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夫人為難地說：“不是我們不想把孩子接回來，是凌霄不肯。我們也跟那女的談過，她態度高傲著，連一個億都不放在眼里，我們還能怎么辦？”
    霍夫人說著，真是一臉憂慮，“之前聽說他們鬧分手，分了，我連忙又撮合亦可去找凌霄，可凌霄壓根都不正眼看她，還把她威脅一番。現在兩人又合好了，只怕接下來的事就更難處理了。”
    霍老爺子聽完，冷冷一哼，“真是翅膀硬了！”
    “哎……凌霄從小就有自己的主意，更何況現在？若是那女的是個安分守已的，家世清白的，哪怕條件差一點呢，也無所謂，可偏偏……”霍夫人說著，看向霍政釗，一副告狀的口吻，“那次我們找她，正好凌霄趕回來，那女人囂張的——當著我們的面給凌霄甩了一巴掌，說是我們兒子糾纏她的，我真是開眼了！更不可思議的是，凌霄挨了她一巴掌，還巴巴地追出去跟她解釋，要送她回去！我都不知道那女的到底給凌霄灌了什么迷魂湯！怎么就中了魔似得醒不過來了！亦可是多好的女孩兒，對我們家上上下下都討好關心，人又漂亮溫柔，大明星，家世也好，雖說在娛樂圈打滾，可卻潔身自好，不同流合污，這樣好的女孩兒上哪兒去找？偏偏他就是看不上！”
    霍夫人長長一番話說完，霍老太爺越發生氣了。
    甩巴掌這事，他聽了也覺震驚。
    無法想象，那個沉默內斂氣場冷硬的孫子，居然會被一個女人甩巴掌！
    沒有哪個家長會喜歡這種太過放肆，鋒芒畢露的媳婦兒，進門了肯定會鬧得雞犬不寧！
    霍老爺子沉著臉暗暗琢磨了幾秒，眸中光芒也來越利，既然好說歹說都沒用，看來也只能威逼利誘了。
    霍凌霄回來很快，車子一進庭院，霍夫人便緊張起來。
    雖然不滿意兒子在這件事上的行為態度，可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她怕鬧得家庭不和，更怕兒子激怒了老爺子，后果更加嚴重。
    心里忐忑又慌張，可這件事已然輪不到他們做主，全憑老爺子來論斷，她再急也只能一邊站著。
    霍凌霄快步進屋，英俊深邃的眉眼表情淡漠，冰冷的眸光巡視一圈，一眼沒看見兒子，他才問：“孩子呢？”
    簡單三個字，透著一股子來者不善的危險氣息。
    霍夫人正要說話，沙發上端坐的霍老爺子已經搶先開了口，“孩子是霍家的血脈，我們還能吃了他不成？你這一回來就風風火火殺氣騰騰，把我們都當成什么了？仇人？還是敵人？”
    霍凌霄氣勢狠，老爺子也絲毫不弱。
    只是瞬間，客廳里氣壓便將至冰點，各個都屏住呼吸，繃著神經。
    霍凌霄當然不想矛盾激化，在老爺子的高壓下，緊握的鐵拳一寸一寸放松，冷峻沉鑄的臉色也微微緩和。
    片刻后，他再度開口，語氣也松懈不少：“你們想看孩子，可以跟我說，我自會帶他回來，這樣招呼都不打一聲強行劫走，也不能怪我來勢洶洶。”
    老爺子挑眉，“跟你說，你會帶孩子回來？”
    霍凌霄沒說話，其實心底里他也不清楚，或許會，或許不會。
    “哼！我看你這態度，別說不想讓孩子回來，你自己都不把這當做家了！”老爺子站起身，杵著拐杖走到落地窗前，看著漸漸暗下來的夜幕，沉吟片刻再度開口，“孩子是我霍家血脈，自然要認祖歸宗，可是孩子的媽……”
    老太爺轉過身來，看著孫兒，“這些日子我調查過了，那個女人……能力倒是讓人刮目相看，只可惜為人處世的態度有待商榷，叛逆倔強，跟家人關系緊張，十幾歲就早戀，在國外這些年，還不知有多少不為人知的事，你跟這樣復雜的女人在一起，早晚會害了你。”
    霍凌霄不意外老爺子會調查她，聽到爺爺提及她十幾歲就早戀的事，那想必也已經查到了趙林朗那邊，心底里疑惑家人知不知道趙林朗就是凌淵做心臟移植手術的捐贈者。
    面上不動聲色，他毫無畏懼地看著老爺子，問道：“那爺爺有沒有調查她為什么叛逆，為什么跟家人關系緊張？至于早戀那事，就更不值一提了，誰還沒有年少無知情竇初開的時候？我跟她在一起，看重的是現在和未來，至于過去那些，我不在乎。”
    他說的云淡風輕，可一屋子的長輩卻聽得眉頭緊鎖。
    他們看出來了，這孩子就是鐵了心要跟那個女人在一起，任誰勸都沒用了！
