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一定要——”
    沒等她把話說完，霍凌霄便補充道：“放心，老宅那邊，我會加強人手。”
    “嗯。”
    兩人一時都沒說話，各懷心思。
    趙林朗的身份敗露無疑，而且犯下了性質極為惡劣的滔天罪行，那么他收購霍氏的計劃肯定要擱淺，可是霍氏已經被他收購的股份該何去何從，同時也成了一個問題。
    沉默良久，方若寧突然想起一事，連忙說：“對了，李權之前跟蕾切爾的保鏢接觸過，讓他伺機去解救蕾切爾，現在趙林朗逃亡，正是好機會……”
    霍凌霄看向她，淡聲道：“就在我們去找你時，格里菲斯家族已經傳來消息，他們派來的人聯系到了那個黑人保鏢，已經把蕾切爾解救出來了。”
    “是嗎？”方若寧吃了一驚，隨即安心下來，“那就好。”
    至此，趙林朗算是全線潰敗了。格里菲斯家族肯定也會派人找他，為女兒出口惡氣。
    聊了這么多，霍凌霄就算心里氣憤，現在也發泄的差不多了。
    何況，她懷著孩子，又受了驚嚇，現在正需盡心安胎，他再氣再怒，都抵不過心里的擔憂和心疼。
    走到床邊，握著妻子的手捏了捏，他強迫自己放下一切情緒，語調也溫和了下來：“好了，什么都不想了，你先好好睡一覺。這些賬，等你身體好起來后，我再慢慢跟你算。”
    方若寧微微抿唇，看著他笑了下，語調也忍不住甜糯：“二寶都有了，我還不能將功抵過嗎？”
    “哼！”男人微微挑眉，“有二寶難道不是我的功勞？關你什么事？”
    聞言，女人吃驚的瞪眼，沉默了兩秒，明白話中深意，頓時羞赧又氣惱：“怎么不關我的事？有本事你自己生去啊！”
    男人瞧著她，薄唇忍不住微微勾起，兩人對視了眼，十指默默握緊。
    “我做夢都沒想到，你會這么快懷上二寶，這些天，我一直以為你心里愛著的人還是趙林朗……”
    女人殷切地盯著他，心疼地道：“你怎么會這樣想？我是那種是非不分的人么……”
    “可愛情不就是盲目的？”
    方若寧想了想，莫名笑了，“的確，愛情就是盲目的……我也沒想到，跟你在一起短短時間，卻能磨滅我跟趙林朗十多年青梅竹馬的愛戀，我從沒想過要跟他復合，哪怕他沒有犯下這些罪行，也不可能……我的心，已經完完全全屬于你了。”
    男人刮了下她的鼻尖兒：“別以為哄我幾句，我就既往不咎了。”
    女人笑，“我知道，你不舍得怪我了。”
    “行了，剛從鬼門關逃離，就又在得意。醫生說你需要靜養休息，躺下睡會兒吧。”
    “嗯……”
    *
    “霍先生，病人傷勢太重，除了全身多處骨折外，脾臟、肝臟都破裂出血，脊椎也被撞斷……經過八個多小時的搶救，目前情況暫時穩定下來，但還沒有脫離危險期，未來的四十八小時極為關鍵，隨時可能再次病危。另外，就算他能挺過來，創造生命奇跡，如果脊椎恢復不佳，怕以后也會癱瘓在床……”
    霍凌霄聽完醫生的話，臉色沉寂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點頭：“好，謝謝醫生，麻煩你們繼續關注，盡最大的努力為他治療。”
    “霍先生請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力的。”
    醫生轉身走開了，陳航微微上前一步，看向他道：“霍總，李權的家屬，我已經通知了，今晚的航班就到。”
    “嗯，負責把二老安頓好。”
    “是。”
    想著方若寧睡著，那邊也有醫護人員照顧，霍凌霄索性在重癥監護室外坐著。
    “陳航。”
