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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蘇袂沒讓人扶,一手攥著軍功章錢票,一手撐地,站了起來。
    晃了晃手里的錢票,沖趙恪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謝謝啊!”
    太久沒笑了,她都忘了唇角要上彎多少,才能牽能臉上的笑肌。
    趙恪微微頜首。
    “嫂子你等等,我去叫兩個孩子。”被趙恪叮囑送蘇袂和孩子們回去的警衛員,交待了一聲,轉身進了院,朝辦公樓跑去。
    蘇袂瞅了眼不停抬手抹臉上雨水的周長弓,對他跟趙恪道:“我在這兒等他們,你們先進去吧,別把身上的衣服淋透了。”
    雖然她喜歡一切干凈的水,這么淋著也讓她對現下的情況多了分真實感,可讓人陪著她穿濕衣服就不好了。
    她記得幼時聽太爺爺講起這個年代,慣常提起的就是缺糧少藥,說病了多是硬扛,退休的老兵幾乎個個都是一身風濕病。
    周長弓擺手:“不急……”
    話沒說完,趙恪已經轉身走了。
    周長弓抬著手,半晌,看著蘇袂尷尬地笑了笑,抹了把臉上的水解釋道:“他工作忙。”
    “理解!理解!”蘇袂對給她錢票的趙恪印象良好,“你們忙,別為我耽誤了工作。”
    周長弓不好意思將一個剛犧牲了丈夫,還沒走出悲傷的家屬撂在辦公大樓外面,只得沒話找話道:“說來,咱們還是半個老鄉呢,39年我跟部隊在陜北槐林發展革命隊伍,估計你才這么點大。”
    周長弓比劃了個身高,笑道:“那時不認識你,不然就去你家吃飯了。”
    蘇袂剛融合完原主的記憶,還沒來得及整理,只得避重就輕道:“你來了,我爹娘肯定歡迎,他們最是好客了。”
    “這點我贊同,”周長弓見她臉上的悲傷淡去不少,心下寬慰,不免就想順著話勸上幾句,“當年要不是你爹娘純樸善良、熱情好客,收留了受傷的劉同志和建業這對母子,又在劉同志傷好歸隊后,幫忙帶大了建業,哪有劉英同志后來的成就和今天我們的優秀軍人林建業……我聽建業說,你學得了嬸子的一手好面食。申請讓你隨軍時,他還跟我們拍胸脯保證,說等你來了,雨季不忙了,讓你去食堂做了請我們大家伙兒嘗嘗。”
    蘇袂的心被他最后這句話嚇得吊在了半空,原主會做包子蒸饅頭搟面條烙餅子,她可不會。
    別說做面食了,熬粥她都免強。
    她是家里的獨生女,加上太爺爺,上有五個老人和一對父母疼寵,嬌生慣養地長到十八歲,覺得苦累煩惱的不過是做模型時一不小心又傷了手,學的二胡被人說難登大雅之堂,參賽作品畫了一副又一副,總也不滿意。
    她18歲生日的前兩天,末世來了,除了早已去逝的太爺爺,最親的六人昏迷后就再也沒有醒來,相比喪尸化的鄰居,被人挖了晶核的異能者,欺凌而死的普通人,他們走得很安詳。
    她醒來后覺醒了變異性火系異能,只需彈出一點火煋,就能將人或喪尸、物飾燒得一干二凈,因此震懾住了有異心的傭人和鄰居,滅了院里院外游蕩的喪尸,順利地帶著保姆安姐,等來了部隊救援,隨他們去了基地。
    先開始是有安姐在,不需要她煮飯。
    后來是嚴重缺水,想學,隊友們也不舍得讓她浪費一滴水和一粒發霉的糧食。
    “你們陜北有一道面食,叫羊肉蕎面圪坨,三碗蕎面稅半碗白面,用燙一點的開水和面,和的硬硬的,然后搓成這么長,”周長弓左右食指伸出比劃了個筷子長短的距離,點著小手指又道,“這么粗細,手捏著一頭在另一個手心里一搓,搓成一個個小窩窩,丟進開水里煮熟撈出,澆上熬了一宿的羊骨羊雜湯,撒上蔥花或是野菜尖,不要太美。”
    蘇袂怔怔地看著他,他就是說得怪詳細,她也不會做呀。
    原主的記憶融合后,提到哪個名詞,自帶播出,跟放碟機似的。
    她不覺得看一遍,或是數遍,自己就有了動手的能力。
    反倒是他的描述和腦海中的食物畫面,惹得她口水泛濫,心里抓扒的餓得難受。
    “我不是教你做蕎面圪坨,跟你說面食,我是關公門前耍大刀!”周長弓道,“我是想說,你看一碗面尚且如此,經歷了這么多道工序方才成就一碗美食,何況是人生呢。你今年不過23歲,未來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還有父母、孩子要養,可不能再像今天這樣,氣性上來將自己活活憋得閉了氣,孩子嚇得哭不說,讓建業走得也不安生……”
    不是要她做面啊,原來是要給她上思想教育課!
