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了新城主剛才一年,峽峰城又出大事了。城主府十二家衛,這一通又去了七七八八,這還是路平、楚敏出手時并沒有太上心。一擊出去,人放倒了就行,死不死的他們并不在意。奄奄一息的衛超最后依然活著,第一個被放倒的衛揚,灰頭土臉的醒過來時,放眼一看刑場這一片狼藉,整個人都是懵懂的。</br> 很快他看到了旗桿下倚著的衛超,有些艱難地挪了過去。</br> “對方來了多少人?”他深吸了口氣后問道。</br> “多少人?”臉如死灰的衛超,聽到這個消息后竟然笑了出來,笑著笑著又開始咳嗽,然后大口大口地吐血。</br> 衛揚詫異地看著他,這才又仔細掃了一圈現場,這才注意現場所有死傷全部是他們城主府的人馬,敵人的尸體,竟然連一個都沒有。</br> 難道……</br> 他腦中閃過那個身影,但堅持不肯相信,他扭頭看向衛超,卻看到衛超艱難地朝他豎起了三根手指。</br> “不對不對。”衛超的目光有些渾濁,他看著自己豎起的手指,搖了搖頭后,另一手抬起,將豎起的三根手指掰回去了一個。</br> “兩個,是兩個。”衛超咧著嘴笑道,“而且是你我都認識的那兩個。”</br> 真的只是他們?</br> 他們強到了這種地步?</br> “葛冰老師呢,他沒有出手嗎?”衛揚問道。</br> “他?”衛超像是又聽到了什么笑話,又開始笑著,然后揚手指了指。</br> 葛冰的尸體卡在刑臺的木板中,不僅已經死透,而且死得有些滑稽可笑。</br> “你知不知道?他和你一樣,也連對方一招都接不了。”衛超說道。</br> 最是自負的衛揚,平時若有人說他“一招都接不了”什么的,那肯定是要翻臉的。可是眼下他卻一點脾氣都沒有,臉上盡是駭然。</br> 一旁的衛超卻已經又開始一邊咳嗽一邊吐血。</br> “別多說了,我先送你回府。”衛揚著著他說道。</br> “回府?哪個府?城主府?”衛超說。</br> “不然還能是哪。”衛揚皺眉,衛超這神智不清的模樣他有些煩了,他本就不是特別有耐心的人。對方的實力確實令人意外,強到駭然,可至于嚇成這副模樣嗎?</br> “呵呵呵……城主府?還有嗎?你知不知道,城主又死了……”衛超說。</br> “什么?”衛揚大驚,他第二次細看現場時倒是留意了,城主衛天啟并不在這里。</br> “奇怪,我為什么要說’又’?真是奇怪。”衛超說著,連連搖頭。</br> “你還是休息一會吧。”衛揚抬手,也不管衛超的傷勢,直接就把他打暈了。</br> 城主又死了?</br> 這消息可不好,非常不好。上一任城主死了,至少后繼有人。可衛天啟這一死,峽峰城衛氏這一脈可就徹底絕戶了。他們這些依仗著城主府資源的人,這下真要樹倒猢猻散了?</br> 不管怎樣,還是先回去看看吧!</br> 衛揚想著,架起了衛超,又看了看這一片狼藉的刑場,卻也無心安頓什么,朝著城主府方向趕去了。一路上盡是無頭蒼蠅般亂竄的戍衛軍小隊,衛揚卻也無心對他們做什么調配,有人上來向他招呼,他也不怎么理會,就這樣回到了城主府。m.</br> “衛場大人,您回來了!”城主府門口護衛明顯多出不少,這一聲招呼后,門里一人急步沖出,卻是負責城主府護衛的家衛衛槐。迎出來后一眼就看到被衛揚架著的衛超。</br> “衛頭怎樣了?”他急忙上前問道。</br> “還沒死,快些安排人來治療。”衛揚說道。</br> “醫師現在全在城主大人那邊,要不干脆把衛頭也送過去?”衛槐說道。</br> “城主大人那邊?”衛揚聽后愣。</br> “城主受的傷可也不輕吶。”衛槐面有憂色地說道。</br> 誰想衛揚聽完卻是面露喜色。衛超明明說城主已經死了,現在聽到是傷重,那相比之下,可不算是個好消息嗎?</br> “我去看看,衛超你看著安頓吧!”衛揚說著就把衛超丟給了衛槐,沖進了府。片刻已到衛天啟的居處,就見數名醫師從里魚貫而出。</br> “城主呢?”衛揚急忙上前問道。</br> “暫無大礙。”醫師當中一人說道,神情看來并不如何緊張,這讓衛揚暗暗松了口氣,心里可是把衛超腹誹了個遍。剛從衛超口中聽說衛天啟死訊的時候,他下意識的念頭就是離開,去別外尋找出路,此時只慶幸自己沒有那么當機立斷。能成為一個轄區城主府的親信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另尋出路,憑他現在三魄貫通的實力倒不難,可是再能謀到這樣地位可就不容易了。</br> 衛揚接著就想進去探望一下衛天啟,卻不料被衛外的護衛攔住。</br> “干什么?”衛天啟惱火。十二家衛最受城主信賴,尤其他和衛超這幾個舊部和衛天啟的關系尤其深,還從來沒有人敢把他擋在城主的門外。</br> “城主有要事相商,吩咐任何人都不許進去。”護衛說道。</br> “任何人?我是任何人嗎?”衛天啟板著臉,城主府再重要的事,他和衛超幾個都不會被隱瞞。