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雪靜繼續說：“當年你出事后，尸體迅速就火化了，等若寧得了消息從國外趕回來，你的葬禮都結束了。她失去了你，整個世界都灰暗了，你絕對想象不到她那時候有多傷心痛苦，有多絕望無助——畢竟那么多年，都是你陪伴著她，保護著她，你在她心目中的地位，除了男朋友之外，更像父親、兄長，可以說，你就是她的天！”
    “呵！可你卻她撒下這彌天大謊，甚至懷疑她，誹謗她，用那么骯臟的心思污蔑她！”馮雪靜連連冷笑，想到當年閨蜜的慘狀，滿心滿肺只覺得不值，連語氣都激動憤慨起來。
    “她當時甚至一度想到自殺，就因為你不在了，她覺得沒了活下去的意義……幸虧我及時發現，阻止了，她回來呆了兩三個月的時間，整天以淚洗面，萎靡不振——后來，是她學校那邊有事情，導師叫她回去，她才稍稍振作起來，又出去繼續攻讀學位。”
    “你去世一年忌日快到時，她又提前回來了，一回來她就找到我，讓我幫忙調查你的心臟捐給了誰——這個其實很好查，只要有人，托關系去器官共享平臺那邊很容易就查到了。讓我沒想到的是，都一年了，她居然還無法從失去你的陰影泥潭中解脫，她居然還起了一個無比瘋狂的念頭！”
    故事講到這里，憑著趙林朗的智商，已經差不多明白那個孩子的來歷了。
    可問題就是，如果那樣的話，孩子也應該是霍凌淵的，怎么成了霍凌霄的？
    馮雪靜看向他，也問道：“你現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
    趙林朗好久沒說話，再開口時，嗓音莫名有些暗啞，連眸光都沉郁地帶著悲涼，“難道……她刻意去結識了那個霍凌淵，跟他在一起了，然后……懷上了他的孩子？”
    “你果然聰明——只不過，你還是低估了若寧對你的感情，她那個時候，整顆心依然是你，怎么可能跟其它男人在一起？哪怕是假裝，她也無法接受，因為她不愿意背叛你們感情——哪怕只有絲毫！”
    “她讓我暗中幫忙，趁著霍氏一次宴會，偷偷潛入了霍凌淵的房間——可誰都沒想到，那晚霍凌淵因為身體不舒服提前離開了宴會，那晚入住那間房的人是霍凌霄。”
    趙林朗眼眸陡然一震，眸光猝然凝聚看向對面的女孩兒，臉色極度不可思議。
    “你也覺得不敢相信是不是？”馮雪靜笑了笑，笑容意味深長，繼而搖了搖頭，“可命運就是這么奇怪……當時，連若寧自己都不知道，與她發生關系的人并不是霍凌淵，而是霍凌霄——兩個月后，她發現自己懷孕了，你不知道她那天有多高興，她以為，她終于懷上了你的孩子，雖然并不完完全全屬于你，可至少孩子的心跳，來自于你！”
    “直到去年，她帶著孩子回國，與霍凌霄偶然遇上，這一起烏龍事件才慢慢展開真相，這也是后來她為什么跟霍凌霄在一起的原因——除了日久生情之外，也因為，可以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
    見趙林朗一動不動，整個人像入定一般，又像是神游天外，可臉上的情緒分明顯示他心里已經蕩起波瀾，馮雪靜不著痕跡地瞥他一眼，心里淡淡冷笑。
    “其實，當若寧知道這個真相時，她非常崩潰痛苦，因為在她心里，她一直都覺得那是你的孩子，是你留給她唯一的念想，是她活下去的勇氣和希望——她怎么也沒想到，老天爺跟她開了那么大一個玩笑！她跟霍凌霄在一起，也是經歷了很多很多，她需要說服自己，把對你的感情深埋起來，強迫自己去接受新的男人，嘗試新的感情，開啟新的生活——這個過程有多難，你沒有親眼看到，絕對無法想象。”
    “可你——你還在這么懷疑她，認為她早早就背叛了你，甚至覺得她在心里慶幸著你的意外去世，因為她可以光明正大地攀上富豪——呵，你不覺得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王八蛋嗎？！”
