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大睜著眼睛。</br> 眼里帶著幾分慌張與畏懼。</br> 云朝看著她,彎腰拉住她的小手,帶她進了屋。</br> 阮綿綿有點夢里糊涂的被他給牽著進去,整個人有點慌,有點飄。</br> 云朝讓她在凳子上坐下,自己這半蹲在她跟前,目光落在她的褲腿上。</br> 膝蓋等地方沾滿灰塵,像是在地上給滾過。</br> “摔跟頭了?”</br> 阮綿綿小聲嘀咕道:“跑太急,沒看到路上有個坑。”</br> 云朝皺了皺眉。</br> 將她的褲腿朝上挽起,就見那膝蓋上已經破皮流血了。</br> 這小丫頭是噬靈體,法力渡入她體內只會被吞噬,對傷勢并沒有什么作用。</br> 云朝抿唇不語,從袖里乾坤中取出了一些東西,但似又缺些東西,他起身對阮綿綿道:</br> “在這兒好好坐著,不許動。”</br> 阮綿綿哦了一聲,端端正正在椅子上坐著,一動不敢動。</br> 云朝這些年要么管理冥府,要么剿除兇獸,受傷乃是家常便飯,若非重傷多是靠自身法力調息修養。</br> 外用傷藥,還真是少用。</br> 更別說似人間那樣處理傷勢。</br> 云朝取了清水,白酒,又找了些干凈的紗布,這才回去。</br> 剛一進去,入眼就是滑稽的一幕。</br> 就見那小丫頭木頭樁子似的一動不動的坐在椅子上,脖子僵的青筋都冒出來了。</br> 最為難的還是她那一雙眼睛,眨都不敢眨,眼珠子都沒晃動一下,愣是將那眼神都看直了。</br> 云朝微怔,手抵著唇,最終實在忍不住,偏頭笑出了聲。</br> 聽到了他的笑聲,阮綿綿腦袋還是不敢偏,有點苦惱的問道:</br> “我能動了不?”</br> 云朝走上前,“我若說你不能,你準備一直如此?”</br> “可是我快堅持不住了……”</br> 小丫頭聲音里滿是委屈。</br> “動吧。”</br> 云朝輕聲道。</br> 阮綿綿猛地深吸了一口氣,使勁兒眨巴眼。</br> 累死她了,這眼珠子感覺都快瞪掉出來了!</br> 云朝見她的樣兒,忍不住搖頭:</br> “笨丫頭。”</br> 他蹲下去,看著她膝蓋處破皮的地方,眸光幽沉:</br> “痛的話就告訴我。”</br> “我不怕痛……”阮綿綿話還沒說完,忽然想起過去就‘痛不痛’這事兒,云朝給予過的警告,她立馬點頭:</br> “我一定說!”</br> 云朝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的用清水幫她洗去傷口上的灰塵,然后再以烈酒清洗。</br> 阮綿綿小腿一顫,倒吸了一口涼氣。</br> 這回是真的痛呀!</br> 云朝輕抬著她的小腿,對著膝蓋處輕吹了一口氣。</br> 冰冰涼的,痛感一下似減弱了許多。</br> 從阮綿綿這個角度看,正好可以看到云朝的纖長的睫毛。</br> 他低著頭認認真真的替她處理著傷口,眉眼線條如畫般美好,真是……好看呀。</br> 阮綿綿忽然想到自己先前聽到的那些‘謠言’。</br> 真是太無稽了,美人哥哥這樣的身份,怎么會喜歡上她這種小丫頭嘛。</br> 更何況是娶她作媳婦。</br> 他就是……心眼壞喜歡欺負她罷了。</br> “在想什么?”</br> 云朝的聲音忽然想起,小丫頭回過神,見他正在幫自己抹藥。</br> 明明都沒有抬頭看她,是怎么知道她在神游天外的?</br> 阮綿綿鼓起勇氣道:</br> “我是來讓你欺負的……”</br> 云朝給她上藥的手一頓,抬頭看著她,表情諱莫如深。