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界,斷幽谷。</br> 青衣和墨池坐在院子里翹腿喝茶。</br> 在他們身后,赫然有一只龐然大物。</br> 那是一條肥壯的四爪紅龍,腦袋已被砍掉,一身鱗片全給剝了不說,渾身上下看不出一塊好肉。</br> 處處刀痕,死的不能再死了。</br> 這會兒司臣等人正扛著刀在后面熟練的分尸……哦不是,開膛破肚取肉呢。</br> “那什么,龍筋別浪費啊,一會兒讓王不行好好給本座燉上。”</br> “那肚子上的肥膘別丟了,浪費,這年頭肉多貴啊!”</br> 青衣一邊喝茶一邊指揮著司臣和云州等人干事兒。</br> 這坨將被肢解下鍋燉了的是誰?</br> 自然是龍嘯天是也。</br> 鬼知道,青衣饞這一口龍肉饞多久了!</br> 以前看在龍族和燭黑水的親戚關系上,她不好下嘴吃龍,現在有個送上門的,哪有不吃之理?</br> 有道是人間驢肉,天上龍肉,可見其鮮美啊!</br> 玉亟此刻還一身龍血站在邊上,龍嘯天最后是死在他手上的,這些年滿腔怨憤,終在那一刻完全發泄了出來。</br> 他終于替那些死去的同族報仇了!</br> 當時青衣看到龍嘯天那稀巴爛的尸體后,頻頻皺眉。</br> 玉亟還以為這位陰司霸主是要怪自己手段太過殘忍,心里正是忐忑。</br> 結果……</br> “聽說最好吃的就是肘子那塊的肉了,結果你小子給老娘全剁爛了,你就不能換個別的地方下刀?”</br> 青衣抱怨著。</br> 玉亟擦著冷汗,“小、小人知錯。”</br> 墨池在邊上意味深長的看著她,眼神里有那么一丟丟的嘲諷:</br> “恭喜你個渣女可算要心愿得償,嘗一盤龍肉是何滋味了?”</br> “好說好說。”青衣一擺手,“早年在流離之地,你要大方點,讓我割上兩刀,本座至于饞這么多年?”</br> “呵,敢情是我小氣了?”</br> “那可不。”</br> 玉亟在邊上聽的汗流浹背。</br> 這是何等血腥的友誼?</br> 世間竟會有如此好友?簡直令人匪夷所思!</br> 青衣和墨池的‘舊情’且不提,反正兩人能成為朋友,本身就是一種奇跡。</br> 蕭絕帶著靈風等人回來,遠遠就聞著腥氣。</br> 瞧著那龍尸,蕭絕皺了皺眉,再看眾人忙活那樣子,他焉能不明白。</br> 大帝爺哭笑不得,自家那饞嘴媳婦兒啊。</br> “老王八!”</br> 青衣瞅見他過來了,立馬沖過去熊抱。</br> 蕭絕一把接住她,這會兒四處皆人,眾目睽睽下,這姿態多少有點難為情。</br> “下去。”</br> “親一個。”</br> 蕭絕面上微微繃緊,眾人聞言偷笑。</br> 大帝爺敢反抗,敢違拗,敢拒絕嗎?</br> 面上難為情,心里不曉得美成什么樣兒,在她小臉上輕啄了一下,火速離開,又故作那端方君子樣兒。</br> 青衣嘖嘖嘖了兩聲,你這虛偽的男人,不過這會兒人多她也沒再調息自家老王八,從他身上跳了下來。</br> “扶光呢?”</br> “后廚那邊守著鍋呢。”</br> 對于自家媳婦兒和小兒子的好胃口,蕭絕甚感無奈,但也從不敢說不。</br> “云朝呢?”</br> 青衣張望了下,沒見著自家乖乖大兒子。</br> 蕭絕眨了下眼,“他隨著燁顏他們去了西海了。”</br> 青衣臉色微變,這可和計劃好的不一樣啊。</br> “蕭絕!”</br> “男孩子家是時候經歷些波折了,有燁顏他們看著不會出事。”</br> “他的暗疾還未痊愈!”青衣狠瞪著他,“若是病情又加重了怎么辦?”</br> 蕭絕料到她會是如此反應,輕聲安撫道:“云朝是個曉得分寸的孩子,西海那邊并沒什么危險,你別太緊張了。”</br> 老娘屁的不緊張!</br> 青衣這會兒是真有點惱了,她的乖乖云朝就沒過過幾天好日子,你這當爹的怎么就不知道多憐惜點孩子!</br> “這糟老頭說的沒錯,六界現今的時局,讓孩子們早些經受歷練無妨。”</br> 墨池難得與蕭絕統一了陣線,走過來道:“你自己的兒子,你還不相信他的能力?若此去的是扶光,你會這般擔心?”</br> 自然不會!</br> 青衣剛要開口,聞言抿緊了唇。</br> 扶光那小家伙別的本事不提,逃跑那叫一流,打不過也能跑,更何況身子骨見狀,只要不遇到天界那兩個老娘皮,倒不會有什么大危險。</br> 但青衣心里對云朝始終是不同的。</br> 她總覺得自己虧欠這個乖乖大兒子,每次看到云朝,她心里都暗自傷心。</br> 先入為主的,總覺得理應多照顧些云朝。</br> 對云朝也比對其他人要更為寬宥。</br> 扶光要是調皮搗蛋,她會大聲呵斥甚至出手揍屁屁,但對待云朝時,她一直都是溫言軟語,一句重話都未有過。</br> 她的過分關心,云朝豈會感覺不到。</br> “此番是云朝自請前往的。”蕭絕輕聲,上前握住她的手:</br> “你應該相信他,他可是咱們的兒子,他也希望你這娘親能如相信扶光般相信他。”</br> 青衣怔了怔,焉能不懂蕭絕話中的深意。</br> 她抿了抿唇,美目中幾分自嘲。</br> 還真是關心則亂啊。</br> 傲然如青衣,在面對自己親骨肉的時候,也如世間最尋常的那些母親一般,會擔心會憂慮會偏私。</br> 會舍不得放手。</br> 潛意識里一直將他們當作孩子。</br> 總覺得他們需要自己去照顧。</br> 云朝那孩子本就心思細膩,自然能感覺到青衣對待他和扶光時的區別。</br> 自請去西海,是想證明自己。</br> 同時,也是希望青衣不要為他太過擔憂傷神吧?</br> 想到這點,青衣就越發心疼。</br> 她這當娘的,當得可真夠失敗的。</br> 云朝那臭小子,這么懂事干嘛嘛!</br> 惡婆娘難得自我反省了起來,正這時,熟悉的氣息傳來,腳步聲從斷幽谷外響起。</br> 很快,大群人馬出現在谷內。</br> 云朝坐在輪椅上,面色略有幾分蒼白,眸子卻燦爛若星。</br> 青衣見他又坐回了輪椅,呼吸抽緊了一瞬。</br> 很快,她神色恢復正常,兩三步出現在云朝近前。</br> “娘親。”云朝看著她的神情,忽然有些惶恐,想要解釋自己無事。</br> 青衣看來眼后方的鮫族,開口問的卻是:“西海那邊首尾收拾干凈了吧?”</br> 云朝怔了下點了點頭,道:</br> “我們的人馬偽裝成水軍守在綃宮外,西海龍宮那邊還不知道鮫族已被帶走。”</br> “那就好。”</br> 青衣臉上綻放出一抹微笑。</br> 捧起云朝的小臉狠狠親了一口,然后對他豎起大拇指。</br> “不愧是我家的云朝!就是給你娘親我長臉!”</br> 【作者題外話】:今日第五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