</br> “城主特意吩咐了,包括幾位大人。”護衛說道。</br> 衛天啟愣住,萬料不到衛天啟竟然會有連他們幾個都不想去透露的機密要事。</br> “城主是和誰在商量?是學院那邊來的人?”衛天啟問道。</br> “那咱們也不清楚。”護衛說道。</br> 衛揚隨即不再糾纏,卻也沒有就此離開。屋里是誰?他終究還是很好奇。若是南天學院的人,地位尊貴,服色明顯,護衛們不至于分辨不出。既不清楚,那便多半不是。可除了學院方面的人,衛揚實在想不出衛天啟身邊還有什么重要人物需要把他們幾個都擋在門外的。</br> 他索性在院里徘徊起來。</br> 護衛不知,城主也未必會說,自己就在這里假裝碰巧撞見,那總是可以的吧?</br> 看到護衛對他的舉動沒有要說什么的意思,衛揚索性就這樣候了起來。卻不知屋里那番談話早就已經結束。來人悄然離去,并未在正門這里現身。而衛天啟,此時傷重躺在床上,卻沒有就此休息,瞪眼望著床帷,正想著剛剛結束的那番談話。</br> 地位,他有,轄區城主,哪怕只是峽峰區這個最偏遠落后的山區,總也是屈指可數的一方諸侯。</br> 人脈和靠山?父親留下的資源,他沒有丟下。相比之下,他拜入南天學院,成了南天最頂尖的二十八人之一沈木炎的門生,由此打開的局面,比起他父親多年的經營還要光明。</br> 可就在今天,他努力經營的這些看起來都是那么渺小。地位、人脈、靠山,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根本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城主地位,人家不怕;搬出南天學院,人也不理會。甚至他的同門,他的老師,都已經出手了。可是那又怎樣?最后還不是得虧自己見機得快,施展假寐才得以脫身?</br> 那個人說得對。</br> 只有自己擁有力量,才是最可靠的。其實這個道理他何嘗不懂?可是他自己也清楚,他的修煉天賦其實相當普通,即使入了南天學院,他也不確信自己能得到多大提升,更何況,那得要多久?</br> “而我,能提供給你想要的力量。”</br> 這句話,才是真正打動衛天啟的,聽起來,這份力量似乎不需要苦修,是可以像月華洗魄那樣強行得到的?</br> 只是,自己需要付出什么?對方總不可能無端給予他這樣的幫助。</br> “這個,先等你想想清楚,為此你能犧牲什么。我也需要由此來確認你有多大的決心和勇氣。你好好考慮考慮,我會再來找你。”</br> 對方說完就離開了,而衛天啟立即就開始考慮,認真的考慮。</br> 他真的很渴望力量,非常非常強大的力量,如果是連西北洛城那位都能拿下的力量,那他這仇才算是報得徹底了。</br> 但是,有可能嗎?衛天啟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這過分夸張的念頭。自己也不能這么貪婪,不過至少,也得是可以比肩路平,不,應該是要比路平更強的力量吧?他當然不知道,這個被他定義為“至少”的念頭,比他以為太夸張的念頭還要貪婪得多。</br> 而擁有這份貪婪力量的路平,這時已經離開了峽峰城。走在三人最前的路平大步流星,步伐很快,但是他踏過的地方漸漸開始有一道血印。</br> 戰斗沒有讓他受什么傷,可是魄之力失控的那一下卻讓他全身上下增添了無數傷口,直至此時還時不時有血滲出,最終能在腳底匯集,可見這出血量已是相當驚人了。</br> “先停一下,我看看你這傷。”走在后邊的楚敏眉頭一直都沒松開過,這時終于開口說話。</br> “都是小傷。”路平停下后說道。</br> “是小傷,但傷有些多。”楚敏走上來,拉起路平后,將他衣袖向上擼去。</br> 手臂看似干凈,但不一會,就有密密麻麻的血點冒了出來。仿佛被針細密地扎了一遍。</br> “你覺得這說明了什么?”楚敏問道,她知道路平一點都不笨,這傷勢,這情況,他肯定已經有思考。</br> “這不僅僅是魄之力失控的問題。”路平說。</br> 楚敏點點頭。</br> “這說明我的身體其實并不足以承受我體內的魄之力。”路平道。</br> “沒錯。”楚敏再點頭,“如果沒有**鎖魄的禁錮,你覺得你現在會是什么模樣?”</br> “大概……就不見了吧。”路平看著手臂上細密的血點漸漸變大成一滴滴血珠后說道。</br> “你清楚就好。”楚敏說著放開手,一邊走向一旁一邊招呼起了凌子嫣,一臉反胃的表情道,“子嫣,給他點藥,惡心死了。”</br> “謝謝。”路平接過凌子嫣遞來的藥瓶。</br> “你用好藥,我們繼續上路。”楚敏望向前方的山路。</br> 一年前,他們走過這條路,憑得是一腔勇氣。</br> 現如今,又走這條路,大家都已經有了成長。自己是,這些少年們更是。只是不知道其他的那幾位現在都是什么狀況。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