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光看了自己老爹一會兒。</br> 小家伙沉默了半晌，臭爹爹明明是笑著的，但是眼睛里好像要哭一樣。</br> “臭爹爹，你怕疼嗎？”扶光忽然問道。</br> 蕭絕微愣，倒從來沒人問過他這個問題。</br> “不怕。”</br> “雖然不怕，可還是會疼吧？”扶光被他抱在懷里，小家伙伸手摸了摸他的心口，“我感覺爹爹你這里好疼的樣子。”</br> 扶光說完小手摸上他的眼角，那邊的皮膚上滿是血絲。</br> 蕭絕眸中的血色一點點淡下去，魔氣消失變回平時的樣子。</br> “你變成這樣一定很疼。”</br> 小扶光皺著眉頭，開口道：“以前聽娘親說過，化魔時的痛苦極難忍受。”</br> 扶光也說不出來，或許是父子連心的緣故。</br> 他感覺蕭絕的情況，不止是化魔那么簡單，不曉得為了恢復力量，他到底經歷了什么。</br> 聽云朝哥哥說，臭爹爹沉睡了兩百年，那兩百年間，又發生了什么呢？</br> 臭爹爹不止白了頭。</br> 甚至變得有些面目全非。</br> 扶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嘟著嘴：“難怪你不敢讓娘親看到你現在的樣子。”娘親肯定心疼死了。</br> 小家伙心里想著，開口卻是：</br> “臭爹爹你唯一的有點就是比干爹好看那么一丟丟，要是再變丑了，唯一的優勢就沒了。”</br> 來自親兒子的吐槽，何其扎心。</br> 蕭絕揉了揉他的小腦袋瓜，這小搗蛋鬼，真是一點不給他這當爹的留面兒。</br> “哼，看在你是我親爹的面子上，我就大發慈悲幫你保密好啦。”</br> 扶光伸出小拇指，“拉鉤鉤，誰要是說出去誰就是小豬。”</br> 蕭絕失笑，伸出手指與他勾在了一起。</br> “拉勾，上吊一萬年不許變！”</br> 小扶光手指搖搖晃晃，與他大拇指蓋章，笑露出一口小糯牙。</br> “說好了，這是屬于我們男人之間的秘密喲！”</br> “好，男人間的秘密。”</br> 蕭絕好笑不已。</br> 忽然，扶光抱住他的脖子，低聲道：“其實爹爹不管變成什么樣子，娘親都不會嫌棄的。”</br> 蕭絕怔了下，看著那雙與青衣一模一樣的烏黑大眼睛。</br> “扶光也不會。”</br> 小家伙小聲嘀咕著，似有點不好意思，“爹爹今天打壞蛋超帥氣的！”</br> 是爹爹，不是臭爹爹了！</br> 不再是為了討那兩盤肘子，心不甘情不愿叫的爹。</br> 父親本就是孩子心目中的英雄。</br> 蕭絕這個英雄當得晚了點，但好在，在這一刻，在扶光心目中，他終于成了一個父親……</br> 蕭絕抱緊了扶光。</br> 扶桑之光，這個小家伙，真的是一輪小太陽。</br> 幸好那五百年，有他陪在青衣的身邊。</br> 有些事，蕭絕懊悔自己明白的太晚，放下的太晚。</br> 他化身成魔，完全置身于了黑暗之中，可是那又如何。</br> 只要能保護自己所愛，即便他這身腐朽，也無所謂。</br> 那些卑鄙不堪之事，由他來做，仇恨由他來斷，未來的日子，他只想青衣與孩子能過的再無憂愁。</br> 鶴梳瓊羽所施加在她身上的傷害，所擺弄的那些陰謀詭計。</br> 他會全盤顛覆回去！</br> 尊嚴、臉面、驕傲……他已沒什么放不下的了！</br> ……</br> 陰司這些年在陰池的把控下，樣貌大改，十殿閻君悉數換血。