</br> 這憨丫頭說什么?</br> 阮綿綿惴惴不安的解釋道:</br> “我聽到冥府上下的那些謠言了,曉得美人哥哥你肯定很生氣!”</br> “真不是我造謠的!”</br> “我知道你只是喜歡欺負我……”</br> “還有藍雅姐姐走之前告訴我,啵啵是不會生寶寶的,他們鮫族那邊經常啵啵,這是問好的一種方式……”</br> 藍雅……</br> 云朝嘴角微微抽搐。m.</br> “你先前學貓叫又是做什么?”</br> “是我來時遇到了紅袍判官大人,他說你最喜歡喵了,學喵叫兩聲你定會和顏悅色許多。”</br> 云朝聽著,一時無言。</br> 他真有點擔心,這憨丫頭有朝一日被人賣了,會不會反過來替人數錢?</br> “旁人說什么你便信什么?”</br> “可他不是旁人啊。”</br> 阮綿綿眨巴眼道:“他不是美人哥哥你的親人嗎?還是青衣娘娘最喜歡的貓。”</br> 所以,是因為他,才對他身邊人說的話,堅信不疑的嗎?</br> 云朝眸光幽幽一動。</br> 他低下頭,用紗布將她受傷的膝蓋纏起來,輕聲問道:</br> “還聽到哪些謠言了?”</br> 阮綿綿撓了撓頭,她心里沒有雜念,倒也不覺得難以啟齒。</br> 開口道:</br> “大家伙還說你是在包養我,養童養媳那種。”</br> 云朝纏好紗布,手上頓了下,糾結著是要打個死結,還是打個蝴蝶結。</br> 嘴上不疾不徐的問著,“那你覺得呢?”</br> “我覺得大家都誤會了。”</br> 小丫頭一本正經道:</br> “美人哥哥你可是冥府太子,以后要娶的太子妃必然也得是六界里頂好的姑娘!怎么可能是我嘛!”</br> “再說,你比我整整大了那么多!”</br> “雖然神族千歲算及冠,但按照人族的年紀來算,你都能當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了……”</br> 云朝蝴蝶結都系好了,聽到她這話,硬生生把紗布重新打成了死結。</br> “唔……剛剛蝴蝶結那么好看的……”</br> “好看有什么用,一拆便散了。”</br> 還是死結好!</br> 想拆也拆不散!</br> 云朝瞇著眼,眸光幽沉。</br> 他輕吸了一口氣,俊臉上露出惑人的笑容來。</br> 熟知其脾性者,此刻大抵會有多遠走多遠。</br> 云朝君一笑,意味著什么?</br> 開始了……</br> 他又要開始陰人了……</br> “謠言傳得沸沸揚揚,本君想娶妻,只怕也無人敢嫁。”</br> “不、不至于吧!”</br> 小丫頭神色一凝,慌張道:</br> “我去告訴大家事實真相,真實情況不是他們想的那樣子的!”</br> “木已成舟無人會信。”</br> “不試試怎么知道?”</br> “本君的確親了你,這是事實,并非造謠。”</br> “但你那是和我鬧著玩,你又不是喜歡我。”</br> “我喜歡你。”</br> “呃……咦?”</br> 小丫頭愕然的看著他。</br> 有點懵圈。</br> 云朝還是那副淡然淺笑的樣子,將她的褲腿放下,半蹲在地,抬頭正對上她錯愕的眼眸。</br> “所以你得撥亂反正。”</br> “什……什么意思?”</br> “讓一切成為事實,便不是謠言。”</br> 阮綿綿眼睛越瞪越大。</br> 云朝饒有興致的看著她驚訝的小樣子,伸手捏住她軟乎乎的小臉蛋。</br> “記得對本君負責,小童養媳。”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