    趙林朗被馮雪靜的話死死地定在座位上，好一會兒，都沒有反應。
    馮雪靜并不確定告訴他這些到底是好是壞，不過，這會兒看著他呆若木雞一般，看著他方才還裝腔作勢的面孔此時全被震驚、訝異、愧疚、懺悔甚至悲痛填滿，她突然覺得，告訴他還是有用的！
    起碼，能讓他心里痛一痛！
    良久，趙林朗微微回過神來，眨了眨眼，眸底隱隱泛著猩紅，視線慢慢對焦看向對面，“照你這么說……其實若寧并不愛那個姓霍的，只是為了孩子——”
    馮雪靜撇了撇嘴，“我可沒這么說，若寧一開始的確不愿意跟他在一起，可霍凌霄是誰啊！他不愿意追女人時都能被女人前赴后繼地倒貼，何況他拿出十足的架勢，牟足了勁兒去追呢？”
    馮雪靜這話，表面上像是沒有回應他的疑問，可潛臺詞又分明在說——若寧跟霍凌霄在一起，就是因為霍凌霄的條件太好了，對她太好了，她無法抗拒了。
    在趙林朗的思維理解里，就是——若寧其實不愛那個姓霍的，只是被迫接受而已。
    “我就知道……若寧跟我說的那些狠心絕情的話，全都口是心非！她是恨我，恨我拋棄了她！”趙林朗悟到那層深意之后，突然篤定喃喃地道，“我一定要讓若寧回到我身邊！她是我的！”
    馮雪靜挑眉，故意刺激他，“你真是瘋了？你怎么搶？暫且不說你跟霍凌霄的差距，單說你也是有老婆的人，你怎么去搶若寧？再說了，霍凌霄是什么人啊！你想搶他老婆，怎么可能！別癡人說夢了！”
    趙林朗落著眼睫，淡淡地道：“哼！馮雪靜，你以為我還是當年的我？你以為我為什么要處心積慮做那些事，改名換姓在國外生活？”
    馮雪靜故意做出好奇不解的樣子，問道：“對啊！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因為——”趙林朗差點脫口而出，幸好腦子反應過來，及時止住了。
    “總之，現在我想得到的東西，我一定會得到！霍凌霄很快就會一無所有，到時候，不止是霍氏集團，連若寧都一并會回到我身邊！”趙林朗異常自信堅決地說道，眸光劃過一抹陰憤乃至癲狂的光。
    馮雪靜看著他令人寒栗冷顫的表情，莫名打了個激靈，思忖這人是不是又要放什么大招了。
    *
    方若寧回到公司，保鏢立刻把商場里發生的事跟霍凌霄匯報了。
    原以為她出去跟閨蜜吃頓飯，能聊聊天放松放松心情，誰知居然遇到這樣的事！
    沒等保鏢說完，他已經起身快步從辦公桌后走出來，拉著方若寧上下打量，關心地問：“有沒有受傷什么的？當時怎么不給我打電話？不行，你最近還是少出門為好，這些網友太瘋狂了！”
    方若寧被他扯著上下打量，想要說話都沒機會，等他說完才安撫：“放心，我沒事，又不是瓷娃娃，別人碰下就怎么了。”
    保鏢又道：“幸虧Geller先生和他的助手經過那里，替我們解圍。”
    霍凌霄面色一僵，看了保鏢一眼，又沉眉看向女人，“怎么又是他？每次都那么巧合？”
    方若寧心里也有同樣的疑惑，看著男人困惑地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怎么那樣巧。不過，我們就是一起下電梯，而后就各自分開了。”
    “嗯。”霍凌霄沉沉應了聲，微微轉身看向保鏢，“你再法務部找個律師，一起去商場那邊交涉，把騷擾太太的那些人全都查出來，交給警方，就算判不了罪，起碼也會有個行政處罰，我要讓他們長長記性。”
    “是，我這就去辦。”
    保鏢轉身走了，方若寧抓著他的手微微拉回來，“有這個必要？”
    “當然有。”霍凌霄臉色嚴肅起來，放開她，轉身走回辦公桌后，“不殺雞儆猴，下次還會有人冒犯，都是成年人，該學會為自己的言行負責任。”
