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太后在等端太妃送上門來。
    謝明曦也在等著看熱鬧。
    盛鴻為天子之勢已不可擋。這等時候，端太妃便是仗著膽子跳出來，也沒有逆轉(zhuǎn)的可能，徒給人增添笑料罷了。
    沒想到，等來等去，并未等到端太妃出丑。
    直至建安帝安葬進(jìn)皇陵，盛鴻率領(lǐng)群臣?xì)w來，端太妃一直安然未動。
    謝明曦在盛鴻面前夸贊了安王一回：“這個安王，年齡不大，也不算特別聰明，心思倒是通透得很。”
    唯一能勸住端太妃的，也只有安王了。
    盛鴻目中也露出一絲笑意：“他正年少，遇事卻想得明白，不肯做人手中的棋子，這樣也很好。”
    頓了頓又道：“這些時日，我一直忙碌，現(xiàn)在總算得了空閑，正好去看看他。”
    改立天子，絕不是小事。兄終弟及，也總得有個過場。等著朝中重臣聯(lián)名上奏折，等著俞太后主動來找他，他少說也得推讓個三四回才像話。
    這么一算，他接下來倒是難得有一段清閑時光，不沾朝政不碰宮中諸事，以顯示自己無欲無求的“清白”。
    謝明曦微微一笑：“我和你一起去看安王。”
    夫妻兩人，聯(lián)袂去看安王。
    安王死里逃生，撿回了性命，身體也被這一場大病掏空了大半，需要慢慢靜養(yǎng)。
    見了盛鴻和謝明曦，安王頗為高興，命內(nèi)侍自己扶著下榻行禮。盛鴻立刻出言阻止：“你身體還沒好，安心在床榻上躺著養(yǎng)病便是。和自己兄長，何須這般客套多禮。”
    謝明曦也含笑道：“是啊，你好生歇著便是。”
    看著蜀王夫婦這般溫和親切，安王心中十分受用，笑著應(yīng)道：“多謝七哥七嫂體恤，那我就厚顏一回，賴在床榻上不起身了。”
    一旁的端太妃，也暗暗放了心。
    看來，安王所做的，才是正確的決定。
    俞太后再厲害，到底上了年紀(jì)，不知還能活幾年。眼前的蜀王夫婦，將來的大齊帝后，卻正值風(fēng)華正茂之齡，萬萬開罪不得。
    ……
    “啟稟太后娘娘，蜀王殿下和蜀王妃一起去探望安王殿下。待了盞茶功夫，送了些補(bǔ)品，便回了福臨宮。”
    椒房殿里，玉喬低聲稟報。
    俞太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冷笑了一聲。
    玉喬心中一凜，垂下頭，不敢看俞太后略顯陰沉的臉孔。
    半晌，俞太后才緩緩說道：“哀家知道了。你去一趟福臨宮，傳哀家的口諭，讓蜀王夫婦來陪哀家用膳。”
    玉喬應(yīng)聲而退。
    當(dāng)晚，蜀王夫婦來了椒房殿，陪俞太后一起用晚膳。
    宮中內(nèi)外連連變故，建安帝之死，幾位藩王聯(lián)手謀逆作亂，都給宮廷蒙上了厚厚的陰影。蕭語晗至今臥榻未起，趙長卿尹瀟瀟李湘如皆心思惶惶，沒俞太后的吩咐，連寢宮也出不得半步。
    偌大的飯廳，只有俞太后和蜀王夫婦。
    安靜地用了晚膳后，俞太后張口打破沉默：“先帝下葬之事，辛苦你了。”
    盛鴻一臉正色地應(yīng)道：“這都是兒臣分內(nèi)之事，不敢當(dāng)母后辛苦二字。”
    俞太后目光沉沉，看不清喜怒，也看不出半分真實(shí)情緒：“國不可一日無主。哀家今日特意召你前來，是想和你商議另立新帝之事。”
    盛鴻和謝明曦迅速對視一眼，各自不動聲色地看向俞太后。
    “國朝大事，理應(yīng)有母后和內(nèi)閣重臣們商議再定奪。”盛鴻應(yīng)對得體：“兒臣不敢枉言。”
    俞太后扯了扯嘴角：“這里又無外人。場面話不說也罷。魯王閩王寧夏王三人，合謀害死了先帝。他們?nèi)硕ㄒ粐?yán)懲治罪。新帝之位，怎么也輪不到他們了。”
    “如此，便只剩下你和安王。”
    “你比安王年長，又已就藩兩年多，將蜀地治理得井井有條，頗見成效。又親自率兵鎮(zhèn)壓叛亂，立下大功一樁。這龍椅之位，理應(yīng)由你來坐。”
    盛鴻想也不想地推辭：“兒臣無德無能，豈敢居天子之位。還請母后另選賢明。”
    俞太后瞥了盛鴻一眼，不動聲色地說道：“你覺得安王如何？”
    盛鴻：“……”
    身為兒子，不便和嫡母口舌較勁。身為男子，和女子爭鋒也落了下乘。且俞太后這一句來得突然，盛鴻一時啞然無語。
    “母后有意于安王，不妨和內(nèi)閣諸臣商議。”謝明曦不疾不徐地接了話茬：“殿下自無異議。”
    盛鴻定定神，張口附和：“明曦說的，正是我所想。”
    “天子之位，有能者居之。不必拘泥于年長年幼。安王雖然年少，不諳政事，不過，有母后細(xì)心教導(dǎo)，定然能擔(dān)當(dāng)重任。”
    “母后既有此意，不如早日召閣老們進(jìn)宮商榷此事。待京城事了，我和明曦也能早日回蜀地。”
    俞太后被這一番話擠兌得氣血翻涌。
    盛鴻這席話，無疑是明晃晃地嘲諷她想攝政染指朝堂。
    改立天子，是國朝大事。俞太后雖是一朝太后，也不能獨(dú)斷專行，想立誰就立誰。蜀王和安王放在一起，眼瞎的都知道要選誰。
    她張口要選安王，豈不是將自己的私心野心擺到了明處？陸閣老等人，焉能點(diǎn)頭同意？
    謝明曦看著俞太后不太美妙的臉色，淡淡笑道：“其實(shí)，還有一個法子。魯王嫡子，今年已有七歲。寧夏王魯王的兒子，也有四歲。可以挑一個，過繼給先帝，然后繼承帝位。這么一來，母后便要多辛苦數(shù)年了。”
    這一番話里，滿是反諷。
    魯王等人聯(lián)手殺了建安帝，理應(yīng)嚴(yán)懲，或許還要牽累妻兒。真地從霽哥兒三人中挑一個過繼，建安帝在地下能再被氣死一回。俞太后欲染指朝政之意圖，也無所遁形。
    俞太后面色又沉了幾分，目光冷厲的刮過眼前兩張從容不迫的臉孔，只覺得無比刺目。
    他們兩個簡直是有恃無恐，真以為帝位是蜀王的掌中物不成？
    呵！
    她一日不點(diǎn)頭，盛鴻一日就別想如愿以償！
    俞太后冷然道：“哀家今日有些乏了。這些事，待明日再商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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