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南越成王府。</br> 時間會催人老,但不一定會令人變得成熟。</br> 司臣的時間在巫族覆滅的那一刻時停止了,但卻在成為陰司判官后,重新有了鮮活的跡象。</br> 越是急于去毀滅的,或許不止是仇恨,也可能是內心畏懼之物。</br> 司臣對巫族,有恨,但亦有畏懼。</br> 過去他的復仇,總帶著色厲內荏的成分。</br> 而今,卻是讓人感覺到他真的長大了。</br> 不再是那個死時只有十八的少年郎。</br> 直面內心的恐懼,而不再是躲避。</br> 那日與青衣長談過后,他并沒有選擇去殺了蒼術。</br> 他要弄明白,蒼術口口聲聲說的那些使命,究竟是什么鬼玩意!</br> 那小半妖的妖魂也被帶了回來,不過青衣并未急著將其放回云奕歡的體內。</br> “我還以為黃泉會殺了云中月呢,結果居然沒動手。”桃香有些納悶的嘀咕道:</br> “不過他還真是搞笑,以前對周薔影不屑一顧,現在又不肯放手讓她離開!”</br> 淡雪哼了一聲:“男人不都是這樣嘛,賤皮子一個。”</br> 云州等老爺們躺槍,感到很無辜。</br> 青衣現在懷了身孕,胃口時好時不好的,便是王不行,這些天都被折磨的夠嗆。</br> 尤其是青衣這孕吐一起來。</br> 大帝爺和剝皮太子爺就仿佛要殺人一般。</br> 身子疲乏,青衣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沒什么吃飯的胃口,就著王不行的糕餅稍微填了下肚子,便出去。</br> 蕭絕知她心里掛著事兒,但還是不免擔心她的身子。</br> “還是讓王不行把肘子燉上?你這不吃可不行。”</br> 墨池在旁邊撇了撇嘴,“你耳背嗎?昨兒晚膳她才說了肘子吃膩味了。”</br> 蕭絕冷冷瞥了他一眼,要你多嘴?</br> “你倆安靜會兒行不行?煩的要死。”青衣甩給了他們兩眼刀子,勾著手指頭把桃香和淡雪給叫了過來。</br> “攙著本座,讓這兩臭男人滾遠點,煩都煩死了。”</br> 一醒來這兩男人就在耳邊叭叭叭,不曉得哪來這么多廢話的。</br> 這要當爹的男人,都這么老太婆的嗎?</br> 桃香和淡雪不留情面的把兩位大爺給擠開,還忍不住扎了一刀:</br> “王爺你且少說點吧,不然今夜又只能在地上打鋪蓋卷了。”</br> “墨池太子,你也別笑,昨天你被公主敲掉的門牙還沒長完整呢。”</br> 蕭絕、墨池:“……”</br> 目視著兩丫頭攙著老佛爺般的青衣走遠,兩男人才敢吭聲。</br> “聽說這兩丫頭是從你人間王府出去的?”墨池黑著臉問道。</br> 蕭絕悶悶的哼了一聲。</br> “真是欠收拾。”</br> 蕭絕眼神嘲諷:“你敢收拾?”</br> 墨池扯了扯嘴角。</br> 收拾?</br> 他收拾那肥貓都不敢收拾這兩丫頭。</br> 腹黑陰險囂張完全得渣女真傳,瞪她們兩眼都要去渣女跟前告小狀。</br> 昨兒他之所以被敲掉那顆牙,不就是因為這茬嗎?</br> “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早點把她倆嫁了吧!”</br> 蕭絕偏頭看向云州,“聽到沒有?!”</br> 云州“啊?”了一聲,表情無奈又委屈,“卑、卑職盡力而為……”</br> 墨池見狀又嘲笑了起來,“什么樣的主子養什么樣的奴才,都是耙耳朵!”</br> 大帝爺幾分輕傲的睨向他,語氣從容,直擊要害。</br> “墨池太子耳朵當然硬,畢竟沒資格。”</br> 墨池:“……”</br> ……</br> 云奕歡現在被安置在云中月的院子里,青衣沒急著將妖魂放回她體內,倒不是刻意折磨云中月,而是在等兩人。</br> 算算日子,應該也快到了才是。</br> 青衣在王府花園里轉悠了幾圈,最后停在池塘邊上,打起哈欠。</br> 惡婆娘之美,盡態極妍,風情萬種不足道。</br> 便是她跋扈囂張寫于臉,都讓人覺得合情合理……</br> 長得美,真的可以肆無忌憚啊。</br> 前提是美成惡婆娘這樣。</br> 成王府的下人們躲在遠處偷看著,這位炎朝公主真真是個妖精,難怪能把那位攝政王迷的五迷三道的。</br> 要知道,在蕭絕沒來南越之前。</br> 他在南越人心目中的形象,那活脫脫就是個煞神。</br> 結果見著真人,那陽春白雪,俊美如畫的樣貌已叫這些人驚掉了下巴。</br> 再然后……</br> 戰場上殺人不眨眼的冷面煞神,私下居然是個寵妻如命的耙耳朵?</br> 寵到縱容媳婦兒包小三!</br> 那腦袋上閃爍的綠光,南越人都要不能忍了!</br> 青衣可沒工夫搭理那些閑人,她打著哈欠,看著水池:“你們說,這池塘里有王八嗎?”</br> 兩丫頭被她這話逗笑了:“公主是又想下廚燉王八湯了嗎?”</br> 青衣笑瞇了眼:“王八湯就算了,鯉魚湯還是不錯。”</br> 她話音剛落,池水里就出了兩道旋兒,像是有魚尾擺過。</br> 淡雪見狀忍不住道:“還真是不識趣呢。”</br> 桃香跟著點頭:“躲在水底難道咱們就發現不了嗎?非要給抓了下鍋才肯露面?”</br> 話音剛剛落下,兩條魚就蹦了上來,變化出了人形。</br> “鬼啊!不是!妖啊!!”</br> “鯉魚成妖了!!”</br> 一個個成王府的下人被這一幕嚇得屁滾尿流。</br> 亦雙銀華姐弟兩悻悻的站在青衣跟前,畏葸的連腦袋都不敢抬。</br> “陛、陛下……”</br> 青衣嫌棄的看著他倆,這姐弟倆應該到王府也有些天了,瞧瞧這身魚皮,干的都打皺了,簡直比鬼還嚇人。</br> “怎么著,準備把自個兒風干了做成魚干兒,給老娘下酒?”</br> 姐弟倆悻悻,他們可沒那個覺悟。</br> 來王府是有兩天了,本是想露面的,可是卻得知了云奕歡的事情。</br> 雖不敢相信自己的侄女,小小年紀會如此惡毒。</br> 但以青衣的地位,完全沒必要去污蔑一個小孩子。</br> 尤其……</br> 知道周薔影的遭遇后,兩魚都有點抬不起頭。</br> 雖說他們二妹的死與周薔影并沒什么關系,但這些年他們偷偷過來看云奕歡的時候,都會從其嘴里聽到那么一兩句哭訴。</br> 亦雙和銀華一直以為是這個后母虧待他們侄女。</br> 心里自然是懷著不滿。</br> 中間也沒少動用法術給周薔影一點小苦頭吃,不過兩魚做事還是有些分寸,未曾動過害其性命的念頭。</br> 現在驟然得知真相,竟是他們那小侄女在顛倒黑白。</br> 這么多年一直兩幅面孔抹黑周薔影不說,還想害對方性命,更是連人家腹中的孩兒都給……</br> 何止是打臉……</br> 簡直就是羞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