    “好吧。”身為律師，方若寧明白這個道理，“我只是擔心，現在這個節骨眼上，你處理這些事會額外添麻煩。”
    “傻瓜，”男人打開文件，抬眸瞥了她一眼，“保護自己的老婆，怎么會麻煩？”
    女人笑了笑，不再說話，繼而一手捂在唇邊，打了個呵欠。
    霍凌霄立刻就問：“困了？要不要到休息室睡會兒。”
    放著平時，他這么建議她多半都是拒絕的，為了避嫌，也為了不讓同事們覺得她有特權，可現在不一樣了，為了寶寶，她也要對自己好點。
    “唔，是有點困了，那我去睡會兒，你不許打擾我。”方若寧答應，轉身就朝著休息室走去。
    霍凌霄微微意外，回頭看了她一眼，淡淡勾唇。
    這小東西，平時不是都不肯的么，今天是怎么了？難道被那些網友嚇到了？
    不知是不是確定了懷孕之后，人在潛意識里會發生轉變，方若寧竟覺得格外犯困，中途隱約醒了一次，可眼皮都撐不開的感覺，一股強大莫名的拉扯力將她再度拽入了黑甜的夢境。
    等再次有意識時，覺得身體被什么壓了住，連嘴巴上都有一種綿軟熟悉的觸感。
    柳眉可憐地皺了皺，她下意識轉頭想要擺脫掉那陣騷擾，可非但沒有甩開，還連整個呼吸都被阻止了。
    “唔——”終于，眼皮睜開，她惺忪地發出一個音節，看著近在咫尺的俊臉，煩躁地抱怨，“你干什么，說好了不許打擾我的！”
    “我也不想啊，可是你都睡到三點了……”
    三點？！
    腦子里一個激靈，她猛地睜開眼眸，拽著他的手臂一看腕表，真得！三點十分了！
    “天啊！”她火急火燎地起床，“你怎么不早點叫醒我！”
    男人很委屈，“你一會兒怪我打擾你，一會兒怪我不叫你——女人，果然善變！”
    方若寧氣得一巴掌拍在他身上。
    “不過，你也真是能睡，昨晚睡得也算早啊。是不是依然適應不了這工作強度，如果太辛苦的話……”
    知道他要說什么，方若寧搶先打斷，“這個工作強度不算什么，我以前做律師時，忙起來比這更忙！昨晚是睡得早，可是夜里醒了幾遍，老是做一些亂七八糟的夢，感覺比沒睡還要困！”
    她這般解釋，霍凌霄沒有絲毫懷疑，反而覺得心疼，“是不是最近壓力太大了？”
    “也許吧……”
    穿戴整齊，她起身要跑，手腕又被一股力道抓住，繼而將她整個人拽回去。
    “啊！你干嘛！”被迫伏在他胸前，女人羞赧，“你別鬧了！我要去工作了！今天下午好多事！”
    霍凌霄抱著她，垂眸深情地凝望著，一手撥開她臉上稍顯凌亂的發，正色道：“若寧，這些事你不要過于擔心，真得，其實……即便霍氏沒了，對我來說也的確不算什么，我在乎的只是你，只要你在我身邊，別的都無所謂，所以，不要弄得那么緊張，那么大壓力，也不要總想著替我分擔——看著你這么辛苦，我會覺得自己很沒用。”
    方若寧本來急忙匆匆地只想著感激離開這里，回去工作，聽了這話，心里卻莫名安寧下來。
    看著她幽深迷人的眼眸，寫滿了對她的心疼呵護，方若寧心里暖暖涌動著愛意，甜糯地一笑，安撫他：“沒有那么夸張，你別多想，我一點都不覺得辛苦，能跟你在一起，做你的左右手，并肩作戰，我覺得很榮幸，也覺得自己的存在是有價值的，如果你讓我悶在家里做米蟲，恐怕我會瘋掉。”
    男人沒說話，她又主動踮腳在他唇上吻了吻，戲謔地用手拍了拍他的俊臉，哄道：“好啦，沒事多笑笑，雖然你板著臉很酷，可我更喜歡看你笑起來的樣子。我去工作啦，晚上爭取早點下班。”
    說完，她俏皮地一眨眼，霍凌霄看著她狡猾嫵媚的小眼神，確定領悟到某種信息，突然心里一熱。
    這妖精！在公司里公然暗示他！簡直就是擾亂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