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著阮青竹的是她的門生沛慈,先前在天樞樓下也受了傷,但比起阮青竹總要好上許多。眼前三位殺手實力不弱,她下意識地就想上前幫手,但是卻被阮青竹輕輕拉住。</br> “老師?”沛慈扭頭看去。</br> “不用你。”阮青竹說道。</br> 沛慈有些驚訝。</br> 楚敏的實力肯定不弱,這在天樞峰腳下初遇時她便領教過一二,可眼前這三人也絕不一般。尤其當中年紀看起來略長那位,殺意內斂,給人深不見底的感覺。沛慈感知了幾下,都沒有摸清他的虛實,反倒是被人察覺到了她的感知。一股魄之力回掃過來,頭都沒回,卻讓沛慈覺得自己已經被對方看了個底朝天。</br> 她在北斗學院中可不算弱了,但只憑相互感知,卻已在這人面前完全落了下風。再有兩個實力不俗的幫手,楚敏只是一人,正面對敵,真的可以?</br> 對楚敏,沛慈終究還是一無所知。阮青竹與她確是舊識,但在醒來后也只是驚訝她的到來和問了問來意,除此再未聊什么。直到此時需要對敵,阮青竹才顯露出對楚敏實力的相信。</br> 三位殺手卻不管這么多,他們決意要正面刺殺后,在沛慈、阮青竹這兩句話,五個字的功夫,便已到楚敏身前。</br> 正面居中這位,手中寒芒畢現,高度凝聚閃出光亮的魄之力讓人已看不清他手中用的到底是件什么兵刃。</br> “別看!”一邊的秦桑卻是叫了出來。這種風格的攻擊她倒是異常敏感,她秦家的異能流光飛舞,也是出于這個路數。凝聚而起的光亮,不只是速度和威力的象征,所散發的刺眼光芒更是對目標視線的干擾。眼下對方三人發動攻擊,這一擊所要掩蓋的,就未必是自己的攻擊,極有可能是對其他二人的掩護。</br> 楚敏聽到了秦桑,微微一笑。她倒是真沒看,利刃當前,她竟然扭頭朝秦桑這邊看來。</br> 秦桑張著嘴,已經不知道該喊什么好了。可楚敏就在偏頭看來這一眼的同時,已經抬腿踢起一腳。如風般的一腳,那兵刃上魄之力的光亮頓時朝著這一腳的風向偏去了。</br> 跟著便是驚叫,人影飛出,落地,塵土飛揚。</br> 這些死士,便是真掉了腦袋都未必會皺一下眉頭,但是楚敏這看也不看踢出的一腳卻太令人錯愕,讓他竟在驚呼中落地。</br> 但是另兩位殺手卻是神色不動,竟然看也沒看被踢飛的那人一腳。</br> 他們的目標從來都不是楚敏,楚敏只要被纏住,盡可能不要被妨礙到他們就可以。對于那一擊應對的所有方式,他們全都模擬過,楚敏飛起的一腳讓人意外,但她扭頭不看的舉動,卻在他們演練過的套路之中。</br> 在她扭頭的瞬間,兩人分了左右,一人直入楚敏視線的死角,另一人,卻還是在做掩護——即使楚敏馬上轉回視線,也會被擋住視線的掩護。</br> 這樣配合的套路他們演練過不知多少次,得手過也不知多少次,從來都是十分有效,再強的對手,也只能在這之后再擊倒他們,卻從來沒有能阻止過他們擊殺目標。</br> 這一次,似也一例外,兩人的身形,剎那間已從楚敏身側掠過,直取目標。</br> 結果卻覺眼前一花。</br> 他們與楚敏擦身而過,竟然也與他們要刺殺的目標擦身而過。</br> 楚敏踢出的那一腳,踢飛了眼前的殺手,帶起的勁風,竟將身后的路平也給刮起,忽然就從楚敏的身后,被吹到了楚敏的身前。</br> 殺手驚呼落地,路平其實也就是前后腳的事,轉眼也骨碌碌地滾落在地。</br> 楚敏氣定神閑,轉過身的同時就是一拳,那個打掩護的殺手頓時也飛了。</br> 五位殺手,終于只剩一個。看起來深不見底,對路平道過一聲“佩服”的年長者,此時神色無比鄭重。</br> “不只是隨風破吧。”他說道。</br> 阮青竹叫破的異能,他也看得出來,他的眼光竟然不在七院士之下。</br> 楚敏看著他笑了笑:“這有個更識貨的。”</br> “沒請教?”對方竟然問起了楚敏的身份。作為一個死士,連自己的生死都置之度外,實在少有好奇心這么重的。</br> “楚敏。”楚敏說道。</br> 這個名字當然遠不如瑤光院士阮青竹的大名來得響亮,否則沛慈也不至于對楚敏一無所知。可這殺手在聽到這名字后,卻微微愣了愣,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開始重新打量起楚敏來。</br> 他無疑是五位殺手當中領頭的那位,眼見四位部下都已被擊倒,單以人數論,他早已處于絕對劣勢,但他看來還是沉穩的很,看起來一點要退走的意思都沒有。</br> “楚敏。”他自己口中又把這個名字念了一遍。</br> “看來還是要領教一下才清楚。”他說道。眼下的他,一點也不像是一個為求目的不擇手段的死士,倒更像是一位修煉界的宗師。</br> “閣下是?”看到對方這副作派,楚敏也免不了要多問一句。</br> “呂征。”對方也只是報了一個名字。