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吵鬧依舊。</br> 云朝落下結界,隔絕了鬧聲,他回屋重新更衣。</br> 剛收拾妥當,便一只紙鶴從窗外飛了進來。</br> 紙鶴自動展開,焚燒成灰,余下的灰燼憑空組成一行小楷。</br> 云朝看后,不禁失笑。</br> 拂袖將灰燼一掃,那些灰燼便又自動變回紙鶴模樣。</br> “回訊給小舅舅,讓他暫莫著急,料理了玄靈地蟲的妖魂之后,我即刻前往王都。”</br> 紙鶴飛走之后,云朝才嘆了口氣,想到先前闖進來那些人,不由蹙眉。</br> 他垂眸間看到地上一塊玉佩,蹲下去撿了起來。</br> 玉佩入手溫軟,質地上乘,形狀像是一朵云。</br> 這并非是他的東西,莫不是剛剛那個憨憨的小丫頭遺留下的?</br> 云朝思緒一轉,未等細想,一道動人的身影出現在屋內。</br> 女子體態婀娜,容貌美麗動人,乃是從浴桶里給冒出來的。</br> 云朝眉梢一挑。</br> 女子的身影一點點從水的狀態凝聚成實質,魚尾分作雙腿,海藻般的長發在腦后鋪開,來人正是鮫族藍雅。</br> “殿下,玄靈地蟲的氣息已追蹤到了,就在城西。”藍雅一臉正色道。</br> 云朝淡淡嗯了一聲,動身往外走,藍雅詫異的看著他:“殿下,何必步行,咱們施法去不是更快。”</br> “走正門,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誤會。”</br> 云朝開口道,料想今兒那憨憨丫頭會闖進來,定是因了那掌柜誤以為他久未回來的緣故。</br> 只是開門之際,云朝忍不住看了眼藍雅,道:“下次換個出場的地方。”</br> “嗯?”藍雅有些迷茫的看著他:“可這客棧內沒有水池啊,總不能讓屬下從茶壺里冒出來吧。”</br> “你方才是從浴桶里出來的,”云朝說著頓了頓,“那之前,本君正在沐浴。”</br> 藍雅眨了眨眼,嘴里猛地發出一聲尖叫。</br> “居然是洗澡水!殿下你怎么不早說!!”</br> 她臉上的嫌棄之色,讓云朝眸子緊緊瞇了起來,唇角勾起一抹惑人的笑容。</br> 藍雅立馬端正了容色,投降一般舉手解釋,“殿下,屬下沒有嫌棄的意思。”</br> “你有。”</br> “殿下,屬下是女子!”</br> “所以呢?”</br> 云朝說完,打了個響指。</br> 藍雅啊的一聲慘叫,身體頓時炸開成了水花。緊接著,邊上的茶壺的壺蓋被頂開,她重新冒了出來,卻只有巴掌大小,美目里滿是怨憤。</br> “太子殿下,憐香惜玉你懂不懂!你這樣會娶不到媳婦兒的!”</br> 云朝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響指的姿態又擺了起來。</br> 藍雅立馬捂住嘴,一副可憐相。</br> 這個腹黑太子爺,她是真的惹不起!</br> 云朝走了出去,藍雅才忙不迭變回人身的樣子跟上,下了樓到大堂,就見那些碧洛天青閣的弟子還在下面聚著。</br> 掌柜的正在他們跟前說著好話,眼看云朝出來了,眾人全都站了起來。</br> 那齊霏雪本是一臉傲慢,一瞬神情就變得小家碧玉起來。</br> 阮綿綿在邊上站著,雙頰有點紅腫,像是又挨了巴掌。</br> 在看到云朝的瞬間,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黯淡下去,低下了頭。