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事當(dāng)然有。
    之前的兩三個月，龍椅空懸，國無君主。諸多國朝大事，皆由內(nèi)閣商議定奪。不過，少了天子圣裁，總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今日大朝會，內(nèi)閣諸閣老們，率先啟奏。
    盛鴻也不敢再分神，斂神傾聽。
    他曾聽政過兩年，也曾在工部當(dāng)差做事。對朝務(wù)不算陌生。只是，當(dāng)日他一直存著混日子的心思，并未投注太多心力。現(xiàn)在忽地坐上龍椅，要做圣聽決裁之人，心里也沒什么底氣。
    不過，他有個最大的優(yōu)點。不懂不會裝懂，不知該如何定奪的，便暫時按下，留待散朝后和閣老們商議再做定奪。
    身為首輔的陸閣老，一直未曾出言，默默地注視著龍椅上的年輕天子的一言一行。半日下來，心里不由得暗暗點頭。
    做天子，首先得穩(wěn)。穩(wěn)坐龍椅，才能穩(wěn)住人心。
    建安帝當(dāng)年繼位后，行事太過急切，處處攬權(quán)，打壓藩王，對群臣也無親近禮讓之心，處處提防戒備，多心又多疑。更令人頭痛的是，建安帝能耐不大，卻剛愎自用，聽不進(jìn)眾臣勸誡。
    陸閣老諫言無果后，便不肯再多舌多言了。
    盛鴻比起當(dāng)日的建安帝，要強得多了。不說別的，只這一個穩(wěn)字，便已勝過建安帝。
    臨近午時，陸閣老才張口啟奏。
    陸閣老一張口，就是最要緊的處置藩王之事。
    “……人證物證確鑿，先帝死于三位藩王殿下合謀。之前皇上未登基，臣等亦不敢枉言。今日，老臣奏請皇上，下旨嚴(yán)懲藩王！”
    眾臣一起張口附議：“請皇上下旨！”
    處置藩王，唯有天子！
    可惜，盛鴻這位天子，和眾人想象中的勇于擔(dān)當(dāng)眾人不太相同。也絲毫沒有借機大逞天子之威的意思，張口嘆道：“兄弟如手足。手足犯錯，朕亦痛心不已。委實不忍下旨處置幾位兄長。”
    眾臣一聽這話音，心中各自揣摩。
    藩王謀反，刺殺天子。只這一條，便是十惡不赦的重罪，絕無活路。現(xiàn)在端看新帝是否有借機清理藩王余黨之意了。
    李閣老心中惦記著寧夏王妃，上前一步說道：“皇上仁厚，又重手足之情，臣等銘感五內(nèi)。只是，處置藩王之事，實在不宜拖延。老臣懇請皇上，早日下旨！”
    又是“仁厚”，又是“重手足之情”，話中隱含之意，不言自明。
    天子已經(jīng)自承仁厚了，又這么看重手足之情，總不至于對藩王們趕盡殺絕斬草除根了吧！
    緊接著，趙長卿的同族堂叔趙大人，也義正言辭地說了類似的請求。
    可惜尹大將軍還在府中養(yǎng)病，不然，今日在朝堂上便能添一筆助力。畢竟，趙家李家都不缺女兒，閩王妃尹瀟瀟可是尹大將軍的獨生愛女。
    盛鴻心中早有計較，此時卻未松口，只道：“散朝后，朕便去椒房殿，和母后商議此事。”
    藩王們犯下重罪，天子不愿親自下旨懲處，由俞太后下旨，倒也不算不合適。
    只是，俞太后豈會甘愿擔(dān)上殺害庶子的惡名？
    ……
    俞太后當(dāng)然不愿。
    新登基的建業(yè)帝散朝后進(jìn)了椒房殿，剛一張口，俞太后便明明白白地拒絕：“朝堂之事，哀家不便插手過問，一切由皇上做主吧！”
    盛鴻接過話茬：“朝政之事，兒臣不敢令母后憂心。諸藩王之事，不僅是國事，亦是家事。”
    “母后是兒臣們的嫡母，庶子們犯錯，嫡母下令嚴(yán)懲，天經(jīng)地義，任誰也說不出個不字。”
    俞太后愣是不松口：“哀家老了，操心不了這些。”
    盛鴻立刻自責(zé)地說道：“都是兒臣粗心疏忽。母后年齡漸長，體力大不如往日。病了一場后，精力更為不濟(jì)。宮中諸事繁瑣，母后將一應(yīng)瑣事都交給明曦，安心靜養(yǎng)便是。”
    好一個盛鴻！
    竟以言語設(shè)下圈套！
    俞太后目中閃過冷厲的精光，冷笑一聲：“哀家若肯出面處置眾藩王，皇上是不是又要換個語氣，說哀家老當(dāng)益壯精明果決，宮務(wù)由哀家掌管才合適？”
    俞太后顯然低估了盛鴻的厚臉皮。
    盛鴻聞言半點不惱，反而咧嘴笑了起來：“果然還是母后最了解兒臣。”
    俞太后：“……”
    俞太后惱怒之下，狠狠瞪了過去。
    盛鴻拱手作揖，一臉懇切：“這里沒有外人，兒臣便厚顏說一回心里話。兒臣被情勢所逼，不得不坐上龍椅。兒臣最大的依仗，便是母后的支持。”
    “這是兒臣登基后遇到的第一樁要緊事，也是棘手事。兒臣懇請母后出手相助。”
    俞太后心冷如磐石，絕不輕易動搖：“你不愿擔(dān)殺害兄長的惡名，哀家更不愿被人傳言殺害庶子。”
    “盛鴻，你既做了天子，有些事便推脫不得。”
    “你也不必再說什么了，哀家絕不會應(yīng)下。至于后宮之事，等謝氏行了冊封禮，哀家自會將宮務(wù)交還。”
    不等盛鴻再說話，便冷冷道：“哀家乏了，皇上請便吧！”
    盛鴻：“……”
    俞太后果然比想象中的還要精明厲害難纏！
    盛鴻也沒辦法了，只得告退。
    ……
    盛鴻沒去移清殿，而是回了福臨宮。
    盛鴻在俞太后那里碰了個硬釘子，灰頭土臉，心情不太美妙。
    謝明曦不知因何故，臉上也無笑意。
    夫妻兩人用了午膳后，才各自說了這半日的經(jīng)歷。謝明曦寥寥數(shù)語，將天牢里的事說了出來。
    盛鴻忍不住多看了謝明曦一眼：“寧夏王死到臨頭了，你何必多此一舉？”
    謝明曦淡淡道：“正因他還沒死，我才要出了這口惡氣。不然，等到他合了眼，我要找誰報仇？”
    盛鴻：“……”
    盛鴻再一次深刻地體會到了嬌妻是何等的愛記仇。心里默念數(shù)次“絕不可開罪嬌妻”，果斷地轉(zhuǎn)移話題：“我今日去了椒房殿，可惜，好受歹說軟磨硬泡都沒用。母后根本就不答應(yīng)。”
    謝明曦挑眉冷笑：“這可由不得她！”
    盛鴻一聽話音，頓時振奮不已，湊過頭來：“計將安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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