</br> 對于年輕人而言,這個名字如楚敏一樣陌生,可是阮青竹和楚敏,卻都微微變了神色。</br> “是那個三大帝國都不容的呂征?”楚敏說道。</br> “那你是不是那個拒絕了四大學院的楚敏?”呂征反問道。</br> 拒絕了四大學院?</br> 路平對楚敏的過去其實也不甚了解,在這里聽到一些吐露,頓時興致勃勃。至于那個被三大帝國不容的殺手,路平就沒什么好奇了。</br> 兩人都沒有說話,倒是阮青竹臉上露出了確認的神情。</br> 她認識楚敏,顯然也聽說過呂征,她的表情無疑已經回答了二人的相互問詢。而沛慈,看到老師似乎知道些什么,連忙投來疑惑的目光。</br> “呂征,二十年前曾經號稱是六大強者以外最接近五魄貫通的人,不過后來聽說是修煉了暗黑學院的什么秘法,所以為世所不容。”阮青竹說道。</br> “呵呵。”呂征冷笑著,“分明是人人都想得這秘法,才為世所不容吧。”</br> 阮青竹不語,可以突破至五魄貫通的修煉秘法,那確實足以懷璧其罪。當年對呂征那些義正辭嚴的各路聲討,實在很有可能各懷鬼胎。</br> “可現在看來,這秘法似乎也沒什么用啊?”阮青竹說著,她傷勢雖重,眼光猶在。從呂征的身手來看,境界也還是止于四魄貫通。</br> “那本來就不是什么可以突破至五魄貫通的修煉方法。”呂征淡淡地道,說完也不多解釋,目光已經移回向楚敏,“二十年前號稱千年一遇的氣之魄覺醒天才,這二十年前來進步似乎更加讓人難過啊!”</br> 他說的是楚敏,路平不知道楚敏竟然有這樣輝煌的起點。但他卻知道這二十年來楚敏完全是在酒精中消沉度過,完全沒有多在修煉上多下功夫。開始重新振作,還是遇到路平他們引發連串的事情之后。</br> 從那時到現在的話……</br> “如果只是修煉了九個月呢?”路平忽然問道。</br> “九個月。”呂征怔了怔,看了眼路平,又望回向楚敏,“我也聽說過一點你的事,如果只是用九個月就達到了如今這種狀態,我只能說,天才還未隕落。”</br> 沛慈、秦桑都瞪大了眼,誰會想到眼前這二位居然都是這么有故事的人呢?</br> 對呂征的這些談論和評價,楚敏神色絲毫未變。呂征似已忘了他的任務,楚敏卻還是一絲不茍的護著路平。</br> 兩人都沒有動,也沒有再說話,竟然就這樣保持著站立的姿勢和距離,足足有一分鐘。</br> 迷霧卻已漸有人聲傳來,北斗學院的門人,正在迷霧中搜尋路平的下落。魄之力的感知雖然不靈,但是普通的聲音卻還是可以傳遞,于是他們用的方式也是簡單樸素——大喊路平的名字。</br> “在這里。”聽到的路平,很痛快地應了一聲。</br> 呂征臉上不由露出一點遺憾的神情。</br> “我會再來。”他說著,很慢、很慢地向后退著。</br> 就在他在身形就要隱入迷霧時,楚敏忽然出手。單手揮出,一道魄之力如風一般高速旋轉著,正是楚敏最拿手的異能風鉆。而此時她所施展的風鉆,威力與路平以前所見已經大不相同。風鉆鉆進迷霧的瞬間,竟然就劈開了一條圓形的通道,迷霧被這旋轉著的勁風,非常均勻地吹散開了。</br> 但這一擊終究還是沒能命中呂征,他的身形在那一瞬間,似已融入迷霧中,忽然就不見了。</br> 楚敏察覺到了什么,向前踏出了一步,但是馬上卻還是止住。</br> 風鉆劈開的甬道的盡頭,四個身影站立在那里。</br> 嚴歌、林天儀、林天表,他們的神情都有一些錯愕,看著忽然間就被鉆開的迷霧,看著這一端的路平等人。</br> 三人的身邊,五魄貫通的強者呂沉風,卻是面無表情,只是深深地朝這邊也看了一眼。</br> 楚敏沒動,而四人,隨即轉身,就這樣從幾人的視線里離開了。</br> “路平!阮院士!”北斗學院的一隊人,也終于順聲找到了路平這里。看到路平,更看到失蹤許久的阮青竹,那是更加驚喜,一時間用得也是叫慣了的稱呼,忘了阮青竹此時已經被奪去了院士資格。</br> “嚴歌、呂沉風他們朝那邊走了。”路平急忙給他們指方向。</br> 剛到的一隊人卻露出尷尬的神色。有呂沉風啊,他們哪里敢去追?</br> 路平看到他們沒有動作,馬上反應過來,無奈嘆息:“我這傷,得養一養。”</br> “學院會給你提供最好的治療。”過來找他的門人說道。他們心里都清楚,經此一戰之后,路平在北斗學院的地位,絕不再是一個新人那么簡單。</br> 誰知楚敏卻在旁說道:“恐怕沒有這個時間了。”</br> “你是誰?”北斗門人不認得楚敏,朝楚敏看來。</br> “怎么?”路平也望向楚敏。</br> “蘇唐快要死了。”楚敏說。</br> ******************************************</br> 豐滿的一章,北斗篇章至此就差不多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