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絕從外間回來時,已聽靈風這大嘴巴說了府上的事兒。</br> 他徑直去了后花園。</br> 遠遠就見兩架美人榻并排放著,自家小媳婦兒與剝皮太子爺,姿態如出一轍的躺在上頭,翹著二郎腿,儼然兩位大爺</br> 他心里莫名其妙生出一種錯覺。</br> 怎么好像養了媳婦兒不說,還順道包養了媳婦兒的小三?</br> “回來了?”</br> 嗅著那熟悉的煞氣,青衣懶洋洋的睜開眼,往邊上挪開了點:“過來躺會兒?”</br> 蕭絕有些哭笑不得。</br> 他記得自己走時,氣氛還是挺嚴肅的,怎么就這一會兒功夫,回來后就有一種太平盛世了的感覺呢?</br> 果然不管在何等情況下,他這小媳婦兒都有本事苦中作樂。</br> 就連邊上那條本該最緊張的黑長蟲,也受她的影響,不再似之前那般心浮氣躁。</br> 這是什么‘懶之魅力’?</br> 蕭絕走過去,沒像她那般大大咧咧躺著,只是在邊上坐下,“聽說你朋友來了?”</br> 青衣撇了撇嘴,“是楚青衣的朋友,不是我朋友。”</br> 說完她就有些不爽,一腳把睡在自己腳邊的肥貓給踹出老遠。</br> “這坨肥東西成事不足敗事有余。”</br> “喵喵喵!你那么能你咋不自己去喵!每次這種耍雞遛狗的事兒就丟給我!”</br> “呵,老娘前方奮勇殺敵,你后方激情攪屎,你還有理了?”</br> 青衣差點沒又沖過去收拾它,肥貓立馬慫到蕭絕的背后,抓住扒拉住他的后背,“老白臉!你媳婦兒太兇了,休了她讓她當棄婦嘗嘗苦頭!”</br> 蕭絕偏頭看向它,“你可真是飄了啊。”</br> 這種話都敢說,可不是找抽嗎?</br> 墨池一直在邊上看著笑話,只是這般熱鬧的氛圍卻似渲染不到他這里,論起苦中作樂的本事,他還是比不過惡婆娘的。</br> 他余光朝花園入口處一瞥。</br> “人來了。”</br> 喧嘩聲一止。</br> 青衣幾人都安靜了下來,齊齊朝不遠處看去。</br> 她來了。</br> 那雞膽子來了。</br> 慕熙那一臉抗拒,是個人都能看出來。</br> 那身子骨抖的仿佛得了癲癇,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一般,走的叫個如履薄冰。</br> 桃香和淡雪在后面,一路看著忍不住嘆氣。</br> 為毛她們會生出一種自己好像成了惡人,正推著一個可憐嬌小姐上斷頭臺的錯覺呢?</br> 慕熙磨啊磨……</br> 青衣愣是盯著她走了大半天,入口到亭子這邊就那么幾步路的功夫,她這會兒才磨出大半截兒。</br> 她抓住肥貓往地上一丟,直接給了個眼色。</br> 貓大爺豎起尾巴:這回嚇死了算誰的?!</br> 惡婆娘白眼一翻:算老娘的!</br> 有了圣旨再不放肆,那是傻子!</br> 肥貓扭著自己的肉屁股,一個曲線貓進草叢,繞了一圈,神奇的出現在慕熙的身后。</br> “喵——”</br> 慕熙聽到那聲貓叫之后,宛如火燒屁股。</br> 嚇得兩條腿跑出了八條腿的架勢,一溜煙就沖到了青衣他們跟前,那小臉,煞白煞白的。</br> “貓……說話……貓說話……”</br> 慕熙結結巴巴道,嚇得人都打嗝了。</br> 青衣瞇眼瞅著她,“是啊,貓說話都比你說的利索。”</br> 慕熙抖啊抖,抖的宛如一只病懨雞兒。</br> 青衣真是看著眉頭都皺緊了,真想把這丫頭拎起來抖兩下,看看能不能抖出幾顆蛋來!</br> 母雞轉世嗎?!</br> 她記憶里這丫頭雖說也是個雞膽子膿包,但總歸比當初的楚青衣要好一點啊。</br> 咋滴瞧上去還沒當初的楚青衣有膽子呢?</br> “惡婆娘,這懨雞仔膽子這么小,你留她干嘛,早死早超生,來世當個膽大的!”</br> 慕熙聽到這話,差點沒又撅過去,腦子里亂成了漿糊。</br> 就盤旋著一句話:這冒牌貨和那只貓妖是一伙的!