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陵河港說是水師駐扎,但實際上港口與水師營地是明確劃分開的。許清風帶著四人來得是港口這邊,堆積著大批的貨物,擁擠著大量客商,在碼頭討生活的苦力來回穿梭忙碌著,一刻都不見停歇。至于維護治安的水師軍士,至少從明面上來看并不是很多。</br> 許清風領著路平四人,直接到了碼頭。大大小小的各種船舶停靠在這里,有序地進進去去。在這里看護指揮的水師軍士,明顯比起港內就要多出許多了。但有許總兵庇護,對四人根本無人過問,連多看一眼的都沒有。</br> “就這艘吧。”一艘正在裝貨的大船前,許清風停下了腳步,指了指。</br> 這船又高又大,看碼頭邊堆著的待裝貨物相當不少,船上又有客艙,似是載人載貨雙項全能。</br> “這什么船?”方倚注問。</br> “植造司往玄軍城運東西的,順道也會捎些人。”許清風說。</br> “官船?太冒險了吧!”方倚注道。</br> “不是嘉陵港出去的官船,你們沒出川平境就被搜出來信不信?”許清風道。</br> “確實如此。”莫林點了點頭。水路他雖沒走過,但總聽同行們描述過,并不是上了船就一勞永逸。他的方案二里選擇嘉陵這樣的大港,便是考慮到從這里出去的大船,更有可能不受懷疑。否則雄江流域各種碼頭河港多如牛毛,何必要來有水師駐防的嘉陵河港冒大風險?許清風為他們挑選的船顯然把莫林計較的問題考慮進去了,而且做出了更加精準的判斷。從嘉陵河港出去的什么船可以免檢?說實話莫林也要連蒙帶猜再打聽,而許清風給出了準確答案——植造司的客貨兩用官船。</br> 道理如此這般一說,方倚注無話可說了,路平本就沒太在意,于是一致同意:就這艘。</br> “許師兄準備了什么障眼法,快快施展出來吧,也讓我們開開眼。”方倚注說道。</br> “來這邊。”許清風說著,朝那大堆的貨物背后走去。</br> 四人跟過去,四下無人,許清風讓四人擠在一起站好,雙手提起,一手指船,一手指四人腳下,開始虛劃,魄之力從他的指端靜靜滑出,在四人腳下聚集成陣。</br> “傳送?”方倚注看出來了,脫口叫道。</br> 許清風點了點頭,方倚注順他左手指的方向一看,大驚失色:“你這是指哪呢?”</br> 話音方落,四人只覺耳邊生風,眼前景象忽然破碎朦朧,但也只是剎那的功夫便已變得清晰。重現在眼前的景象再不是堆積如山的貨物,而是寬闊的江面,高大的船舶。但是四人的腳底,此時卻是空空如也。</br> 砰砰砰砰。</br> 四聲,四人齊摔到船上。在這忙碌的碼頭,這樣的聲音倒也一點都不引人注意。四人坐在甲板上面面相覷了一番后,只能默默苦笑。臨到頭,終于還是被這位師兄報復戲弄了一把。</br> 為防止被發現,四人被丟在了船的另一側。大船此時只在裝貨,還沒有人登船。四人從這一側進了艙,卻不敢占用已有的房。找了一圈,只覺得三層客艙完全沒有可供藏身的地方。</br> 這時船外碼頭人聲漸沸,四人趴在窗邊一看,已有客人聚集準備登船。這些人無論男女老少,個個衣著光鮮,能搭乘這植造司官船的,有錢有勢總得占一樣的。</br> “還有修者呢。”方倚注輕聲道。對他們來說,修者是更麻煩的。眼下聚來的人中就已經有,誰知道之后還有多少個。</br> “我們還是去貨倉吧。”莫林說。</br> “怎么走?”路平問,他從來沒坐過船,三層客倉都轉得他要迷路了,哪知道貨倉什么的從哪里過去。</br> “這邊走。”凌子嫣到底是跟過大小姐的,坐這類似的船型,知道貨倉怎么去。</br> “走吧走吧,躲貨倉里餓個兩三天,也就到了。”莫林說道。</br> “也不一定,植造司運的貨,說不定全是吃的。”方倚注道。</br> “那感情好啊!”莫林道。</br> 幾人嘀咕著,由凌子嫣帶路,從船艙另側出來,直接去了位于船腹的貨倉。貨倉已裝了大半,四人找了個已經擺放好的角度,藏到了貨物后。</br> 貨物繼續被堆進,做這種苦力活的無疑不會是修者,四人藏在艙倉中完全不會被察覺。</br> “這時你們那位師兄要是調集八萬高手把這船包圍,我們就完蛋了吧?”百無聊賴中,莫林開始做一些不好的猜想。</br> 路平搖了搖頭道:“沒有。”他沒有放棄警惕,一直小心感知著呢。船外碼頭都在他的聽破范圍內,除去前來登船的乘客中有一點修者,并沒有其他修者出現。</br> “如果沒有,那這位真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莫林感概。</br> “希望不會節外生枝吧。”方倚注說道。</br> 船外碼頭。</br> 將路平四人送上船,小小作弄報復了一番后,許清風并沒有馬上離開。他逗留在那堆貨物背后,默默觀察著四周,直至這些貨物開始被搬動,他也被搬貨的苦力給看到了。</br> “許……許總兵,您在這做什么啊?!”看到許清風的苦力本要斥責這人的鬼祟,但眨眼就已認出對方。常在這碼頭趴活的人,都很清楚最不能得罪的人都有哪些。話到嘴邊硬生生改了口,但還是驚恐不已。總兵大人在干什么,是需要向他交待的嗎?</br> 結果許清風卻是微微笑了笑道:“解手。”</br> “解……解手?”苦力目瞪口呆地看著許清風揚長而去,回過身來連忙檢查貨物。這些可是植造司運往都城的貨物啊,雖然是總兵大人,可往上邊澆尿總有些不合適吧?</br> 可是一番檢查下來,卻沒有發現什么濕漉漉的痕跡。轉念一想,也只能佩服總兵大人修為厲害,這尿也不知飛哪去了。</br> 從貨堆離開的許清風,在港內又隨意轉了轉后,便朝著水師營寨的方向去了。帶時帶著的四人怎么就沒了?無論水師軍士還是港里的苦力,都不會有人在意,更不會有人過問。</br> 反倒是遠在城東,算得上是城內距離河港最遠的香河畫舫之上,不起眼的淺煙樓里,片刻后就有一人大白天闖進了姑娘的香閣。</br> “果然不出粉頭所料。”那男人有些興奮地道,“路平一行人找上了許清風。”</br> “既要來嘉陵搭船,豈有不找同門總兵的道理。”背對著男人的嘉陵部刺客粉頭李香君,正坐在梳妝臺前打扮,聽到屬下的報告,忍不住也是得意地一笑道。</br> 跟著她站起身來,轉過身時,卻讓前來報告的屬下徹底呆住。</br> 他們的粉頭,在這香河畫舫上以青樓女子的身份做掩護,無論樣貌還是才藝都極其平庸,順理成章落得一個清閑。可在此時,仿佛變戲法般的,李香君像換了個人。什么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那些用來形容女子美貌的詞匯在此時紛紛都有些不夠用。他們的粉頭忽然間變得如此明艷動人,但他偏偏還是一眼可以認出,這人就是他們的老大李香君。</br> 對屬下這驚呆了的表情,李香君看來也是很滿意,淺淺笑了笑道:“這路平就由我親自來對付,他們最終上了哪條船,快點弄清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