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曄膽戰心驚的打簾進了帳，跪久了驟然起身腦子都在發脹，他強咬著牙進去。</br> 帳內升著火盆，那暖氣往臉上一熏，他瞧著迎面坐著的三尊‘大佛’，自己那女兒穿著一身太監衣服傻愣愣的站在邊上，就覺得腦子發暈，順勢跪了下去。</br> “臣上官曄，教女不嚴，請殿下治罪！”</br> 青衣和蕭絕在邊上坐著沒有吭聲，楚子鈺身上披著大氅，面上雖然蒼白，但沉眸間自有一股威嚴在。</br> 蘇子衿在旁邊埋頭站著，看著低眉順眼，但從上官曄跪著的角度看過去，整好能瞧著她那擠眉弄眼翻白眼的樣子。</br> 可憐上官大人，嚇得血壓差點又竄了上去，這會兒是真懷疑，是否確如容氏所說，他這女兒瘋了？</br> “上官曄，你這女兒著實該好好管教一番了！”楚子鈺厲聲一喝，“假冒太監，私闖男子營帳，這是大家閨秀之作為？！如此德行，如何配為秀女！”</br> “臣惶恐，臣知罪！臣回去一定嚴加管教，求殿下開恩啊！”上官曄嚇得是額頭完全貼在地面，連聲兒都在發顫。</br> 蘇子衿趁這機會立馬抬起頭，兇神惡煞的瞪著楚子鈺，小嘴兒無聲快速叭叭著：睜眼瞎，這和說好的不一樣！</br> 楚子鈺瞪了她一眼，眼神中就四字兒：閉嘴，腦殘！</br> “本太子念她此次也是一番好意，便不與你一般見識。回去抄寫五百遍《閨誡》抄好后交到東宮來！”</br> 抄你妹！</br> 蘇子衿眼里冒著熊熊火光。</br> 楚子鈺狠狠瞪著她，這個小腦殘，腦子果然是不會轉彎的嗎？！</br> 公主殿下在邊上橫了一眼。</br> 小腦殘立馬作乖巧狀，正兒八經的低眉順眼下去了。</br> “謝殿下鴻恩，謝殿下……”上官曄在廟堂里摸爬滾打這么多年，豈能聽不出楚子鈺話里蘊含的深意。</br> 眼下這節骨眼，他那瘋女兒干的事，把他一家拖去下大獄都不為過，但太子卻輕描淡寫的拂過去了。</br> 抄寫《閨誡》，抄完還要送去東宮，這不是……</br> 上官曄偷瞄了一眼太子爺，并未從楚子鈺的神情中看出什么。</br> 上官曄一面謝著恩，一面起身想帶著自己的瘋女兒趕緊離開。不曾想楚子鈺話鋒一轉，“不過……”</br> 上官曄心頭一咯噔。</br> “上官大人身為國子監司業，為屬禮部，卻連自己的女兒都管教不好，若不罰，如何堵那悠悠之口？”楚子鈺意味深長的看著他。</br> 上官曄一剎明白楚子鈺的意思，重新跪了回去，“臣甘心領罰！”</br> 蘇子衿一臉莫名其妙的盯著楚子鈺，心道這睜眼瞎也太反復無常了吧，才說這事兒就此作罷，卻又要懲罰別人。</br> 不過有青衣王陛下在，她這小腦殘也不敢亂蹦達，所以咬著唇在邊上不敢作聲。</br> 直到楚子鈺叫來侍衛，讓人把上官曄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br> 容氏等女哭天喊地的聲音在外面響起，不斷替自家老爺求情。</br> 蘇子衿還傻傻杵在營帳里。</br> “還不快滾出去。”楚子鈺瞪了她一眼。</br> 蘇子衿擰著眉，一臉不服氣，“人家上官老頭分明是無辜的，你打他干嘛？你這睜眼瞎好不講理！”</br> 楚子鈺翻了個白眼，懶得與這腦殘解釋，說了你也不懂！</br> 青衣瞅著她那蠢樣，也禁不住搖頭。扯下荷包，往她手上一丟，“這是你族內那只三尾狐貍的妖魂，將它交給你權當給你做個伴兒。記著你現在是上官婉怡，若讓人瞧出了破綻給當作妖物綁上火刑架，本座可不會去救你！”