    “嗯？”
    “你跟著我做事，有幾年了？”
    陳航微微擰眉，想了想：“今年是第七年。”
    霍凌霄若有所思，道：“李權跟著我，九年了。”幾乎是從他一接手霍氏集團，李權便幫他做事了，說是保鏢，其實也是事業上的助手。
    陳航明白他的意思，在一邊默默看著他，知道他心里難受，想了想安慰道：“霍總，權哥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兄弟，之前他瞞著你幫助夫人，其實說到底……也還是為你效勞，他也不希望你這些年辛苦打拼的事業被別人奪去……”
    霍凌霄眼眸微微發紅，聞言，唇角緩緩勾了點弧度，道：“以前的事過去了，我不怪他。”
    陳航臉色也放松了些，“那他要是能好起來，還能繼續留在你身邊嗎？”
    “當然。”霍凌霄起身，又看了眼重癥監護室，良久后，轉身走開。
    格里菲斯家族的女婿居然是多年前已經被警方判定的車禍死者，這一消息頓時轟動全網。
    雖然警方的官方通報還沒有發布，但格里菲斯家族已經正式提出要“除掉”這個來歷不明的女婿，再加上當初H大一批校友早就懷疑蓋勒同當年學霸趙林朗的關系，一時間，即便沒有板上釘釘的證據，大家也已經認定了蓋勒就是趙林朗的事實。
    在D-N-A鑒定報告出來之前，警方已經發布了懸賞公告，將趙林朗視為危險分子，重要犯罪嫌疑人，鼓勵廣大人民群眾積極提供線索。
    一時間，趙林朗成了大街小巷家喻戶曉的人物。
    “他肯定沒想到，這輩子還有這么出名的時候吧？現在網絡上，電視上，甚至微信群里，全都是警方發布的懸賞通告，只怕他這躲不了幾天就會被抓住。”電話里，馮雪靜嘖嘖稱奇，口氣明顯是幸災樂禍。
    方若寧淡淡地道：“能早點抓到最好，否則，還不知會不會有無辜的人受到傷害。”
    霍凌霄推門進來，見她已經醒了，抬眸看了眼。
    方若寧跟那邊交代：“小靜，我這邊還有事，先不聊了。”
    “嗯，行吧，我明天再去醫院看你。”
    “好。”
    手機放下，霍凌霄已經走進來。
    他手臂上的傷又被重新處理了，此時右臂再度吊在胸前，腿上同樣也處理過，只是褲腿遮著紗布，從外不易發現。
    方若寧知道他去干什么，立刻問道：“李權的情況怎么樣了？”
    男人慢慢走到床邊坐下，捏著她的手握了握，沉著臉色微微搖頭：“還沒脫離危險期，而且，因為脊椎斷裂，雖然手術成功，但醫生說，以后怕是癱瘓的可能性很大。”
    “什么……”方若寧不敢置信，低呼了句，盯著他好一會兒沒有反應，腦子里一直回蕩著癱瘓幾個字……
    霍凌霄捏著她的手，重重握了下，算是無聲的安慰：“我已經再三叮囑院方，一定要盡最大的努力救治他。”
    一想著李權那種血氣方剛的漢子可能要成為廢人癱瘓在床，方若寧的眼淚頓時止不住下落，“都怪我……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那么大意，不應該讓他來幫我……把他害成這樣……”
    霍凌霄心里同樣難受，將妻子摟進懷里護著，手掌在她背后輕輕拍了拍，安慰道：“這件事我們誰都不希望發生，可意外總是出人意料的，別自責了。”
    方若寧在他肩頭搖著腦袋，“不……這件事，我難辭其咎，其實一開始我跟他說這個計劃時，他是強烈反對的，還準備告訴你，是我逼他的……凌霄，我好后悔——”
    霍凌霄面色復雜，沉默著沒再說話，只是抱著她輕輕安撫。
    晚上，兩人都在病房里過夜，霍凌霄的手機總時不時響起。輿論持續發酵，現在不少媒體記者都想采訪霍凌霄夫婦，都被他拒絕了。