</br> 齊霏雪起身就往云朝身前過去,矮身一行禮,殷切道:“小女齊霏雪,乃王都齊家的……”</br> 齊霏雪話還沒說完,云朝徑直與她擦肩而過,由始至終都沒看她一眼。</br> 阮綿綿一直低著頭,知道感覺前方一暗,她才抬起腦袋。</br> 不期然的看到那張俊美無儔的貴氣面龐。</br> 小丫頭微微張開了嘴,她生的干干瘦瘦,但臉上卻帶著點嬰兒般的肉感,憨傻的樣子尤為可愛。</br> 小嘴粉粉嘟嘟的,像是初春時節剛綻的桃花瓣。</br> 云朝看著她,不知怎的想起了自家那個小魔女。</br> 視線停留在阮綿綿的臉側,比起先前時更腫了幾分,還有幾個手指印,顯然是下來后又被人打了巴掌。</br> 云朝眸光幽幽一動。</br> 他將玉佩遞了過去,“這是你的?”</br> 阮綿綿驚醒,下意識摸了摸脖子,果然空空如也。</br> 她趕緊點頭,謝謝兩字脫口而出。</br> 然而手指還沒碰到玉佩,云朝就收了回去。</br> 阮綿綿茫然的看著他,美人哥哥這是什么意思?</br> “你這小丫頭倒是會見錢眼開,此物質地上乘,你空口白話便說是你自己的?要人如何信服?”</br> “這真是我的!”阮綿綿急忙道:“我家宗主撿到我的時候,這玉佩就和我在一起,是我父母給我唯一的東西,我沒有騙人。”</br> “誰能作證?”</br> 阮綿綿下意識看向邊上的師兄師姐,可由始至終都沒有一個人站出來。</br> 她咬住唇,眼眶泛紅,眼看眼淚就要涌出來了。</br> 她深吸一口氣,猛地將眼淚壓回去,轉頭看向云朝道:</br> “這真的是我的,我……我沒有證人,但我可以發誓,我沒有撒謊!”</br> “這塊玉佩一看就不是凡品,軟綿綿你一個孤兒怎會有這樣的寶貝!”齊霏雪插話道。</br> 她見云朝沒搭理自己而是沖著阮綿綿過來,心里本就不忿,這會兒見狀自然抓住機會插話進來。</br> “二師姐,我沒撒謊!”阮綿綿急的直跳腳,她小臉倔強,雖然委屈,但卻一直咬牙忍著沒讓自己哭出來。</br> 云朝淡然的站在邊上,沒有表態。</br> 藍雅在不遠處看著,撇了撇嘴。</br> 這個腹黑太子爺有起了哪門子性子,跑來欺負一個小姑娘?不害臊哇?</br> “看你的樣子,看來是我冤枉了你。”云朝淡淡道。</br> 阮綿綿咬著下唇,“你就是冤枉了我!”小丫頭眼中帶著幾分怨氣,卻是渾然不懼云朝,直杠杠的瞪著他。</br> “軟綿綿你閉嘴!”齊霏雪沖她吼道,然后面朝云朝又行了一禮,“云朝殿下,你千萬別被這丫頭那無辜樣給騙了,她平日最擅長的就是扮可憐了。”</br> 阮綿綿眉頭一擰,眼神在云朝和齊霏雪之間來回,遲疑道:</br> “你們……認識?”</br> 不等云朝開口,齊霏雪就急忙道:“金眸乃神族象征,天底下只有兩位有此眸色,一是冥府北陰大帝,再來便是冥府太子云朝殿下!”</br> 齊霏雪說完,一臉嬌羞的看向云朝,“小女有幸曾在人皇陛下壽誕時遠遠看過殿下一眼。”</br> 大堂內其他人聞言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駭然的看著云朝,怎么也沒想到會遇上這樣的大人物。</br> 只有阮綿綿依舊撅著嘴,小聲嘟噥著:“就算是冥府太子也不能隨意誣賴人呀……”</br> 云朝聽到她的抱怨忽然笑了起來,“膽子還是挺大的嘛。”</br> 阮綿綿小臉氣鼓鼓的瞪著他。</br> 云朝把玩著手上的玉佩,“面對我你都不懼,何以讓人隨意在臉上落巴掌,沒人告訴過你,女孩子的臉是最金貴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