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表眼中精光一閃即逝,正與他對視的路平,眼神立即看起來有些呆滯。</br> 他回到了摘風學院。</br> 在那的三年,是他的人生迄今為止最舒適的時光。蘇唐很好地融入學院生活,院長對他們一直照顧有加,莫森老師從未給過他好臉色,可他種植在路平小屋一旁的花圃,真的很美很香。還有西凡,雖然時時刻刻都在琢磨著怎么把路平逐出學院,但這也是在盡他的本分而已。以路平當時表現出的狀況,確實沒有資格成為任何一間學院學生的資格。</br> 每個人都在積極認真的生活,這樣的環境,與他在組織中每天遭受非人的折磨區別真的太大。</br> 不過這段令他懷念的日子,不是這樣一直響著背景音樂的吧?</br> 路平置身摘風學院,眼前有那些熟悉的人對他笑著,可他的耳中,卻一直響著讓人昏昏欲睡的催眠樂章。</br> 那是魄之力的聲音。</br> 又是幻術。</br> 對這類異能,路平已經不能算太陌生了。新人試練時體驗過李遙天的“消失的盡頭”,天璣峰腳下,進入過缺越門人施展的“如夢令”,再后來,更是陷入過鏡花水月。</br> 這當中以超品神兵控制的鏡花水月最為強悍,可在路平身上,鏡花水月表現出的效果卻最為糟糕。因為鏡花水月是會控制目標人物的魄之力,以此來實現欺騙性更高,更難被破解的路平。可偏偏在路平身上,因為銷魂鎖魄的阻斷,控制他的魄之力是最沒可能的事。</br> 而林家的夢無痕,比起缺越門人的“如夢令”要強些,至少它不是由施術者來構建夢境,而是由異能直接引導目標進入自己的潛意識。如果說“如夢令”是搭建出了欺騙五感的幻境,那么“夢無痕”,則是直指目標第六魄精之魄,讓目標自己產生幻想。</br> 夢無痕,那才是真如夢境一般。只是在路平強悍的聽破感知下,這如背景音一般的魄之力聲音卻徹底破壞了夢境的真實感。</br> 幻術類異能,終究屬于定制型異能。定制型異能,便時時需要有魄之力在運轉產生效果。</br> 察覺到是幻術的路平,毫不猶豫的揮拳。</br> 夢中的景象是他想要生活下去的摘風學院,夢中所見的人,是他在這世上最關心的那些人。</br> 可當明白這只是夢時,路平揮出的拳就一點遲疑都沒有。</br> 鳴之魄轟出,瞬間已將所處的摘風學院,將眼前的蘇唐、院長等人撕碎。</br> 這一刻,路平的心也猛然跳動了一下。</br> 夢是假的,可他對學院,對蘇唐、院長這些人的想念,總是真實的。</br> 不過在被鳴之魄將這一切攪碎后,路平回歸了真實。</br> 林天表已經踏到了他身前,他正準備對路平施以殺招,卻看到路平的眼神在這一刻已經恢復清明。</br> 他估摸著自己的夢無痕不會困到路平太久,卻沒料到居然這么快。從他施展完夢無痕到他沖到路平身前才多久?連一秒都沒有。</br> 退!</br> 林天表立即放棄已經起手的殺招,未抱任何僥幸。他的境界不過三魄貫通,而路平有多強他已經看在眼里。</br> 他的反應已經足夠機敏,但終究還是路平的動作更快。擺脫夢無痕的幻境,就見面前有人影,路平連是誰都沒看,已經一掌揮出。</br> 啪!</br> 這不只是任何武技,或是異能,只是路平下意識揮出的一掌。</br> 林天表也是相當機警,看到路平肩動,立即抬臂去擋。</br> 他擋住了,可從路平巴掌上傳來的魄之力,卻不是他可以阻止的。他的手臂,連同路平揮出的巴掌,最終一起抽到了他臉上,無比清脆的一聲后,林天表橫飛出去。</br> 可他的心中卻在慶幸。</br> 他慶幸路平這一擊如此隨意,而非他那可怕的鳴之魄。連呂沉風化解起來都不是那么輕松的鳴之魄,他自認遇上的話就只有一種結局。