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好端端的提以前的名字多膈應(yīng)鬼。”秦廣王瞇眼笑著:“您還不如叫我秦老臟,多親切。”</br> 青衣盯著這張宛如把笑容鐫刻在臉上的笑臉,面無表情道:“你還真是見了棺材也不落淚,到現(xiàn)在還不愿說嗎?”</br> 秦廣王一副苦惱的樣子:“陛下究竟要臣說什么?承認(rèn)私藏生死薄,倒灌黃泉水,還是與那什么永生教勾結(jié)?”</br> 青衣波瀾不驚的看著他,沒有說話。</br> 秦廣王仍是笑瞇瞇的:“免得陛下苦惱,干脆臣就都認(rèn)了吧。”</br> “你還挺仗義啊。”青衣嗤笑。</br> “那是,為陛下分憂是臣的榮幸。”秦廣王點(diǎn)著頭。</br> 青衣神色幽沉,臉上不顯怒色,平靜如深海,反叫人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只是目光依舊在秦廣王臉上逗留著,不曾離開。</br> 這世間有一種家伙,譬如眼前這秦老臟。就是坨切不動,煮不熟,嚼不爛的滾刀肉!油鹽不進(jìn),軟硬不吃!</br> 青衣托腮看著他,像是真的疑惑:“你圖什么呢?”</br> 秦廣王瞇眼笑著:“無聊呀,臣愛玩兒,尤其愛玩兒火的嘛。”</br> 青衣點(diǎn)了點(diǎn)頭,伸手拍了拍他的臉蛋,“秦老臟啊,整個陰司能讓本座都感到費(fèi)勁的估計就只有你了。”</br> “聽上去臣好厲害的樣子。”</br> “你是挺厲害的,若只是私藏生死薄攪合的陰司大亂,倒是你會干出來的事兒。可所說你倒灌黃泉水,與永生教聯(lián)手想在人間外造一個陰司地府,本座卻是不信。”</br> 秦廣王睜大眼一副感動又驚訝的樣子:“原來在陛下竟是如此信任臣,臣……臣都快哭了呢,嚶嚶嚶。”</br> 這幾聲嚶嚶嚶倒也是假的可以,青衣仍是那副表情看著他,半點(diǎn)沒有動手的意思。</br> 阿鼻地獄給鬼的折磨可比她動手要來的痛苦直接多了,壓根不用去多費(fèi)那些力氣。</br> 阿鼻地獄中冗長的死寂。</br> 兩人如此對視,良久。</br> 秦廣王眨巴眼,笑道:“陛下還有什么要問的嗎?沒有的話,還是讓臣繼續(xù)受罰好了。”</br> 青衣幽幽看著他,道:“燁顏的神魂是不是和永生教接觸過?”</br> 秦廣王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化,只是語氣有那么一絲絲不易察覺的波瀾,“陛下要是覺得有,那就有吧。”</br> 青衣笑了,托腮笑了好一會兒。</br> “秦老臟啊,你還真是滴水不漏。”</br> 若是這死老鬼現(xiàn)在有片刻的遲疑或者裝迷糊,那就說明她剛剛的試探極有可能是對的,但這個老鬼偏順著她的話往下講。</br> 阿鼻下的輪回法印出現(xiàn)在人間,燁顏走后特意去喚醒月妖,還有諸多疑點(diǎn),都與永生教有關(guān)系。</br> 連阿鼻都撬不開這老鬼的嘴,呵,她還真是沒看錯這家伙。</br> “故意讓陰司大亂,又讓蠢老五到人間來找我,是想讓本座回到陰司。</br> 黃泉倒灌應(yīng)該是你計劃中的一步,如果你后面不用萬卷書故意去擴(kuò)大地裂,使黃泉分散在人間。縱使本座回到陰司來問罪,最多也只能治你個失職之過罷了。</br>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秦老臟,你沒這么蠢。”</br> 秦廣王臉上的笑意不變,青衣幽幽看著他繼續(xù)道:</br> “是什么讓你如此著急,不惜牽連自身也要如此做呢?