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朝至今已屹百年,當今炎帝是第三任帝王,在位半個甲子。</br> 炎帝寢殿,承天宮。</br> 有楚子鈺這個太子爺在,青衣自然得以順利入內。</br> 炎帝病重,昏睡已有月余,宮中太醫都束手無策。</br> 炎帝將原主賜婚給蕭絕,是想給楚子鈺找一個得力幫手,為他保駕護航。但現在這鍋卻要青衣來背,她對這個便宜‘父皇’能有好感那才奇怪。</br> 俗話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炎帝雖然要死不活,但只要一天沒嗝屁他一天都還是人間帝王,有龍氣在側,肥貓縱使想進來瞧個稀奇也難以近身。</br> 否則,青衣還真不想親自跑這一趟。</br> 睡覺不好嗎?浪費時間來看這糟老頭子?</br> 炎帝躺在龍塌上,明明才知命之年,看上去卻有古稀之歲。皮膚是病態的蒼白,泛青的嘴唇瞧著都不似一個活人。</br> 楚子鈺進來之后整個人氣息就變了,從宮女手中拿過帕子,一絲不茍的替炎帝擦拭著頸子手腕。</br> 青衣站在幾步開外,面無表情的看了會兒就移開了目光,在殿內漫無目的的轉悠了起來。</br> 殿內侍奉的宮人都神情古怪的看著她,心想,這長公主不受陛下待見真不是沒道理的,哪有父親都病成這樣了,女兒還不為所動這德行的?</br> 何止沒心沒肺,簡直冷血無情。</br> 楚子鈺替炎帝擦拭完手臂之后,轉頭不見青衣的蹤影,又見宮人們神色古怪,當下也走了出去。</br> 卻見某人懶洋洋的躺在偏殿的軟塌上,拿著燭剪慢條斯理的在那兒撥弄著燈芯。</br> 火氣涌上楚子鈺心口,他疾步走過去,從她手里奪過燭剪,沉聲喝道:“楚青衣,你真是嫌自己命太長了嗎?!忤逆不孝是什么罪你到底知不知道?”</br> 青衣仍沒理他,仍垂眸盯著那盞長明燈。</br> “你不覺得奇怪嗎?這長明燈內燈油尚足,燈芯亦夠,但火苗卻明滅不定?!?lt;/br> 楚子鈺皺緊眉,搞不明白她現在胡扯個什么鬼,不過這長明燈瞧著是有些奇怪。</br> 長明,長命。</br> 炎帝現在病危,宮中上下都小心翼翼的,此燈寓意不同卻成萎萎將滅之勢,并非什么吉兆,楚子鈺看了一會兒便覺得心里不舒服,不免厲聲質問起來:</br> “這燈是誰照看的?”</br> 宮人們齊刷刷的跪下去,負責此燈的宮女臉都嚇白了,誠惶誠恐道:“殿下饒命,奴婢一直認真照看著,可這燈火就是不旺,真不關奴婢的事!”</br> “大膽,承天宮乃陛下寢殿,自是人間陽氣最足之地,你竟敢說燈火不旺!”</br> “不、奴婢不敢!”那宮女自知說錯了話,整個人嚇得都抖了起來。</br> “把她拖下去,這承天宮也是隨便什么糊涂東西都能進來伺候的嗎?!”</br> “太子饒命,太子殿下饒命啊——”</br> “夠了,多大點事兒,鬧得煩不煩?”青衣開口喝止,她美目一掃,那些正要奉命上來抓人的太監只覺渾身泛寒,愣是不敢再冒進半步。</br> “你也閉嘴,吵的本宮腦仁疼?!彼蚰菍m女,后者嚇得趕忙噤聲,不敢再哭哭啼啼。</br> “分明是這奴才玩忽職守,你還要放過她不成?”楚子鈺沉著臉道。</br> 青衣淡淡掃了他一眼,“她方才沒有撒謊,問題出在燈油上。”</br> 楚子鈺皺緊眉,一臉不信。</br> “你自己湊近了聞?!?lt;/br> 楚子鈺見她神色篤定,狐疑的湊到長明燈近前,起初并沒聞到什么,但漸漸的他就聞到一股香氣,這香味中竟還有一絲絲詭異的腥甜。</br> 他正想繼續細聞下,卻被人從燈前一把拉開,抬頭就對上青衣幽深的眸子。</br> 楚子鈺心起不詳,臉色沉了下去,轉身問道:“這燈油怎么回事?”</br> “殿、殿下這燈油一直用的都是上好的鹿脂混以松油,每日內侍監那邊都會送來新油添換,奴才等是真不知其中有問題啊?!?lt;/br> 楚子鈺劍眉怒豎,正要問這燈油為何會有一股腥甜,袖子卻被輕輕拉動了一下。</br> “此事也怪不得他們頭上,既是內侍監負責的采購添換,自然要從那邊找問題?!?lt;/br> 承天宮的宮人聞言都感激不已的看著青衣,這位長公主才是活菩薩??!他們為先前的在心中腹誹對方的行為感到后悔!</br> “陛下病重需要清靜,咱們也莫多留攪擾了。”青衣說完,拉著楚子鈺往外走。</br> 后者縱使不情愿,也覺察出她是有意阻攔,只能悶聲跟著出去了。</br> 一路上他幾次都想開問,但青衣腳步不停,等到了御花園一處僻靜之地。楚子鈺見四下無旁人,趕忙頓足不見,反抓住她的手腕。</br> “剛剛你為什么阻攔我查下去?!”</br> 青衣沒回答,盯著他抓著自己的手,挑了挑眉。</br> 楚子鈺不情不愿的松開,急躁的看著她等著答復。</br> “打草驚蛇有意思嗎?再說,你即便追問又能查出些什么?”</br> 楚子鈺被她這么一說,倒也冷靜了下來,但很快又覺不對勁,“你怎么知道那燈油有古怪的?”</br> 剛剛要不是他湊近了細聞,壓根聞不到那絲絲腥甜。</br> “嗅覺好?!?lt;/br> 這理由塞得他啞口無言。</br> “你自己回千秋殿吧,我先回東宮了?!?lt;/br> 楚子鈺這會兒滿心都記掛著燈油的事兒,也沒心情與她斗嘴,急匆匆的便走了,連先前試探她身份那一茬都給忘了。</br> 青衣慢騰騰的往回走,半路一只肥貓從草叢里竄出來,趴在她肩頭。</br> “看樣子你發現不???”</br> 肥貓眼中精光一閃。</br> “嗯?!?lt;/br> “本想去收拾一下那不懂事兒的糟老頭子,不曾想被人捷足先登了。”</br> “那皇帝老兒的病是被人下黑手害的?”</br> “還不是一般的黑手喲,”青衣幽幽笑了起來,“是邪術。”</br> 肥貓露出驚色,邪術?</br> 那的確不簡單,要知道尋常的陰詭之物靠近皇城都難,更別說接近帝王了,巫術雖是人間之物,但借用的卻是九幽之力。</br> 連它這陰司判官都接近不了的承天宮,施術者如何靠近的先不說,關鍵還成功了?!</br> 且還有本事遮了它和青衣的眼,要知他們在這皇城中一月有余,可半點沒捕捉到巫力的痕跡,冰冷的笑意浮上青衣唇角:“有本事在皇宮中使用巫術,且算計的還是那糟老頭子,這可是條肥魚?!?lt;/br> 肥貓舔了舔舌頭:“這種膘肥體壯的魚吃起來最美味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