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公主毫不留情的一番怒叱，將淑妃的臉面揭下扔到了地上。一并沒了臉面的，還有三皇子。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更何況是自認(rèn)即將君臨天下的三皇子？
    三皇子面色鐵青，目中憤怒的火光幾乎要沖出眼眶。
    昌平公主面色同樣難看，和三皇子對峙。
    淑妃也顧不得丟人不丟人了，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哭著懇求道：“公主殿下息怒！太子殿下絕無此意！”
    “殿下只是怕我哭壞了身子，才說了不該說的話。求公主殿下息怒！太子殿下對皇后娘娘敬愛有加，從無半分不敬之意。”
    一邊說一邊磕頭。
    昌平公主不肯受禮，略略讓開：“我可不敢受淑妃娘娘此等大禮。三皇弟，快些扶淑妃娘娘起身。免得傳出去，別人都以為我仗勢欺人。此等惡名，我可承受不起。”
    三皇子僵硬著立在那兒，臉上耳后俱都火辣辣的。只覺所有人的目光里都飽含嘲諷。
    是儲君又如何？
    在嫡出的皇長姐面前，依然要低頭。
    淑妃娘娘是儲君生母又如何？在俞皇后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眼看著陷入僵局，蕭語晗只得鼓起勇氣出來打圓場。先向昌平公主賠禮：“皇姐勿惱！殿下也是因心憂父皇，才會進(jìn)退失據(jù)。”
    順勢扶起哭泣不已的淑妃：“母妃也別將此事放在心上。皇姐句句都是為了殿下著想，一片赤誠的護(hù)弟之心，日月可鑒。母妃這般下跪磕頭，豈不是折了皇姐的心意？”
    蕭語晗又連連沖三皇子使眼色。
    三皇子抿緊嘴角，不甘不愿地低頭認(rèn)錯(cuò)：“皇姐息怒，剛才是我失言了。我心中對母后從無半點(diǎn)不敬之意。”
    好一個(gè)蕭語晗！
    謝明曦目中閃過贊許之色。
    這等時(shí)候，蕭語晗的表現(xiàn)堪稱卓越，也著實(shí)有了太子妃風(fēng)范。
    謝明曦適時(shí)地張口道：“三皇嫂言之有理。”然后，走上前挽住昌平公主的手，輕聲道：“父皇還躺在床榻上，母后此時(shí)亦憂心不已。皇姐何苦大動肝火。”
    三皇子母子已低了頭，何必再得理不饒人。
    三皇子到底是儲君，待日后為新帝，便該輪到眾人向他俯首了。
    昌平公主聽懂了謝明曦的言外之意，深深呼吸一口氣，擠出一個(gè)略顯僵硬的弧度：“七弟妹說的是，我剛才確實(shí)太過急躁了。”
    然后，對三皇子說道：“三皇弟也別放在心上。”
    三皇子僵硬地應(yīng)道：“皇姐言重了。”
    一場風(fēng)波，就此化為無形。
    至少，表面看來是如此。
    三皇子和昌平公主心中如何作想，眾人便不得而知了。
    ……
    外面的爭執(zhí)喧鬧，并未傳進(jìn)寢室。
    建文帝緊緊握著俞皇后的手，臉孔上的紅潮愈發(fā)明顯，一雙龍目也亮得逼人：“蓮娘，朕要先走了。”
    “朕還想著，要和你共度白頭。可惜，朕壽元已至，不能再陪你了。”
    劇烈的痛楚，從心底蔓延至全身，迅速抽走了俞皇后所有的力氣。
    俞皇后淚如雨下，俯在建文帝身側(cè)，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走后，你代我好好孝敬母后。”建文帝低聲道：“我知道，這些年母后沒少刁難折騰你。你受了不少委屈。”
    “只是，母后也一把年紀(jì)了，不知還能活多久。你看在我的顏面上，別和她計(jì)較……不管如何，都留著她的命。哪怕你要出心頭惡氣，也容她活下去。”
    俞皇后痛哭失聲：“你別說了！元仲，你別說了……”
    建文帝用盡力氣，才勉強(qiáng)抬起手，將手放至俞皇后的發(fā)絲間。留念不已地輕撫：“蓮娘，我知道你怨我恨我。”
    “我辜負(fù)了當(dāng)日的誓言，未能一心待你。”
    “我是天子，我需要子嗣。我不得不負(fù)你。”
    “我身邊有這么多美人，可她們于我而言，從來不算什么。我真心愛的女子，唯有你一個(gè)。也永遠(yuǎn)只有你一個(gè)……”
    建文帝猛地咳了起來。
    很快，咳出了鮮血。
    一灘血跡在胸襟前綻開，觸目驚心。
    俞皇后驚駭不已，顧不得再傷心哭泣，揚(yáng)聲喊道：“來人，快宣太醫(yī)來！”
    候在外面的太醫(yī)，迅速沖到了床榻邊，先施針，再喂參湯。總算吊住了建文帝的最后一口氣。
    建文帝用力喘息，勉力張口道：“閣老們都來了吧！讓他們進(jìn)來！”頓了頓又道：“讓太子和諸皇子也進(jìn)來。”
    俞皇后用袖子擦了眼淚，傳令下去。
    ……
    片刻后，三皇子等人走了進(jìn)來。
    此次，所有皇子妃都被留在了外面，便是昌平公主，也未能進(jìn)來。
    幾位閣老也進(jìn)了寢室，一起跪在了床榻邊。
    這幾年來，建文帝的龍?bào)w衰敗眾人都看在眼底。只是，這一日來得還是太過突然。收到噩耗的時(shí)候，幾位閣老都是一路哭著進(jìn)的宮。
    此時(shí)，陸閣老雙目通紅，李閣老滿面淚痕，方閣老顏閣老趙閣老更是泣不成聲，滿面悲戚。
    建文帝已無力再起身了，聲音也漸漸微弱：“諸位愛卿，朕即將歸天。臨去前，朕有諸事放心不下，皆要托付你們。”
    “朕的后事，一切從簡。停靈四十九日下葬后，便請新帝登基。爾等皆是朕最器重信任之人，是大齊肱骨之臣。日后，你們要盡心盡力輔佐新帝，打理朝政。方不負(fù)朕對你們的厚望！”
    陸閣老哽咽著應(yīng)道：“老臣一定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李閣老等人也一并應(yīng)道：“老臣謹(jǐn)遵皇上旨意。”
    建文帝又繼續(xù)宣遺旨：“朕死后，令蓮香殉葬，淑妃也一并殉葬！”
    眾人皆是一驚。
    區(qū)區(qū)一個(gè)美人殉葬也就罷了，淑妃可是當(dāng)今儲君生母，日后亦有資格為一宮太后。建文帝竟要賜死淑妃？
    三皇子更是不敢置信，沖口而出道：“父皇為何要母妃的性命！她是兒臣生母啊！”
    建文帝似未聽見三皇子在說什么，只對幾位閣老道：“這是朕的遺旨，內(nèi)閣擬旨，待朕閉眼，便昭告天下。”
    然后，深深看了滿面淚痕的俞皇后一眼，閉上了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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