</br> 一伙的!</br> 她整個人顫抖著看著青衣,目光落到旁邊的蕭絕身上。</br> “你你你……你是攝政王嗎?!”</br> 蕭絕點了點頭。</br> 慕熙像是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激動的說道:“她不是長公主,不是楚青衣!她是冒牌貨。”</br> “嗯。”蕭絕點了點,“本王一直都知道,有什么問題嗎?”</br> 什么叫絕望?</br> 慕熙整個人癱坐在地,說不出話來。</br> 是啊……</br> 這只肥貓同攝政王住在一個屋檐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br> 由始至終他都淡定的沒怎么說話過。</br> 連一點驚訝之色都沒有……</br> 慕熙整個人顫啊顫,她……她來的哪里是王府!她這是掉進了魔窟啊!</br> “你抖夠了沒?”</br> 青衣眉頭皺緊,她一不喜歡嚶嚶怪,二不喜歡膿包菜雞,恰好這兩點眼前這貨全給占了。</br> 要不是看在這貨過去曾幫過楚青衣的份上,她還真想趕緊送其投胎去得了!</br> 就這雞膽子,活在人世間還不曉得要被剝削成什么樣!</br> 慕熙一聽她說話,腿又開始發軟。</br> 還沒跪下去,就見惡婆娘雙眼一瞪。</br> “你跪一個試試?!白吃我王府那么多飯,你還沒長點力氣!”</br> 慕熙的腿是彎了又伸直。</br> 伸直又彎曲,愣是咬著牙關,強撐著沒敢跪下。</br> 青衣瞧著她那慫樣,真是怒其不爭恨起窩囊。</br> 物以類聚啊。</br> 能和原主楚青衣那慫貨做朋友的,又能強到哪兒去?</br> “沒工夫與你廢話,說吧,你來王府是遇到了什么難處?”</br> 慕熙聽著這話腿抖的趨勢稍微止住了一點。</br> 詫異的看著青衣。</br> 這已經是第二次聽到對方這么問。</br> “你為何關心我有什么難處?”慕熙抿唇道。</br> 青衣翻了個白眼,你當老娘想關心你?</br> “你能不能先告訴我,真正的楚青衣現在在哪兒?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br> 青衣耐心已經磨盡,這小雞膽真的太煩人了!</br> “死了!本座這就送你下去見她!”</br> 青衣二話不說,直接暴起,一巴掌拍她腦門上。</br> 慕熙還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就倒了下去。</br> “我去!你這狠毒惡婆娘,真把人送去投胎了啊?!”肥貓一聲尖叫。</br> 青衣翻了個白眼。</br> 肥貓走過去刨了慕熙兩爪子,“咦,還活著?你現在咋這么心慈手軟了?”</br> “趕緊把這雞膽子還有她那婢女弄走,看到都煩!”青衣不耐的吼道:“搞清楚她遇到什么難處,把那事兒給她了了,再讓老娘看到她,弄死她個小膿包!”</br> 嘖嘖嘖,又開始了!</br> 肥貓一撇嘴。</br> 別的人是干好事不留名。</br> 你惡婆娘是干好事都能干出惡名來。</br> 桃香和淡雪正要過來拖‘尸’。</br> 一直在邊上打哈欠看戲的墨池忽然站了起來,快步沖到了慕熙的身邊,抓住她的衣領將她整個人拽起來。</br> 青衣和肥貓倒吸一口涼氣。</br> “哇哦,你個死變態!好這一口的嗎?!”</br> 青衣分明看到,墨池激動的手都在抖。</br> “惡婆娘!是她!就是她!”</br> 青衣扯了扯嘴角,“是個鬼,你在唱什么童謠?”</br> 墨池激動的都無法解釋,直接拿出萬象尋蹤盤。</br> 卻見那盤中的指針已然頓住,徑直指向昏睡中的慕熙!</br> 青衣嘶了一聲!</br> “我勒個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