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想到,一天之內竟能發生這么多事?</br> 炎帝朝令夕改,令群臣沸議。</br> 反復無常,實乃昏君之兆啊!</br> 炎帝是真的老了啊,御醫們還說他病好了,怕不是回光返照起來發瘋的?</br> 夜色濃重,翎王府中卻多了一位不速之客。</br> 楚子翎把玩著手上那根柔軟的狐尾。</br> 尾巴似是從剛足月的狐貍身上割下來的,短小可愛,鞣去了膻味,做成了墜件被他懸在腰間,倒是好看的緊。</br> 他神色中透著幾分漫不經心,脖頸間纏著一圈綢巾,隱約可見一些青紫的淤痕,似是被誰給掐過。</br> “丞相深夜來此,是有何事?”他淡淡的問道,看著對面端坐之人。</br> “陛下怕是不行了。”杜如誨沉聲道。</br> 楚子翎臉色沒什么變化,這話題似還不如他手上的狐尾要來的讓他感興趣,“這不是顯而易見之事?”</br> “聽說韓問道入宮后陛下就好轉了,但之后陛下私下見了太子他們,緊隨便改了詔令,而韓問道再未出現。”杜如誨聲音一頓,“想來人已是沒了。”</br> “所以呢?”楚子翎面無表情的看著他。</br> 一個牛鼻子老道沒了,與他何干?</br> “陛下若去了,炎朝便是太子的囊中之物。”杜如誨眸光銳利的看著他,“機會已不多,翎王若還不清醒,如何讓眾臣心安!”</br> 楚子翎沉默了一會兒,笑了:“哪有什么眾臣,不都是聽從丞相你的號令。”</br> “終有一天,他們也會完全聽從翎王你的號令,前提是,你要讓他們看到希望!”杜如誨沉聲道:“那位置,難道你就從未想過?!”</br> “我想沒想過,重要嗎?”</br> 從何時起,也有人會管他想什么了?</br> 由始至終,不都是他那母后想要什么,他這舅舅想要什么嚰。</br> 楚子翎臉上掛著淡淡的嘲諷,并未去掩飾。</br> 杜如誨深深看著他,沉默半晌道:“翎王還在記恨小時候的事?”</br> 楚子翎沒有吭聲,偏頭懶洋洋問道:“小時候發生過什么嗎?”</br> 杜如誨愈發沉默。</br> 楚子翎會變成眼下這模樣,他太清楚原由。</br> 到底也是他的侄兒,若說半點感情沒有,卻也是不可能的。</br> “陛下記恨我杜家,你母親在宮內過的辛苦。你自幼便替杜家承了恨,你母親縱想保你也無能為力。”</br> “嗯嗯。”楚子翎點著頭,笑道:“是啊,無能為力。所以丞相當時即便加官進爵,也對此視若無睹。”</br> 杜如誨抿唇不語。</br> 的確。</br> 他找不出由頭來為自己聲辯。</br> 炎帝對杜家的恨皆是因他而起,杜如鳳入宮為妃,炎帝給他賜婚丑婦,日復一日的折磨著他們杜家。</br> 情況的好轉,卻是在杜如鳳誕下楚子翎之后。</br> 第一年,杜如誨是真以為,因為這血親的緣故,炎帝終于肯寬宏大量放過杜家了,卻不曾想那只是噩夢的開始。</br> 是從什么時候?</br> 大概是楚子翎能牙牙學語走路后,那一場場的酷刑與折磨,輪番施展在這孩子身上。</br> 所有人都以為炎帝是寵愛楚子翎,直到后面……杜如誨親眼看到,炎帝是怎么從楚子翎背后剝下一層人皮的。</br> 他當時如被勾了魂一般跌跌撞撞跑回府,唯恐下一個被剝皮的就是自己。</br> 膽小懦弱如一條芻狗!</br> 也是那日,他下定決心!</br> 再不為芻狗!</br> 那之后,他做了什么?似乎太久遠了,連這些記憶都變得模糊不堪。</br> 他如愿以償的得到了權力,一步步爬到了丞相的位置。</br> 然后一次次的漠視楚子翎的遭遇,甚至于感嘆其頑強的生命力!他居然活下來了,在那種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折磨中活到了這么大!</br> 只是每每想起,杜如誨總有些良心不安。</br> 所以他決心要將楚子翎扶上太子位!</br> 把這個炎帝最厭惡的兒子,扶持為太子!</br> 杜如誨神智回歸現實,重新開口到:“過去你受了太多不堪,所以眼下更不該放棄!那皇位本就該屬于你!”</br> 楚子翎笑吟吟的看著他:“是屬于我,還是屬于杜家?”</br> 杜如誨目光一閃,“自然是翎王,舅舅我永遠是你最忠心的臣下。”</br> 楚子翎沒再說什么,甚至連嘲諷的神情都懶得擺出來,維持著一貫假面般的微笑。</br> “舅舅想做什么,自去做便是。我的想法,并不重要,不是嚰?”</br> 杜如誨未再說什么,臉色亦看不出喜怒。起身對他拱手一拜,便要離去,只是走時仍丟下一句話:“既是如此,那這段時日,翎王便老老實實呆在府上吧!”</br> 楚子翎坐在位置上,沒有說話。</br> 四合靜悄悄的,連侍衛的影子都瞧不見一個,仿佛,只剩下他一人。</br> 半晌過去,他呵的一聲輕笑。</br> “真是沒意思呢……”</br> 鬼魅般的女聲忽然響起,像是從遙遠的彼岸傳來。</br> “……若我能讓你有意思呢?”</br> “你是誰?”楚子翎瞳孔微微放大,他眼前依舊是一片虛無,并不存在任何人,但這聲音,似在他的腦子里響起。</br> 藏身在暗處,負責監視的暗衛們眼中閃過疑惑之色。</br> 翎王在和誰說話?他身邊分明一個人都沒有,這是在自言自語?</br> 那聲音繼續在他腦中響起,帶著濃濃蠱惑的意味:“能給你,你所想要的人。”</br> 楚子翎眼中泛起嘲澀,“本王想要什么?”</br> “……你生來卻殘缺的那些。”</br> 笑容漸漸從楚子翎的臉上消失,陰霾漸漸爬了上來,一抹更加詭異的笑容緊隨又爬上他眼角。</br> “很有誘惑力,有此神通,想來你也不是人吧。煞費苦心找到我這里來,思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br> 他漫不經心,幽幽道:“你是想對付我那位皇姐嗎?”</br> 腦海里,那個聲音未再出現。</br> 就在楚子翎以為對方已經離去之時,那聲音又傳來了,此番卻是帶著幽沉的笑意。</br> “我想對付的,可不止是她……”</br> ……</br> 冥府之下,青衣幽幽醒轉了過來。</br> 恍惚間,她感覺自己眉心靈臺處好像多了什么東西。</br> 她即刻喚出水鏡一瞧,赫然看到自己眉心處多了一道淺淺的山字神紋。</br> 呼吸頓時一窒。</br> 老白臉,你這大蠢蛋!</br> 她跳下床,赤足就要往外沖,去找蕭絕。</br> 猛地又想起什么,急忙回身,乖乖的踏上睡著前蕭絕給她穿上的木屐。</br> 低頭卻見她腳背上竟被人寫了兩字。</br> 合在一起是:穿!鞋!</br> 一剎想笑,磨了磨牙,卻又禁不住柔了眸光。</br> 北陰啊北陰,畫地為牢,你這是要把老娘給圈的死死的啊!</br> 【作者題外話】:今日第二章,熬夜把更新寫出來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