</br> 眼下這一巴掌在他的奮力化解下雖然還是打松了他幾顆牙,但總不至于讓他送命。</br> 摔入迷霧的林天表在空中調整好的身形,更是施展著“消音”,不給路平使用一聲征的機會。落地就勢一滾,就要朝前飛奔,卻見身后迷霧中人影飛速清晰。路平沒用一聲征,卻是身形眨眼已追上林天表。</br> 鏡無痕!!</br> 這是第四次。</br> 只三次就已經極為勉強的林天表此時根本沒得選擇。眼下路平轟來這一拳不是方才倉促間甩出的一巴掌。拳端凝聚的魄之力只是掠出的勁風都已讓林天表心寒,除了鏡無痕,他實在想不出有什么手段可以扛下這眨眼就到身前的一拳。</br> 噗!</br> 拳未到,施展鏡無痕的林天表自己已經先噴出了一口血。身前被勉強凝聚起的魄之力極不穩定,被灑上一片鮮紅后,頓時更加清晰可見這一次的鏡無痕有多么勉強——形狀不整,皺皺巴巴,甚至還有破漏的地方。</br> 這樣的鏡無痕路平十分清楚地感知到了。不會被鏡無痕反彈的魄之力傷到的他,自然更不會在意這樣殘破的鏡無痕。拳頭照直揮上,殘破的鏡無痕根本無法發揮鏡無痕的反彈效果,一觸即碎,帶著林天表吐來的鮮血,如血珠般四分五裂。</br> 路平這一拳的魄之力被化解掉了不少,但終究還是轟中了林天表。林天表再次飛出,這次可就不是松幾顆牙那么輕松。再次噴出的鮮血,在空中直接劃出一道長虹,林天表的人瞬間已經失去了意識——殘破的鏡無痕雖然也抵掉了不少魄之力,但他這三魄貫通的身軀,終究不是可以正面硬扛路平這魄之力的。</br> 只這么片刻林天表已被擊潰,被轟飛的他甚至落到了正在逃走的嚴歌前面。嚴歌伸出一手,將林天表輕輕托住,腳下不由也慢了幾分,到了這地步,走是已經走不掉了。嚴歌朝著迷霧的另一端看了眼,呂沉風也被北斗門人纏住。他要解決那些人問題不大,可要再趕到這里救他,總還是需要些時間,而他身后,路平的腳步聲只響了一下,便已掠了過來,強悍魄之力急劇壓縮著空氣,刺痛了他的后腦。</br> 轟!</br> 魄之力爆散著,嚴歌只能是下意識地向下一彎身。</br> 避過了嗎?</br> 似乎是的。</br> 自己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可是路平的拳也沒有從他閃過的上方轟過。爆散著的魄之力同樣不是在上方,而是落在了他的身后。這一拳,赫然不是被他閃過,而是被擋住。</br> 嚴歌回頭,看到一個身影立在他的身后。</br> 嚴歌吃了一驚。他的感知能力不弱,可這樣活生生一個人閃到了他的身后,如此距離下,他竟然一點都沒察覺到。</br> 路平的攻擊正是被此人攔下。他穿著珍寶閣那一行人的服飾,張在身前的手型,與施展鏡無痕時的林天表竟有幾分相像。</br> “咳……”被嚴歌扶住的林天表在魄之力的激蕩下只暈了片刻便已經醒轉,他望著眼前這人的背影,感知到剛剛攔下路平攻擊的殘余魄之力。又一口血咳出,眼里卻全是驚疑不定。</br> “大哥?”他有些不敢確信,十分小心翼翼地叫著。</br> “你們先走。”護在兩人身前的那位沒有否認,只是說了一句。</br> “真的是你?你怎么會在這里?”林天表看不到眼前人的表情,扭頭望向嚴歌。</br> 林家長子林天儀,三年前離家后林天表就再未見過。他僅從父親那里知道大哥并不是失蹤,而是在做事。直至到了北斗學院,與嚴歌接觸到后,發現大哥在做的事情嚴歌似也知情,而且路平與這事似乎也有一些牽連。</br> 而眼下,他看不到大哥的神情,從嚴歌的臉上,也沒看出什么。只聽到那邊路平也驚訝地說了一句:“是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