    霍老太爺大概是氣得厲害，花白的胡茬隱隱抖動，一手撫在胸口按了按，又退后在沙發坐下。令人窒息的緊張氣氛中，沉默像是炸開的煙霧，彌漫了整個客廳。
    良久，霍老太爺大概是緩過那口氣了，才又抬頭看向孫兒，眸光鋒銳，老臉威嚴，“這么說，你是不打算聽我們的勸了？”
    霍凌霄沉默著，面無表情，緊繃凌厲的側臉線條像是要割裂僵滯冰冷的空氣。
    “你如今所擁有的一切，都是霍家給你的，如果你執意如此，那這個家就當沒你這個長子長孫！我倒要看看，你若一無所有了，那個女人是不是還愿意跟著你！”老爺子說到激憤處，手里的沉木拐杖重重懟在地板上，隆隆巨響聽得各個頭皮發麻，風云變色。
    霍夫人倏地轉頭看向老爺子，眼眸驚駭顫抖，又看向兒子，慌張地上前：“爸，您這話是什么意思啊！凌霄……”她轉身去拉兒子，推著，趕著，“凌霄，你快跟爺爺認個錯！你怎么這么倔呢！為了個不愛你的女人，值得嗎？你是不是要氣死我啊！”
    霍凌霄沉眉不語，同樣暗暗吃驚。
    他沒想到爺爺會拿這一點來威脅他。
    片刻功夫，他悟出老爺子話里的意思，突然間竟有了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或許，他們以為這是最后的殺手锏，他一定會妥協屈服，可他們想錯了。
    功名利祿，榮華富貴，在他眼里早已經沒了吸引力。以他的手腕、能力、人脈，即便離開了霍氏集團，也照樣能東山再起。
    他這個人才是最大的財富，而不是外在那些累加的身份。
    如果卸去這一身榮耀，卸下肩上的重擔，對公司的責任，對家族的使命，他非但沒覺得自己失去了一切，反而覺得輕松了……
    畢竟這些年，他背負著整個家族繁華榮耀的使命，在公司遭遇危機時挺身而出，力挽狂瀾——旁人看到的只是霍氏再創輝煌的傳奇，卻沒人知道他背后付出和犧牲了多少。
    熬夜加班，喝酒應酬，壓力太大，疲勞過度，他年紀輕輕已患上嚴重胃病，胃痛早已是家常便飯，年前都還因為胃出血而住院過——可這些，他們都看不到，又或者看到了也并不在乎——最多說一句：不要太辛苦，注意身體。
    他們只在乎名聲地位，權勢財富，因為霍氏家族的榮耀和名望高于一切，霍氏的子子孫孫要拼盡全力維護這份榮耀名望。
    現在好了……
    爺爺說了，選擇那個女人，就從霍家離開。
    他要凈身出戶了。
    可他不覺得惶恐，不覺得害怕，不覺得一無所有，他反而慶幸，輕松了。
    他終于能為自己而活，能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霍夫人急得眼眶通紅，可霍凌霄卻無動于衷，被強行推到了老爺子面前，他微微抬眸，看著面前一臉怒意威嚴肅穆的爺爺——這個曾經他最尊敬也最崇敬的長輩，此時面對卻出奇地平靜，微微吸了口氣，平靜緩緩地道：“如果您想好了，那我愿意接受這樣的懲罰。您認為公司應該交給誰，讓他來接手就好了，我會辦好交接工作。”
    話落，幾位長輩的臉色全都僵死，眼眸震驚到無以復加！
    “凌霄！”霍政釗突地站起身，緊緊盯著他恨鐵不成鋼地道，“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公司這些年是你一手打理扶植起來的，你付出了多少心血？你就這樣甘愿放棄？！”
    霍凌霄依然是從容不迫的眉眼，“身為霍家子孫，這是我應該做的，但既然現在用不上我了，那我也愿意把公司交出來。正好，這些年我也累了，正好休息下。”
    霍夫人抓著他的手臂，拉過去，激動顫抖地搖晃，“凌霄！你真是糊涂到極點！為了那個女人，你值得嗎？！”霍夫人忍不住哭起來，“你就算不在乎公司，你連我們家人都不留戀了？我們是你的父母啊！”
    霍凌霄落下冰冷淡漠的眼眸，語氣同樣不帶溫度，“你們是我的父母，可也是你們，逼我最緊。”
    逼？
    這個字讓霍夫人無力承受，像是受了沉重打擊一般，退后兩步，跌坐在沙發上，低聲痛哭起來。
    “混賬！”霍老爺子氣到現在才吐出兩字，手里的拐杖再度揚起，不過還沒捶到霍凌霄，老爺子便因為氣急攻心也跌坐在沙發上，嚇得一旁幾人立刻呼救，端水的端水，拿藥的拿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