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盤棋下了半個小時才結束,龍在天看著被吃的只剩下光桿司令的敗局朗聲大笑:“這一局殺的痛快,你還說自己不是謙虛,就這棋藝,老頭子我自嘆不如。”
“多虧老爺子手下留情。”蕭絕拱了拱手。
龍在天虎眼一瞪:“我留個屁情,你當我老眼昏花看不出來啊,你早就能將軍了,為了照顧我的面子才磨磨唧唧的。你瞧瞧這棋盤,還有我的兵么?都被你小子吃了。”
蕭絕尷尬的汗了一把,心想應付這老爺子真不容易。你不聰明吧他覺得你呆板,你聰明吧他覺得你滑頭,可真是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啊。
“沒進門就聽到爺爺的笑聲了,什么事這么高興?”
蕭絕剛想問老爺子要不要再殺一局,門口就飄來一道聲音截住了他的話。聽到這道熟悉的清冷聲,蕭絕的心臟微微跳了一下。其實答應龍在天的邀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龍輕舞,他想她了,想來碰碰運氣,也許就能見到她了。
先前剛到的時候龍輕舞不在,他心里很失落,以為龍輕舞晚上不會來祖宅吃飯了。但當這會龍輕舞突然出現的時候,蕭絕又感到緊張了,這種感覺像是分手之后很久不見,突然見了面,竟陌生的不知道該怎么說話。
“我孫女回來啦。”龍在天朝龍輕舞笑道:“我今兒請蕭絕吃飯,你回來的剛好,馬上也該開飯了。”
“嗯,我去換衣服。”龍輕舞清清冷冷的點了下頭,直接忽視蕭絕,快步流星的上了樓。
原來她也已經搬回龍家祖宅住了。
蕭絕心里一陣失落,隱隱有疼痛感傳來。
龍輕舞快步上樓,疾步回到房間,砰的一聲關上門,背靠著門板,呼吸又急又促。她強裝的淡定和冷漠在沒人看見的時候,全部化為灰燼。回來之后她每天把自己泡在工作里,讓自己忙的沒有時間去想他,她以為自己可以很快忘記他,可當他毫無預兆的出現在面前時,這顆心臟還是不爭氣的有點疼。
“龍輕舞,你都已經決定了,別再這么沒出息。”
龍輕舞咬唇罵了自己一句,沖進衛生間洗了個冷水臉,理智漸漸被冷水拉回來。看著鏡子里的那張寒霜般的臉蛋,龍輕舞黯然傷神。
對著鏡子傷神了好一會,龍輕舞抬手解開挽成髻的長發,甩開長發的時候手腕微微一頓,紅繩子上的玉玫瑰在燈光下熠熠生輝,閃的她眼睛澀澀發疼。
龍在天常年在蘭西養老,期間很少回來,祖宅里只有龍懷恩一家三口住,很是清冷,難得一家人能坐在一起吃飯,龍二嬸張羅著保姆做了一桌子飯菜。
龍懷恩從地窖里挖出女兒紅,一一給龍在天和蕭絕倒上。龍在天端起酒杯先敬蕭絕:“其他的話老頭子也不多說了,一切都在酒里。”
蕭絕笑笑端起酒,跟龍在天喝了一杯。
吃飯的時候大家都很沉默,龍懷恩一家三口十分懼怕蕭絕,恨不能將自己隱身到蕭絕看不見的角落,更不會出聲提醒他自己的存在。
龍輕舞向來話說,此刻也是默默不語,連吃飯都沒什么胃口。
蕭絕的胃口也不好,余光不時的偷看龍輕舞一眼,看的多了就發現她手腕上的玉玫瑰不見了,從自己給她戴上之后,她連洗澡都不會拿下來。現在不戴了,是決定跟自己一刀兩斷了么?
龍在天雖在吃飯,心卻在兩個年輕人身上。他這次決定回國就是看出兩人鬧了矛盾,他很喜歡蕭絕當自己的孫女婿,想從中調解一下兩人的關系,希望他們能和好如初。不過現在看來,孫女的心結不小,怕是不容易解開。
面對著一桌子美味佳肴,六個人誰也沒吃好,各有各的心思。飯后收拾餐桌的時候,保姆們看到幾乎原封不動的飯菜都嚇了一跳,以為是今晚的飯菜不合主人們的胃口,提心吊膽的擔心自己會不會被炒魷魚。
晚飯過后,蕭絕又陪龍在天殺了兩局,龍懷恩和龍輕舞一左一右的在一旁觀戰。兩局下來兩人都有輸贏,算是打了個平手。蕭絕看時間也晚了,便提出了告辭。
龍在天聽蕭絕要走,馬上讓龍輕舞去送送。蕭絕本以為按照龍輕舞的性格肯定會拒絕,沒想到她竟然答應了,站起來對蕭絕說道:“走吧,我送你。”
蕭絕受寵若驚,愣愣的跟在她身后。兩人一出了別墅,龍懷恩長長的松了口氣。
月光皎潔,兩人并肩走著,蕭絕很想說些什么,可好幾次張開嘴巴,又不知道說什么。問她最近好不好太矯情,解釋跟公儀卿的事又是火上澆油。可要什么都不說,又白白浪費一個能跟她解釋的機會。
“我們分手吧。”
耳邊飄來五個字,輕輕地,冷冷地,淡淡地。
蕭絕腳步一頓,回神間才發現兩人已經走出了龍家。龍輕舞站在他對面,朱唇輕啟,云淡風輕的為他們的感情畫上一個句號。
“不分手行嗎?”
