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剛到水域邊,異變就起。</br> 那條大江忽然卷起巨浪,整個水域變為猩紅,怒浪濤濤脫離原有軌跡朝青衣他們直撲而來。</br> 大江中的水族紛紛上岸,明明只是些靈智低微的尋常水物,卻不要命了一般朝青衣他們砸了過來。</br> 這一驚變自不可能傷到青衣什么,云州等人施法一擋,便將那些血水般的江水拍打回原本的位置。</br> 地上幾條魚蝦不甘心的蹦達著。</br> 頗有點死了也要蹦達到青衣的面前,吐她幾口唾沫的架勢。</br> 青衣站起身,抓住一條肥魚,瞇眼盯了起來。</br> 這條魚顯然只是個凡物,但那死魚眼里卻帶著赤果果的恨意。</br> 有意思……</br> 青衣瞇著眼,能驅策江河水族的只有西海龍族。</br> 那些長蟲們是急著想死嗎?跑來找她的麻煩。</br> “王后情況有些不對勁,這江水化血,似乎……”</br> 青衣抿了抿唇,“老長蟲死了。”</br> 她心里也有幾分不詳之感,西海那只老龍怎就死了?誰動的手?</br> 是西王母那老太婆,還是帝崢?</br> 可若是他們,這些水族把怒火對到她身上來干嘛?</br> 腦子在大海里泡久了,全是水嗎?</br> 青衣把肥魚往地上一丟,偏頭看向云州他們,臉上未露半點亂色:“還愣著作甚,有魚蝦蟹送上門當口糧,咱還有不收的道理?”</br> 云州幾人愣了下,苦笑不已。</br> 眼下情況分明不詳,偏偏王后她還比誰都鎮靜。</br> 這送上門的魚蝦蟹,她還有胃口吃啊?!</br> 云州他們嘆了口氣,不知從哪兒找了個簍子,滿滿當當撿了一背簍。</br> 青衣臉上掛著淡笑,眸光中卻一片深沉,盯著泛紅的江水陷入了沉思。</br> 云州他們正撿著呢,忽見遠處妖氣沖天,似有誰過來了。</br> 青衣抬頭看了眼,淡淡道:“繼續撿你們的。”</br> 云州幾人這才放松警惕。</br> 妖云至近前,自云中走出一人來。</br> 面容邪魅,銀眸微寒,正是墨池。</br> 他看了眼正在撿魚的云州等人,嘴角扯了扯,余光又掃到血色大江,料想西海那邊已開始有動作了。</br> “你沒事吧?”他眸中陰霾不見,幾分緊張的問道。</br> 青衣戲謔的看著他:“你腦子也在大海里泡久了,覺得這些蝦兵蟹將能傷的了我?”</br> 墨池嘴角扯了扯,似是想笑,但又笑不出來。</br> “笑不出來就別笑,本來就沒我家老白臉長得好看,強迫笑起來更嚇人。”青衣摸著自個兒的肚子,“嚇壞了我兒子,你能負責!”</br> 墨池瞪了她一眼。</br> 但心里那點緊張和郁氣卻愣是被她給懟消了。</br> 剛剛他的確有些慌亂了,連在她面前都穩不住情緒,倒是這渣女,應該已經察覺到不對勁了才是,偏還穩的一匹,竟指揮著下屬在這兒薅水族的羊毛!</br> “你撿那么多魚蝦蟹干嘛?!”</br> “吃啊!”青衣吞了口唾沫:“王不行現在也到冥府了,有人掌勺,老娘還能虧待我自個兒?!”</br> 墨池深吸了一口氣,揉了揉晴明穴:“讓他們繼續在這兒撿,你隨我回冥府,有事與你說。”</br> 青衣笑意不改,瞥了他一眼,開口讓云州他們收手,然后背著這一背簍的魚蝦蟹回了冥府。</br> ……</br> 冥府,后花園。</br> 金烏在這兒筑了個巢,那火雞不在天上盤旋放光彩的時候就會跑到巢穴里去窩著,烘烤的整個后花園暖洋洋的。</br> 青衣閑暇時,便愛到這邊烤一會兒假太陽。</br> 讓云州他們把戰利品帶去給王不行,她領著墨池到了后花園烤太陽。</br> 懶洋洋的往自個兒的軟榻寶座上一臥倒,青衣打了個哈欠,睨向他:</br> “本座先說明啊,肩膀沒有,大腿也沒有,你要是想哭,自個兒去抱著柱子哭。”</br> 墨池聞言,眉梢一挑。</br> “我哭?呵,我怕是一會兒要哭的是你。”</br> 他白了青衣一眼。</br> “老娘哭個屁?又不是我要守喪。”</br> 墨池抿了抿唇,目光深沉的盯著她。</br> “你看著我干嘛?”青衣嘴一撇,稍稍坐正了一些身子,“說吧,誰殺了老龍王,老娘幫你報仇。”</br> “眼下重點不是那個老家伙的死。”墨池沉聲道。</br> 他對那條老龍并沒有多少感情,先前之所以幫著西海,無非也是看在亡母的面子上。</br> 青衣美目微瞇,笑容也淡了下去。</br> “別啰嗦,講重點。”</br> “西海龍麗華與老龍王都死了,陰池所為。”</br> 青衣眉梢挑了挑,目光陡然銳利了幾分。</br> “陰池她變成了你的模樣,龍宮已將這筆帳算到了你頭上!”</br> 青衣嘴角扯了扯,笑了,她拿過邊上的茶盞,以法力將茶焐熱后,慢條斯理的喝起來,“還有呢?”</br> 墨池看了她一會兒,聲音壓低了幾分。</br> “妖界也出事了。”</br> “陰池以你的面容在妖界作亂,蘇幕遮重傷垂危,被打回原形,僅剩一尾。”</br> 茶盞僵在青衣的唇畔。</br> 墨池頓了頓,輕吸了一口氣。</br> “玄羽也死了。”</br> 咔嚓。</br> 茶盞應聲而碎。</br> 青衣仍維持著先前的姿勢,面上一片沉靜,似看不出半點怒火的樣子。</br> 然整個后花園的溫度,都在下降。</br> 金烏躺在巢穴中睡著覺,忽然打了個激靈,振翅重新飛到了天上去。</br> 青衣深吸一口氣,緩緩坐直了身子。</br> “怎么死的?”</br> “被捏碎心臟,吞食掉了神魂。”墨池沒有掩蓋。</br> 冗長的死寂之后。</br> 青衣點了點頭,“知道了。”</br> 憤怒嗎?</br> 憤怒到了極致,只剩下死寂一般的平靜。</br> 陰池殺老龍王,是為了讓西海水族視她為敵!</br> 是為了讓墨池因其外公之死,與她心生間隙!</br> 而陰池殺玄羽,則是因為那個二傻子與青衣之間的關系。</br> 當初那個畏畏葸葸縮在她腳邊,叫她女鬼大娘的蠢狐貍,就這么死了?</br> “有點累,我回屋躺一會兒。”青衣淡淡道,起身消失在了原地。</br> 墨池沒有追上去,他太了解青衣。</br> 這個時候讓她一個人待一會兒,或許更好。</br> 即便嘴巴上再怎么無情無義,可她終究不是個冷血的鬼。</br> 這個渣女,又開始自責了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