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臉上一漲，好在臟泥夠多遮住了臉紅，他也曉得自己跑不掉了，干脆不逃了，簍起褲子咬牙瞪著她：“你這心腸歹毒的惡公主，我呸！再等十年，我一定把你打趴下！讓你知道厲害！”</br> 青衣一巴掌扇他腦門上，“大言不慚。”</br> 小乞丐被扇的眼眶都紅了，眼淚愣是沒掉下來，咬牙切齒惡狠狠的盯著她，像是一頭狼崽子。</br> “不錯，還挺兇的，就是臟了點。”</br> “你與那些狗官都是一路貨色！等我長大了一定把你們全殺了！”</br> “小小年紀滿口打打殺殺。”五官王嗤道：“我說小孩，你罵人這惡婆娘可以，我可沒動手欺負你。”</br> “呸！你們都是一個德行。剛剛那老婆婆如此可憐，只是問你們要口水而已，你們也不給！對你們來說，給一口水有那么難嗎？”</br> 五官王沒有說話，青衣抬頭看了眼天色，最后一縷光華將要落下了。</br> 她偏過頭，看著巷子口站著的那個可憐老嫗。</br> 小乞丐還在絮絮叨叨的罵著：“她那么可憐，一家人都死在瘟疫里，就剩她一個……”</br> “小破孩，你經常見到她？”</br> “見到過幾次。”小乞丐下意識回答道，說完就皺緊眉有些懊惱，剛剛他壓根沒想回答的啊，這嘴怎么不聽使喚了。</br> “那你給她送過水嗎？”</br> 小乞丐臉有點燙，握緊拳沒有作聲。</br> 他是想送的，可是城中水稀缺無比，他若是給了他那些小伙伴還有乞丐窩里的其他人都只有死的份兒。</br> 他幾次去城主府鬧事也是想幫著多要點水，到時候就能均出一些給這些老人家了。</br> “你既然這么想幫人，那我成全你。”青衣取下水囊丟到他手上，“去送吧。”</br> 小乞丐抱著滿滿的水囊眼睛都直了，他嘴唇早就干的發裂了，控不住的吞了口唾沫，多想打開蓋子自己先滿滿喝上一大口啊。可他抬頭看了眼巷子口那可憐無比的老嫗，牙關一咬，還是忍住了沖動，跑了過去。</br> 最后一輪光線，沉入地平線下。</br> 會陰之際，逢魔之時。</br> 忽而一陣陰風刮了過來，小乞丐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天有點暗沉了，但并不妨礙觀物。</br> “這水給你，快喝吧！”他把水遞給老嫗。</br> 也第一次，這么近距離的看清那張飽受人世間疾苦的蒼老面容。</br> “好孩子，終于有人愿意給老身水喝了。”老嫗感激的笑道，握住了小乞丐的手，卻沒有直接接過水囊，而是反復的問道：“你真愿意把自己的水給老身嗎？”</br> “嗯，你拿去啊。”小乞丐隱隱覺得有些奇怪，想要把手抽出來。卻發現對方力氣奇大無比，像是鐵箍一般，不但抽不出手，對方的手還越收越緊。</br> “你做什么？！你放開我！！”</br> 他驚叫道，抬頭，他看到老嫗臉上露出了燦爛至極的笑容，她越笑越是燦爛，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處了。</br> 正常人的嘴能咧那么開嗎？！</br> “好新鮮的活水啊……”</br> 老嫗愉快無比的笑道，咕咚吞了口唾沫。</br> 那一剎，小乞丐終于反應過來她口中說的水到底是什么了……</br> 是……指的他的血嗎？</br> 小乞丐眼睜睜看著老嫗張著血盆大口朝著自己咬過：“啊！！！”</br> 預想之中的疼痛并沒有傳來，緊接著腦門上卻挨了一巴掌。</br> “叫什么叫，你招魂呢你！”</br> 睜開眼，站在跟前的可不是剛剛的惡公主嘛！小乞丐這會兒看著她都覺得慈眉善目！</br> “鬼！那個老太婆是鬼！”</br> “用得著你說？”青衣戲謔的盯著他。</br> 小乞丐瞪大眼：“你早就知道了！”</br> 青衣沒再理他，盯著不遠處。小乞丐順勢看過去，就見一只肥貓懶洋洋的舔著爪子，在它的肥屁股下赫然壓著一味老太婆，那叫一個穩如泰山。</br> 那老太婆在貓屁股底下愣是一動不敢動，又變回之前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br> 小乞丐吞了口唾沫：“她……她到底是人還是鬼？”</br> “都想喝你的血了，你覺得呢？”五官王嗤道，看向那老嫗后，面色卻也掩蓋不住凝重：“她是餓鬼吧，可她的身體又是怎么回事，分明還有活人的氣息，奪舍？好像又不是。”</br> “陰陽混沌，人鬼不分。”青衣淡淡道，“她已死了，既是餓鬼又是地縛靈，縛著她的便是這具肉身，因為她至今都覺得自己還沒死。”</br> 五官王都有些被繞暈了。</br> “簡而言之，就是被那狗大陣給影響了唄？”五官王有些煩躁的薅著頭發，“活人到了夜里可能是鬼，那白天咱們看到的那些鬼呢？！”</br> 青衣眨了眨眼，“去找找看不就知道了。”</br> 小乞丐在旁邊聽的云里霧里，搞不明白他們話中的意思，但是好像……城中又要出大事了！</br> “小破孩，你叫什么名字？”青衣偏頭看向他。</br> “流星。”</br> “不錯，還好你不叫狗蛋。”青衣笑了一聲，一巴掌捂在他腦門上揉了揉，“帶路吧。”