    蘇袂暗自松了口氣,盯著院門,這一刻,她有點迫切地想要見到兩個孩子。
    她自小被家人養得獨,性子強,最煩他人說教。
    “蘇同志,”周長弓碎碎念念了兩分多鐘,鄭重地對她彎了彎腰,“對于我妻子先一步向你透露林建業犧牲在邊境這事,鑒于她不是軍人,不在部隊擔任任何職務。我們會打電話到市里她工作的單位,以降職、私下批評來處理。對于她言語間給你帶來的傷害,我真誠地代她向你說一聲‘對不起’。”
    蘇袂想到心疾去逝的原主,雖然她后來是自己放棄了還陽的機會,可多的這一次機會,是原主自己的福報,并不等于就抹除了,她受刺激引發心疾而死的事實。
    原主已去,對著周長弓,蘇袂說不出“原諒”二字。
    何況他妻子不是說漏了嘴,而是從林建業繼母那里得到消息,馬不停蹄地從市里趕回來專門說給原主聽的。
    前提是他繼母還知道原主有心疾,這就是不是普通的惡了,而是明明白白的謀殺。
    “娘——”
    “嬸嬸——”
    蘇袂偏頭,兩個孩子已被洗去了頭臉和手腳上的泥水,露出了稚嫩的面容。
    大的七歲,斯文白凈叫林念營,小的漆黑如炭,四歲,叫念輝。
    兩個小家伙身上的衣服也換了,穿著成人的軍裝上衣,此刻正被披著雨衣的趙恪和警衛抱著走來。
    “哎!”蘇袂謝兩個小家伙來的及時,適應良好地張開了雙臂。
    趙恪手一抬,丟了件雨衣給她:“穿上。”
    蘇袂拿著雨衣,撩起身上的薄棉夾襖下擺使勁攥了一下,水流如柱,她看著趙恪:“還有穿的必要嗎?”
    “披上擋下風。”趙恪扶住前撲的小黑蛋。
    “副團長,”趙恪的勤務兵王紅志,穿著雨衣遠遠從山下跑來,叫住趙恪,遞了封電報給他,“瀘市發來的。”
    趙恪伸手接住,將小黑蛋遞給他:“幫我送他們回去。”
    王紅志跟小黑蛋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幾秒。
    “哎,叔叔,你能放松點嗎?”小黑蛋毫不客氣地伸手攬住他的脖子,指點道,“左邊的手,放低點,托著我的屁股,右邊的手扶著我的腰,對!就是這樣。”
    “呵呵呵,行啊小家伙,真不見外。”王紅志笑道。
    “那是,咱倆誰跟誰啊!”
    王紅志抽了抽嘴角。
    蘇袂穿好雨衣,摸了摸雨衣外面的兩個口袋,超大的,便將滿手的錢票和軍功章放了進去,騰出手來,看向兩個孩子。
    小的早已將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了,倒是大的,警衛員明顯抱得他不舒服,也不吱聲,見她看過去,緊攥的手松開,露出三塊奶糖:“嬸嬸吃糖,可香可甜了。”
    蘇袂嗅著風雨中飄來的奶香,可恥地吞了下口水,難以自控地伸手拿了塊,剝開丟進了嘴里。
    濃濃的奶香在舌尖綻開,蘇袂的腦中似盛放了場煙火,溫暖而又美麗。
    蘇袂吃得鼻頭發酸,眼角微微濕潤。
    娘的!有多久沒有嘗過這一口味了。
    警衛員看得詫異不已,也不敢問。
    “嬸嬸,糖不好吃嗎?”
    “好吃!”蘇袂含著糖,聲音帶了點啞,“來,嬸嬸抱你。”
    林念營遲疑了一下,伸手撲進了蘇袂懷里。
    蘇袂身上水濕,不能像警衛員那樣敞開雨衣前襟直接裹住他,剛要脫下雨衣給孩子,警衛員已將自己的雨衣遞了過來:“我再去取一件。”
    “同志,”蘇袂叫住警衛員,點了點王紅志,“這位同志送我們回去就行了,不用再麻煩你跟著跑一趟了。”
    警衛員不敢自作主張,看向一旁捏著電報發愣的趙恪。
    趙恪抬頭瞅了眼蘇袂環著孩子的兩條細胳膊:“讓他跟著。念營腳心被山下的小石子扎破了,不能挨地,路上抱不動了,讓他做個替換。”
    蘇袂一怔,伸手抬起林念營的兩只腳,傷口做了簡單地處理,刺破的油皮被剪去,上面涂了紫藥水,不過還是能看得出傷的不輕。
    “疼不疼?”蘇袂問。
    不等林念營回答,小黑蛋就在王紅志懷里叫了起來:“哥哥嬌氣!看看,我的腳就沒事,略略……嬌氣包……”
    “蘇同志!”周長弓不知想到了什么,叫住蘇袂。
    蘇袂松開林念營的腳:“周師長您說。”
    “雨季蓋不了房子,工期暫停,你不用再去幫忙鍘稻草做土坯了。農懇那邊給戰士們布下了百十畝的土豆種植任務,幾個炊事員也被調去幫忙了,司務長忙不過來,你去廚房那邊搭把手吧。”周長弓道。
    “啊!我去廚房幫忙?”蘇袂驚了,“我……”
    周長弓沖她揮了揮手:“明天記得去找司務長報到。”
    說罷,一邊跟著趙恪朝里走,一邊問道:“哪發來的電報?”
    “瀘市。”趙恪回頭掃了眼愣神的蘇袂,“咱部隊還缺一個伙頭兵?”
    “就是要她忙起來才好,省得胡思亂想,再出了什么事。”周長弓道,“需要請假回家一趟嗎?”
    “嗯。”趙恪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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