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熙,五百年前與青衣有過一段短暫交集的凡人。</br> 青衣依稀記得,后頭王府租賃給了她宅子和鋪面,結果這丫頭在朱雀大道上開了一間風箏鋪子。</br> 怎的……開著開著把自己開成風箏了?</br> 風箏成精……青衣都是頭一次見著。</br> 蕭絕倏忽間想起了什么:“似乎當年她并沒有活下來。”</br> “什么意思?”青衣皺了皺眉。</br> “你們被關入十方世界后,我曾派人找過當年的一些舊人。”</br> 蕭絕不疾不徐道:“周薔影受黃泉的保護沒有事,不過她的蹤影卻并未找到。”</br> 蕭絕曾聽桃香提起過,但畢竟他與慕熙并不相熟,所以倒未怎么放在心上。</br> 青衣納悶的盯著慕熙,“你怎么變成……風箏精的?”</br> “我也不知道。”慕熙低著頭,表情悲催極了:</br> “當年那場大戰我們許多人躲在塔上,后面雖被妖將們護送前往妖界,可中途被水族伏擊,然后我便死了……”</br> “等我再醒來時,天地已變了,我的魂魄鎖在了風箏上,隨風飄來蕩去,不知道飄了多少年……”</br> “然后……”慕熙剛要說,就被墨池截胡。</br> “然后我偶然撞見她。”</br> 青衣抬頭看向墨池,“這么說,一切都是你的鍋啊。”</br> 墨池翻了個白眼:“關我何事?”</br> “當年大戰,護送人族前往妖界避難,可不就是你負責的么。”青衣說的義正言辭。</br> 墨池嘴角扯了扯,盯著慕熙,皺緊了眉。</br> 想反駁吧,又怕這菜雞蛾子把扶光云朝的事兒給抖出來。</br> 只能閉口不言。</br> 青衣檢查了一下慕熙現今的情況,魂魄已與風箏完全融合,正兒八經的成了一只撲零蛾子風箏精。</br> 青衣嘁了一聲,“沒救了,棄療吧,你只有當蛾子的命了。”</br> 慕熙聽到這話,貓尿有些控制不住了,眼淚大點大點往外滾。</br> 她一邊哭著一邊抹淚,還強迫自己笑出來:</br> “沒事沒事,這么多年都這樣過下來了。”</br> “風……風箏也挺好的……想上天就上天……多、多好好啊……嗚……”</br> 青衣聽著不禁撇嘴嘖嘖了兩聲,挑眉睨向墨池:</br> “你的鍋,你負責。”</br> “什么?”墨池皺緊了眉。</br> 青衣捻起慕熙的風箏翅膀,把她往墨池身上一丟:</br> “死也是因你們妖族疏漏而死,現在人也成了風箏精,自然歸你妖帝大人管。”</br> 這話說的是有理有據,簡直找不出反駁的由頭。</br> 墨池皺眉看著眼前這只人形大蛾子,不掩臉上的嫌棄:</br> “弱成這般,剝皮都嫌浪費時間。”</br> “那就是你的事了,別指望老娘幫你擦屁屁,你又不是扶光。”</br> 青衣昂頭翻著白眼,唇畔勾起玩味的笑:“反正她個頭又不大,你就當養個寵物唄,還能有個斟茶倒水的。”</br> “這心氣兒不順啊,還能抽兩鞭子解氣。”</br> 惡婆娘說著,抱起貓大爺,對著它耳朵就是一陣彈。</br> 肥貓氣的喵喵直罵,就是不敢露爪子。</br> 寵物?墨池皺眉盯著慕熙。</br> 慕熙眼淚汪汪瞅著他,弱弱道:“我……我端茶倒水還是可以的……”</br> “不需要。”</br> “那……我……我就只會扎風箏了……”</br> 墨池眉梢挑了挑,面無表情的沉默了一會兒,“姑且留著吧。”</br> 慕熙錯愕的盯著他,扎風箏這手藝活竟如此有前途?!</br> 青衣見狀一聲感慨,拍了拍肥貓的腦袋:</br> “瞅見沒有,這年頭,技術才是鐵飯碗!”</br> 屁!</br> 貓大爺翻了個白眼,分明是瞎貓撞上死耗子!</br> 風箏精撞上個風箏狂魔!</br> 出了青界,后日便是大戲開幕,青衣兩口子自也有的事兒忙,燁顏也與老楚出去布置了。</br> 反倒是墨池來早了,孤零零的單著。</br> 哦不,身后還跟著一個撲零蛾子。</br> 墨池與慕熙對峙了片刻。</br> “云朝扶光的事不許外傳。”墨池冷冷道:“否則剝了你的皮。”</br> 慕熙一個哆嗦,臉色大白。</br> 忽然有點后悔,干嘛要呆在這個男人的身邊……</br> 是因為見到青衣一時激動忘形了嗎?</br> “我……我……我不說……”</br> 慕熙心下委屈又茫然。</br> 她當人時以青衣為偶像,一直想活成對方那個樣子。</br> 結果壯志未酬身先死,莫名其妙成了風箏,只能隨風飄來蕩去。</br> 現在……又落到了這個剝皮妖帝的手上。</br> 慕熙好想哭,這個墨池妖帝看上去就好可怕的樣子!</br> 萬一一個不小心,惹怒了他,真被剝皮了怎么辦?</br> 墨池盯著她看了會兒,“進來。”</br> 慕熙忐忑的跟著飄進去。</br> 入了內殿,墨池在桌邊坐下。</br> 拂袖間,桌上多了一組布包,他將那布包展開。</br> 稀里嘩啦掉出來了一堆工具,什么鐵鉗、釘子、小刀、鐵絲……</br> 慕熙面色白了又白,風箏翅膀顫的和抖篩似的。</br> “過來。”墨池睨向她。</br> 慕熙差點沒憑空墜下去,“妖帝陛下,我的皮太少了,你剝了沒用的……”</br> 慕熙帶著哭腔道。</br> 墨池眉頭微蹙,眼神中帶著幾分玩味。</br> 手指忽然一勾,慕熙整個人就被拉到了桌案上。</br> “別剝我,別剝我!!”慕熙嚇得哇哇大叫。</br> “閉嘴!”墨池斥了一聲。</br> 慕熙的嘴里就再也發不出一點聲音。</br> 她本就只有巴掌大小,趴在桌子上,背上背著一個小風箏,看著真和一只撲零蛾子似的沒有區別。</br> 恐懼間,她感覺男子冰涼的手指撫摸上了風箏骨。</br> 她猛打了一個寒顫,渾身上下冒氣雞皮疙瘩,有種又被對方一指頭給戳死的錯覺。</br> 然而那手指在風箏骨上徘徊,卻是說不出的溫柔。</br> 就連她心里的恐懼,不自覺間也漸漸淡了下去。</br> 慕熙偏過頭,小心翼翼的看過去。</br> 入眼是一雙深邃的銀眸,沒有平日的陰詭與冰冷戲謔,神情前所未有的專注,甚至是溫柔。</br> 那張邪魅的俊臉上掛著淡淡的笑,迷人入骨,叫人不覺沉迷。</br> 這笑并不是對著她的……</br> 而是她背上的風箏。</br> 墨池的手小心翼翼,替她修補著背后的風箏骨,宛如在修復著一件珍貴的瓷器。</br> 那一剎,慕熙感覺自己似觸碰到了什么。</br> 這個男人邪魅冷漠外表下,所隱藏的那些許溫柔與細致……</br> 他藏在心底,不為人知的……那一面柔軟。</br> 【作者題外話】:今日第二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