</br> “去哪兒？！你們想干嘛？！”</br> 流星露出警惕之色，還以為青衣他們要去乞丐窩那里找麻煩。</br> “你就不怕你那些小伙伴也變成那老太婆的樣子？不想他們也這樣，就趕緊帶路，少廢話。”</br> 流星聞言頓時慌了，“我這就帶你們去！”</br> 幾人動身，五官王蹙了蹙：“這群小乞丐有什么特別的嗎？”</br> “特別的不是他們。”青衣抿唇道：“你臉上糊的是什么？”</br> “泥巴啊。”不說這還好，說起這，五官王就想去暴打小孩。</br> “寧南郡旱地千里，哪來的稀泥？”</br> 五官王怔愡了一下，抹了把臉。雖說這會兒臉上的泥巴已都干了，但砸過來的時候，的確是坨稀的啊！</br> 若是沒水，泥如何稀？</br> 這小乞丐們住的地方有古怪！</br> ……</br> “王上。”子都得到傳訊，即刻趕到了城主府，他手上握著一縷堅硬如鐵的紅色的毛發，在他的左臂上隱約還有被燒傷的痕跡。</br> “這是卑職從旱魃身上取下的，不知永生教的人究竟用了何種手段，那鳳魂所用的仍是柳靈芝的肉身，但卻被煉制的堅硬無比，與天生天養的旱魃幾乎如出一轍。”</br> 蕭絕拿過毛發看了會兒，沉下眸：“應該是被換了血，孤看過那柳靈芝的八字，位屬極陰，乃六合陰女。永生教應是以陰女肉身，鳳魂，配以旱魃精血將她給煉制成了嶄新的旱魃。”</br> 子都恍然大悟，“難怪那鳳魂旱魃會如此兇煞。”</br> “你手臂上的傷又是何人留下？”蕭絕睨了一眼。</br> “卑職回來時曾與一黑袍人交手，正是他留下的，此人甚是奇怪，明明是凡人肉身卻有大法力。卑職懷疑他乃永生教中人，但奇怪的是，那只鳳魂旱魃居然也在攻擊他。”子都沉聲道，</br> “卑職懷疑永生教會否根本控制不了鳳魂旱魃，從鳳魂旱魃跑去找炎帝復仇時，就已經失控了。”</br> “此地的混沌陰陽陣可查明來歷？”</br> 說起這個子都也是滿心茫然：“卑職上次來時，寧南城還并非現在這般，不知怎得忽就變成這樣了。”</br> “此處為天生混沌之所，你當初來過卻沒發現此點，除非……”蕭絕眸光沉了下去：“有人以大神通遮蓋了此處的真實面貌！此人，實力強過你。”</br> 子都心頭一咯噔。</br> “莫不是今日與卑職交手那人？”</br> 那人究竟是誰？！若真是他的話，究竟是何來歷？</br> 驚疑不定間，子都感覺到身邊男人的氣息一剎轉為冰冷，抬頭見到山字神紋出現在蕭絕的眉心。</br> “王上？！”子都詫異無比。</br> 下一刻，蕭絕從屋中消失不見。</br> ……</br> 乞丐窩在城邊一角，小乞丐跑得再快也比不上青衣他們的腳力，公主殿下干脆把他丟到五官王的背上，讓他指路，他們則快速往那邊移動過去。</br> 倏忽，她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一眼。</br> “惡婆娘？”五官王詫異的看著她，警惕道：“怎么了？”</br> 青衣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抹疑竇，錯覺？她方才覺得似有誰在窺探著自己，但她又并非感覺到惡意。</br> “走吧。”保持著警惕繼續前進。</br> 他們身影消失在長街之后，一道修長的身影走了出來，周身蒙在黑袍中，眸光似能穿破黑暗看著青衣遠去的方向，帶著濃濃的眷戀與不舍。</br> “青……”</br> 黑袍下男人的聲音有沙啞似想說什么最終緊緊閉上了嘴，他轉身正準備離開，身影將要化霧的剎那，一只玉手撕破黑暗直襲他而去。</br> “狗東西，以為藏起來本座就感覺不到！”</br> 青衣的身影鬼魅般的出現在后方，黑袍下男人臉色微變。</br> “滾開！我不想與你動手。”</br> “藏頭露尾，由得了你！”青衣冷笑，這永生教的狗東西可算是露面了，今兒她非把這雜碎的皮給扒下來，看看究竟是什么模樣！</br> 就在此時，數道黑影憑空出現在長街盡頭，身上巫力涌動，直沖他們而來。</br> “右hu法在那里，與他交手是炎朝公主！”</br> “教主有令，活捉炎朝公主！”</br> 黑袍人臉色微變，換防為攻，面朝青衣襲去。正面交手的剎那，青衣臉色頓沉，這黑袍人的法力怎會如此之強？！</br> 數道秘術化為流光朝青衣襲來，鎖魂咒！</br> 冷意自青衣眼中閃過，煞氣蔓延，骷髏王座就要浮現之際。一道身影驟然出現在前方，她整個人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br> 巨大的神印從天而降，攜著鋪天蓋地之勢朝永生教幾人覆壓而下。</br> 塵囂激蕩間。</br> 青衣錯愕的抬起頭，這是一張陌生至極甚至稱的上平凡的面容，金耀般的眼瞳透著無上的威儀，眉宇間一道山字神紋熠熠生輝。</br> 他是……</br> “……北陰大帝。”</br> 一剎，青衣恍若是夢。</br> 【作者題外話】：嗯，老白臉終于露出真身和惡婆娘見面了，吼吼吼！這章三千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