    方若寧原本還覺得這一仗贏的勝利，以后就能高枕無憂了，可知道李權的情況后，她整個人又無精打采了。
    這一夜，方若寧輾轉反側。
    到了下半夜終于困極而眠，可很快又墜入噩夢。
    夢里，趙林朗壓著她，化身惡魔，一邊侮辱一邊破口大罵：“你這個賤人！表子！你居然欺騙我！我要弄死你！弄死你！”
    她拼盡全力反抗，可還是被他緊緊壓在身下。
    衣服被撕碎，手腕被禁錮，她張口去咬，被一股凌厲的力道掐住了脖頸，整個人如同缺氧的魚，拼命掙扎。
    下一秒，她又在路上瘋狂地奔跑，前面是看不到盡頭的黑暗，后面是一頭惡魔，猙獰猖狂的笑聲充斥著她整個世界，她跑啊跑……
    突然，“轟隆”一聲巨響，一個人被撞飛到半空，落地后又遠遠滾出去，她撲上去，不斷地喊著“救命救命”，頭發卻被惡魔拽了住，就那樣拖著她，拖著走……
    “不！趙林朗，你放開我！放開我……啊！救命啊——”
    霍凌霄早已經醒來，坐在床邊抓住她胡亂飛舞的手，可女人根本就喚不醒，被他抓住手后反而掙扎的更加劇烈，顯然，把這雙手當成了夢中的魔爪。
    “若寧！方若寧！”
    “不要！放開我！放開！”
    “若寧！”
    他右臂受傷，用不上力，單單一只左手根本控制不住她的動作，霍凌霄慌張焦慮，見怎么叫都叫不醒，只好起身開了房間的燈，又去洗手間接了半盆水過來。
    “嘩啦”一聲，他咬牙直直將水對準她潑下去。
    下一秒，困在夢魘中不斷揮舞掙扎的女人，一僵，一愣，繼而幽幽轉醒。
    這么大的動靜，早已經驚動了外面的值班護士，房間門被敲響，醫護人員進來，急忙問道：“霍先生，出什么事了？”
    方若寧已經醒來，可大腦混沌思維停歇，一時還沒明白是怎么回事。
    霍凌霄彎腰下來抓著她的手，又摸了摸她的臉，劍眉緊蹙：“怎么樣，清醒了嗎？”
    她抬起眼睫，終于認清面前的人，沙啞地發出音節：“凌霄……”
    能認識她了，霍凌霄一顆心頓時晃晃悠悠地落下。
    醫護人員也明白了，連忙道：“我去拿干凈衣服和被褥。”
    護士很快重新返回，懷里抱著干凈衣服跟床單被褥。
    “快去換上，萬一感冒就麻煩了。”霍凌霄接過干凈的病號服，遞給她。
    女人點點頭，還是有點反應緩慢，接過衣服后下床走向洗手間。
    霍凌霄看著她這個樣子，不放心，也跟著一起進去。
    衣服已經濕透，頭發也還在滴水，她先拿毛巾胡亂擦了下頭發，趕緊換衣服。
    “你做噩夢，怎么都叫不醒，我只好用冷水潑下去。”用這么簡單粗魯的方式對待自己的懷著身孕的妻子，實屬無奈，霍凌霄害怕她生氣，默默解釋了句。
    方若寧搖搖頭，無精打采地道：“沒事……剛才，夢到白天的事了。”
    “嗯，我知道。”
    她脫下身上的濕衣服，又拿干凈的穿上，霍凌霄就站在她面前，視線劃過她玲瓏有致的身軀，細細一看，這才發現她的小腹其實已經有點隆起了。
    懷孕快三個月了，他這個父親才知道，他還真是佩服這個女人的忍勁。
    想著她形狀優美的小腹中又住著一條小生命，男人唇角情不自禁得挽起微微笑意，大掌不由自主地抬起，撫上她的腹部。
    方若寧正在扣紐扣，不妨腹部一熱，動作僵了住，抬眸看向他。
    男人喟嘆著，朝前邁了步，將她輕輕抱著，薄唇在她額頭一吻，“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跟寶寶，讓你們受到了驚嚇……”