“聽我解釋行嗎?”
“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這一刻,蕭絕的腦海里浮現出很多諸如此類的回答。可他一個也說不出口,因為他的腦海里又響起了袁守誠的話,老而無妻曰鰥。千般的不舍和萬般的心痛,都只能化作一個字。
龍輕舞微微一愣,放在口袋里的柔荑一點點的握成粉拳。她沒有再看他,從他身邊擦肩而過,徒留一股清冷幽香。
龍輕舞曾在網上看到過幾句話,女人說分手的時候,男人若不想分,提一百次還是會復合。若反過來,當男人想分手的時候,女人只需要說一次,兩人便會從此陌路,再無可能。
豆大的眼淚從冰冷的剪眸里掉落,龍輕舞覺得眼淚很燙,像一百度的沸水,能夠滲透皮膚,燙的全身血管都在疼,疼的她想蹲下來抱住自己。
夜風襲襲,蕭絕單薄的身軀淹沒在黑夜里,像一尊雕像僵在風中。從左肋到左胸都很疼,像是肋骨與心臟同時被抽離的一樣,讓他頓時感到整個人都空了。
小狐貍從他口袋里鉆出來,跳上他的肩膀,用短小的兩只胳膊抱著蕭絕的脖子,毛茸茸的小腦袋在他脖子里蹭啊蹭,像是在安慰他別難過。
蕭絕摸了摸小狐貍的腦袋,而后向山下走去。
“他沒有回頭,龍輕舞,你又輸了。”
在蕭絕離開之后,他的背后一直有雙眼睛,在期待著他能回頭,哪怕只是看一眼,今晚都會是另外一個結果。可很多事情就是如此,差一個眼神,差一步路,差一個轉身,就是天涯陌路。
蕭絕在山腳下打車回去,路過輕軌酒吧的時候下了車。今晚想喝點酒,不想太清醒,清醒著心太空,容易失眠。
這個點是酒吧最火爆的時候,酒吧里震耳欲聾的搖滾聲震動的蕭絕心臟亂顫,他摸了摸胸口,嘴角勾起苦澀,原來心臟還在,這一路上,他都以為自己的心臟丟了。
蕭絕在門口愣了一會,剛要往里面走,面前突然走過來一人,笑顏如花的喊著自己的名字。
“你也來泡吧?”蕭絕看到這張文文靜靜的臉蛋,有些驚訝的問道。
安寧害羞的低下頭:“我、我是被同學拉來的。”
蕭絕了然的哦了一聲:“那不打擾你們同學聚會了。”
“等一下。”安寧見他要走,急忙拉住了他的胳膊,旋即又跟觸電了似的松開,一臉緊張羞澀的看著他。
“怎么了?”蕭絕有些想笑,他跟安寧不算多熟,但也不能說陌生,這丫頭怎么還如此害羞。
“我、我能不能請你幫個忙?”安寧吞吞吐吐的說道。
“什么忙?”蕭絕抱著胳膊,挑眉問道。
安寧朝他招招手,蕭絕會意,彎腰附耳過去。只聽安寧嘰里咕嚕的跟他說了一番,末了還拿拜托拜托的眼神看著他。
蕭絕輕笑一聲:“舉手之勞,走吧。”
安寧臉蛋上綻放出笑顏,領著蕭絕走向了一處角落里的卡座。
這個卡座是圓形的,中間放著一張圓形的桌子,圍圈能坐下十來個人,安寧的同學也不多,只有七八個,男女對半,看樣都是一對對情侶結伴來參加聚會。
“我的大小姐,你再不回來,我們都要報警找警察去廁所撈你了。”安寧一走過來,就有一個女孩跟她開起了玩笑,笑著笑著突然看見還多了一個人,奇怪的問道:“安寧,這是誰啊?你去個廁所,還勾搭了個帥哥回來呀。”
“不是的”安寧急聲解釋:“這是我朋友。”
安寧一說這話,七八個男女都愣住了。安寧從上學到畢業,一直都只有女朋友,從來沒聽說她有男性朋友,其中關系值得深究啊。
“你們好,不好意思打擾你們聚會了。我跟安寧許久不見,今晚難得在這里碰上,想跟她單獨聊一會。”蕭絕笑著對幾人說道。
方才安寧的意思就是想請蕭絕出面,帶她離開這張酒桌,大概是不太喜歡這種環境,安寧坐立不安又苦于找不到借口走,所以見了蕭絕才有了這個主意。
“你誰啊,安寧憑什么跟你走?”一個挺帥氣的男生霍然站了起來,語氣十分不悅。
蕭絕心情不好,不想多說話,沒有搭理帥氣男生的態度,直接拉起安寧的手就要走。他看的出來,安寧并不喜歡這些同學,可能只是性格太軟弱,說不出拒絕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