,是不是有點少。”裴先生說道。</br> “是。”鐵頭點了點頭。高不過兩米竹樓露臺,對修者而言只是輕輕一躍的事,但他還是規規矩矩地走向了露臺旁的樓梯,一級一級地快步走了上來。</br> 他站到裴先生身旁略后一些的位置,朝著那邊熱鬧看去,看得很認真,兩嘴唇還時不時地動著。</br> “不用數那么清楚了,看個大概就好。”裴先生笑道。</br> “是。”鐵頭點了點頭,果然就不再繼續數了,然后道:“比起昨天,是少了些。”</br> “些,大概是多少。”裴先生說。</br> “約莫四分之一吧。”鐵頭道。</br> “這是不是很少見?”裴先生道。</br> “是!哪怕是天氣最糟糕的時候,這一片最好的躲避處也是咱們這里。可能熱鬧不起來,但人絕不會少。”鐵頭說。</br> “所以今天是發生了什么吧?”裴先生喃喃道。</br> “如果是林子里發生了什么,我們很快就會知道。”鐵頭說。</br> 裴先生點了點頭。來的客人以從寶之林過來的居多。寶之林今天發生了什么事,根本不用特意去打聽,在這里豎起耳朵用個什么異能,怕都能聽到個大概。</br> “走,我們一起去瞧瞧。”裴先生今天看起來卻好像比平時多了幾分興致。</br> “您要親自去嗎?”鐵頭愣了下。</br> “掩香死了。”裴先生道,“今天來得這些客人里不知道是不是藏著什么高人。”</br> “掩香死了?”鐵頭驚訝。他一直守在竹樓旁不遠,以修者的耳力,不用什么異能,竹樓上的談話他也完全聽得清楚。但是裴先生沒有喚他,那么裴先生在談的事他就從來不聽,所以他此刻方知掩香的死訊。</br> “是的,死了。掩香劍被丟在林里,隨隨便便就被人撿了。”裴先生說。</br> “這應當不是寶之林里的人做的。”鐵頭馬上道,對寶之林人的風格,所有人都已經有非常堅定地認知。</br> “他們就是想做,恐怕也做不到。所以,一定是來了什么能人了。”裴先生說著,又望向前方快活的燈火。</br> “走吧。”他說著,朝一旁的樓梯走了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