    “不關你的事。”被他抱住，整個呼吸間都是他身上濃重的男性氣息，方若寧覺得飄忽不定的心神才慢慢歸位，好像散落的魂魄被他一點一滴又重新凝聚起來，“是我自作主張，不關你的事。老公，我答應你，以后不管發生什么事，我都不會再瞞著你做這么危險的決定。”
    “好。”霍凌霄沉沉應了句，低下頭來，薄唇溫柔地找到她的唇瓣，溫柔繾綣地慢慢吻下去。
    從出事到現在，他們還沒有這樣親密接觸過——更準確地說，自從兩人開始冷戰后，他們已經好幾天不曾這樣溫暖平靜地相處過，更沒有吻過對方，此時，彼此的呼吸炙熱連綿的親吻中交換，那些恐懼、危險、驚慌、害怕，全都被這個充滿力量與愛意的深吻驅散，仿佛春暖大地，萬物復蘇……
    只有經歷過驚濤駭浪，才會知道風平浪靜是多么美麗的風景，才會更珍惜兩人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良久，兩人從這個沉溺的深吻中醒來。
    一只手臂受傷，行動不便，這個吻他只是單手扣在方若寧的腦后，一吻即罷，手掌從她腦后收回，寵溺在她下頜上捏了捏，“快把衣服穿好，回去繼續睡吧，你還在安胎中，不能大意。”
    方若寧溫柔地笑了笑，“嗯，你這些日子也沒休息好，趕緊睡去吧。”
    從浴室出來，病房里早已經沒了小護士的身影，床褥已經全都換好，收拾的干凈整潔。
    霍凌霄原本還要睡回旁邊那張陪護床的，轉身時被她柔柔拽住了衣袖。
    男人轉身過來，眸光狀似不解：“嗯？”
    “你陪我睡吧。”女人眼神溫溫軟軟地，看了眼床鋪，“擠一擠，兩個人也能睡下。自從你出差回來，就一直在生氣，我們都好久沒有抱在一起睡過了。”
    這是實話，當然，也還因為剛才的噩夢讓她心有余悸。
    或許，有他陪在身邊，鼻端能嗅到他的氣息，能讓她心里安定一些吧。
    嬌妻都主動邀請了，他身為丈夫難道還有拒絕的余地？
    俊臉帶著笑意，他又轉身回來，拉著女人在床邊坐下。
    “好，陪你睡。”
    兩人一起躺下，霍凌霄手臂受傷不便，方若寧微微探身起來，關了燈。
    房間里昏暗下來，她轉過身去，半伏在男人身側，一手攬在他腰間。
    “睡吧，有老公陪著，不用怕。”
    “嗯……”
    *
    翌日，一早。
    方若寧醒來便催促著霍凌霄趕緊打電話問問李權那邊的情況。
    霍凌霄安慰道：“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說明他現在應該沒事。”
    “那你也還是問問。另外，你不是說他父母過來了么？你今天要么抽空去見見他們，安慰下兩老。”
    “好。”
    為了不讓孕中的妻子擔心，霍凌霄現在脾氣異常溫柔，妻子說什么都是滿口好。
    吃過早餐之后，馮雪靜約了褚峻中一起來看她。
    想到事情終于塵埃落定，褚峻中也放心下來，只不過，當得知方若寧居然已經懷孕快三個月時，他也大吃一驚，心有余悸地道：“如果我知道你懷孕了，我那天肯定不會幫忙。我贊成霍先生的意思，這種事應該有男人來處理，這不是歧視你們女性，只是為了安全考慮，何況——你還懷有身孕。”
    方若寧靠坐在床頭，聞言笑了笑，眼眸帶著羞澀幸福地瞥了眼某人，道：“我也想全都交給他來處理，可偏偏這件事，他也有他的為難之處，如果不是我跟趙林朗的特殊關系，我也不會這樣計劃。”
    “嗯，幸運的是，現在你平平安安地。”
    馮雪靜在一邊靜靜地啃蘋果，等他們聊天告一段落，才抬眸瞥了眼霍凌霄：“霍總，這件事其實我是受害者，幸虧若寧沒什么事，不然別說你要追殺我，我自己也得內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