</br> 蘇子衿手捧著荷包，滿臉小歡喜，聽到青衣的訓斥后又忙著縮緊了腦袋，老老實實點頭。</br> “明白了就滾蛋，把你狐族忽悠人的本事拿出來。”青衣不耐的對她擺了擺手。</br> 蘇子衿這才乖乖的出了營帳，效仿著記憶中上官婉怡那低眉順眼的樣子。</br> 原本哭嚎求情的容氏見她出來，沖起來就要給她一耳光。</br> 蘇子衿眼疾手快，容氏掌風剛扇過來，她立馬倒地成滾地葫蘆，咬破舌尖，哇的吐出一口血來。</br> “哇……疼死我了，我要被打死了！”</br> 容氏傻眼了，她這大耳刮子壓根沒扇到人，這小娘皮咋還吐血了？</br> 戲精啊這是！</br> 旁人看著，不知道的還以為容氏多惡毒，但這上官大小姐的身子也委實太弱了點。</br> “夫人，你就放過大小姐吧，她本就在病中，你這一巴掌下去，會要了她的命的。”</br> “大小姐人都燒糊涂了，她絕不是有意去害老爺的啊。”</br> 不得不說碧螺和春杏這兩個小丫頭簡直就是神助攻，一通哭嚎，直接把容氏這惡毒后母的形象給樹立的活靈活現。</br> 原來這上官婉怡本就有病在身啊，病這么重還被容氏帶來冬狩，這是準備借此要了這大姑娘的命嗎？</br> 可不是腦子燒糊涂了嗎，不然怎么會假扮成太監跑來找太子殿下？</br> 眾侍衛聯想到先前進去時瞅見的那一幕，看蘇子衿的目光一下變得同情了起來。</br> 這位上官家大姑娘定是聽聞太子殿下遇刺受傷，這才出此下策的，唉，倒是個情真意切的好女子。</br> 李玉跟在楚子鈺身邊，哪能瞧不出這點門道。按照太子殿下的脾氣，若真是動怒了，就不會只是罰上官曄了，豈會讓這位上官婉怡好端端的走出來。</br> 他轉向容氏，沉喝道：“司業夫人，誰給你的膽子在殿下營帳外造次！”</br> 容氏滿臉惶恐，趕緊跪了下去。</br> 李玉卻不理她，轉向蘇子衿那邊卻變了態度，對碧螺兩女道：“還不快把你們家主子扶下去休息。”</br> 碧螺兩女連連點頭，攙扶著蘇子衿離開。</br> 容氏牙根都快咬斷了，這小賤人，過往的膽小怯懦都是裝出來的不成！</br> 但這會兒她被李玉盯著，太子殿下又沒發話，真真是只敢跪著。</br> 回了營帳，蘇子衿便叫碧螺她們出去守著，自個兒鉆進了被窩，悄摸摸打開了荷包。</br> 畫煙的妖魂立馬鉆了出來。</br> 兩狐對視無言，片刻后，一起抱頭痛哭。</br> “老祖啊，你又干撒蠢事了，咋把自己搞成人了？”</br> “你別說我，你也差不多，亂造殺孽，活該你死翹翹……”</br> 兩個倒霉蛋哭了一會兒，蘇子衿鼻子抽噎了兩下，伸手摸了摸屁股，“好想我的漂亮尾巴哦，以后我要是一直這樣子可怎么辦？”</br> 畫煙在旁邊看著她，禁不住嘆氣，很想提醒她，你與其懷念尾巴。到不如先想想，以后怎么保證自個兒在上官家不被欺負？</br> 你現在可是人啊！</br> 莫得法力，莫得武力，還不得被那群小娘皮給欺負的死死的？</br> “其實那個太子爺也還是不錯的，當初我若不眼瞎看上的是他而不是楚子翎，沒準現在還活的好好的……”畫煙咕噥著，說完就見蘇子衿一臉嫌棄的盯著自個兒：</br> “畫煙，你才是腦殘吧？”</br> “不，腦殘都不會看上那睜眼瞎太子的！”</br> 畫煙聽著這話暗暗撇嘴，瞧你這話說的，以后你可別自我打臉才好……</br> 【作者題外話】：今日第二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