</br> 原本剩下的也都被放到一些不頂事的閑職上去，邊緣鬼員。</br> 黃泉道邊上，兩個穿綠袍的身影蹲著，頭頂著尖帽子，活似那宮中太監。</br> 兩人低著頭在黃泉里不知打撈著什么。</br> “快點！孟婆湯都快供不應求了！兩個廢物，讓你們撈點鬼淚怎就那么費事兒！”</br> 一個長舌白面的紅毛羅剎站在兩人身后，舞起滿是釘刺的鞭子抽在兩人身上。</br> 頃刻皮開肉綻，一條猙獰的血痕。</br> 兩人身子齊齊一顫，險些跌入黃泉。</br> 左邊模樣年輕些的男子勃然起身，“你有本事你來撈！黃泉里頭撈眼淚，你給我撈出來試試！”</br> 紅毛羅剎面起獰笑，“還敢頂嘴，爺抽不死你！”</br> 又是一鞭子抽了過去，男子身上又是一條血痕，他捏緊拳頭，眼里滿是怨恨。</br> “老五，行了行了。”邊上一副苦農樣子的男人，趕緊拉住年輕男子，對著那羅剎一個勁賠笑臉。</br> “老五這脾氣你也知道，四爺你見諒，別和他一般見識。來來來，打我，我皮糙肉厚。”</br> 羅剎阿四獰笑的看著他，“打你？不愧是曾經的楚江王啊，就是皮糙肉厚。”</br> 楚江王賠著笑臉。</br> “四爺說的是。”</br> “楚江你和他廢話個什么勁兒，這小鬼……”</br> 這個憤怒的年輕男鬼自然是蠢老五，五官王了。</br> 只是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楚江王給拉住。</br> “當了這么多年閻君，你還不知道小鬼難纏這道理。咱倆現在落魄，你還與他們硬碰硬做什么……”</br> 楚江王小聲道。</br> 蠢老五一臉不甘。</br> 兩人的耳語卻是被羅剎老四全聽了去。</br> “呵，還是楚江你這老鬼識相。某些鬼，還以為自己是當初那個第五殿閻君嗎？”</br> 羅剎老四獰笑道：“看來是爺的鞭子不夠狠，你還發著夢呢，今兒我就好好抽打抽打你！讓你認清什么是現實！！”</br> 楚江王嚇得臉色一變，趕緊護住五官王。</br> 預想之中的疼痛并沒有傳來。</br> 羅剎老四的鞭子高高揚起，卻沒有落下來，而是被定格在了半空中。</br> 黃泉邊。</br> 忽起鬼哭狼嚎之聲，陰魂顫抖，百鬼哀鳴。</br> 恐懼自靈魂深處涌起。</br> 兩道身影自黑暗幽冥中走來。</br> 一男一女。</br> 男子玄袍冠服，灰眸無情。</br> 女子紅衣似血，黑眸傲然。</br> 兩人生的無比相似，如一朵雙生花，一陰一陽。</br> 聯袂而來，無盡幽魂匍匐于他二人腳下。</br> 五官王和楚江王心里忽生出一種奇怪的悸動。</br> “燁顏陛下，青衣陛下，你們二位怎……怎一起回來了？”</br> 羅剎老四一臉諂媚的跪在地上。</br> 青衣忽然嗤笑了起來，“當年在黃泉邊舀淚的紅毛小鬼竟破格晉升成了羅剎鬼？”</br> 羅剎老四抬起頭，一臉歡喜：“多虧了青衣陛下賞識，小鬼才有這造化，陛下大恩呀。”</br> “是啊，雷霆雨露均是天恩。”</br> 青衣勾起唇，眸光冷漠到了極點。</br> “那本座今日再賜你一個鴻恩。”</br> 羅剎老四滿臉激動的看著她，下一刻，笑容僵在了臉上。</br> “獎你油鍋一口，兩面金黃。”</br> 青衣笑露這一口白牙，“油炸小鬼的滋味，本座可懷念許久了，今兒，就先炸了你吧！”</br> 【作者題外話】：今日第五章求票票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