</br> 是有誰不想本座留在人間?</br> 還是說北陰大帝忽然魂歸冥府讓你慌了手腳?</br> 亦或是,兩者都有?”</br> 秦廣王依舊沒有說話,青衣淡淡看著他:“若本座沒猜錯的話,放在孽鏡臺中的那本生死簿已經(jīng)不在你手上了吧。”</br> 秦廣王目光微微一閃,笑問道:“陛下就這么信任臣嗎?到現(xiàn)在都還在為臣想開脫之詞。”</br> “不是本座信任你。”青衣諱莫如深的看著他,“而是燁顏信任你。”</br> 秦廣王怔了一下,禁不住笑了起來,咕噥道:“這算什么理由。”</br> 青衣抬頭看了眼這廣漠無間的阿鼻,淡淡道:“若非信任你,燁顏走之前不會讓你帶我下幽冥。”</br> 她緩緩垂下頭,掌心出現(xiàn)一枚珠子。</br> 漆黑幽沉,散發(fā)著無盡鬼力。</br> “既連鬼王珠都能交給我,眼下你做這些事,若不給出個合理的解釋,叫本座如何信?”</br> 秦廣王看著那枚珠子,幽幽嘆了口氣,笑道:“什么我給你的啊,明明就是當(dāng)年你搶走的好不好。”</br> 青衣沒有與他爭辯,“你犯的罪,下阿鼻也不算虧你。不肯說,那你就在這兒慢慢呆著吧。只要陰司不滅,你也有的是時間慢慢去考慮,就看你能否撐到陰司倒下的那天了。”</br> 說完,青衣的身影消失在了阿鼻之下。</br> 秦廣王臉上的笑意終于淡了下去,幽幽嘆了口氣,小聲咕噥著:小胖妞長大了啊,真的是不好糊弄了……</br> 下一刻,他的身軀再度被阿鼻的法則碾磨成肉泥。</br> 青衣殿。</br> 青衣獨(dú)自走在尸骨堆疊而成的萬步王階之上,垂眸看著手心的鬼王珠。</br> 當(dāng)年這珠子的確是她從秦老臟身上搶來的沒錯,可她那時不過一個連判官都打不過小鬼,如何能奪了他這第一殿閻王的鬼王珠?</br> 呵,秦老臟,這么淺顯的謊話,你糊弄小鬼呢?</br> 坐在骷髏王座上,入眼是無盡的幽冥鬼蜮。青衣?lián)沃^,慵懶的倒在王座椅背上。</br> 陰司……</br> 真的很無聊啊。</br> 一條小蛇蜿蜒爬了過來,在王座旁變幻成一位翩翩美少年,親昵的趴在她腳邊,手枕著她的腿,笑瞇瞇道:“青衣,干嘛這么不開心,這不還有我在嘛。”</br> 青衣垂眸看著他,笑道:“傻小蟲,但你除了長得好看,真沒半點(diǎn)用啊。”</br> 淼淼聞言好是不忿,“你又傷刺我!我哪里沒用了,這么多年我?guī)湍闶刂嘁碌睿瑳]有功勞也有苦勞啊!”</br> “呵呵,在本座身邊偷吃了那么多功德,你也好意思說?”青衣伸指在他腦門上一彈。</br> 淼淼吐了吐舌頭,這點(diǎn)他真是無可辯駁。</br> 不過……</br> “秦老臟背叛,你就這么傷心嘛?”淼淼咕噥道:“那些蠢鬼們都說整個陰司你最寵愛的是司臣那家伙,可依我看,你最寵愛的分明是秦老臟!”</br> “那老鬼到底何德何能?”</br> 青衣聞言嗤笑了起來,“你還真是一條瞎眼蛇。”</br> 傷心?</br> 她會嗎?</br> 寵愛秦老臟?</br> 她有病病?</br> 只不過,多少有些頭疼罷了。</br> 秦老臟雖不要臉,但卻是個能干事的,他這一滾邊,又該選哪個倒霉蛋來幫她打理陰司這些破事兒呢?</br> 青衣打著哈欠幽幽想著,目光落在王座下方第一個臺階處。</br> 那里空蕩蕩的。</br> 千年以前,有個人牽著她的手,領(lǐng)著她一步步走上萬步王階。</br> 有一個人親手扶著她登上王座。</br> 而現(xiàn)在,她身邊已沒有人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