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絕盯著眼前那根小指頭,眸光幽沉,半晌沒有動作。</br> 青衣有些不耐,這老白臉磨蹭個什么勁?</br> “你到底咬不咬?”她嘟嘴偏過頭,瞪著他。</br> 燭光下,男人的那雙眼眸深沉如墨,叫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緒。</br> 青衣心口冷不丁悸動了一下,這感覺說不出的陌生。像是心慌又像是做了壞事被抓包后的心虛。</br> “這可是你自己不咬的啊!”她說著就要把手收回去,說完卻忽然被抓住。</br> “不是要互不虧欠嗎?你想抵賴?”</br> 青衣后槽牙一緊,昂起下巴:“誰要抵賴了?要咬就快點,磨磨唧唧的。”</br> 蕭絕眼里閃過一抹笑意,拉過她的小手,唇慢慢貼近。</br> “等一下!”青衣忽然叫道。</br> “嗯?”</br> “咳,輕點。”她小聲咕噥道。</br> 蕭絕見她那副心虛樣更是想笑,故意嚇她:“輕輕咬那叫什么互不虧欠啊?”說完晃了晃自己淤血的食指。</br> 青衣咬緊唇,閉眼一偏頭,豪氣干云的吼道:“咬咬咬!本公主還怕你不成!大不了這根手指頭送你了!”</br> 蕭絕險些沒忍住笑出了聲。</br> 握住她的手,張開嘴,輕輕咬了下去。</br> 青衣已做好被咬斷手指頭的準備了,這老白臉小心眼的很,豈會輕易放過她?</br> 來了來了……</br> 咦?</br> 預想之中的疼痛沒有傳來,只是輕輕一咬,還沒蚊子叮一下來的疼。</br> 青衣詫異的睜開眼,滿臉疑惑的看向他,卻見那張俊臉上沉著一味叫人琢磨不透的笑容。</br> “你欠本王的可不止這點,咬一下手指而已,就想抹平了,未免想的太美。”</br> 青衣把手從他手里抽出來,沒好氣的白了眼,“不知道誰欠誰的呢!大晚上發夢,懶得理你!”她說完,扭頭就往屋子里去,腳下走的飛快。</br> 一股腦把自己塞被窩里,青衣深吸了幾口氣。</br> 這死老白臉大晚上放什么電?</br> 竟然有一點點被他給帥到了是什么鬼?!</br> 嘖,一定是腦子燒糊涂了!一定是!青衣甩了甩腦門,趕緊睡覺!</br> 蕭絕坐在位置上,看著她卷起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個蟬蛹,眼中禁不住漫起笑意。</br> 視線下垂落在指骨的那一圈牙印上,小兔兒牙還挺齊整的,就是這嘴硬心軟的磨人性子啊,不知是像了誰……</br> 蕭絕臉上的笑意忽然滯住,漸漸沉了下去。</br> 除了燁顏,還能像了誰?</br> 屋中燭光搖曳,冗長的死寂,直到女子輕柔均勻的鼾聲響起。</br> 蕭絕眼神掙扎了片刻,起身走了進去。</br> 床上,青衣仍是那四仰八叉的囂張睡姿,小胖腳露在被面兒外,腳指頭時不時還動兩下。</br> 微張的小嘴,隱約有點晶瑩的口水要流出來了。</br> 蕭絕替她蓋好被面,又把她張著的小嘴小心翼翼推回去,唯恐用力過猛,讓她咬著了舌頭。</br> 結果她一翻身,雙臂一卷,就將他手臂給抱在了懷里,他半截兒身子都給拉著朝下一墜,差一點就與她臉對臉挨上了。</br> “真不知該拿你如何是好……”</br> 幽沉的一聲嘆息,蕭絕眼里閃過掙扎,腦中不由自主想起先前她那句玩笑般的質問。</br> ——蕭絕,你莫不是愛上了本公主?</br> 他愛上她了嗎?</br> 他斷不可能愛上她,也不該愛上她!</br> 可是……</br> 他心里的那些怪異感覺,又是從何而起?</br> ……</br> 又是睡到日上三竿,青衣才揉著眼睛從床上爬起來。</br> 昨夜睡的實在是香甜,她老人家居然還難得做了一場夢,呵,這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br> 這萬八千年里這是她第一次做夢吧?</br> 不過這夢的內容嘛……</br> 咳。</br> 青衣有點不愿回看,夢里她和蕭絕摟在一起,吻得難分難舍,差一點就擦槍走火了。</br> 最后是怎么分開的她倒是不記得了,不過那面紅心跳的一幕幕卻是在腦中穩固的很。</br> 青衣伸手拍了拍臉頰,難道真是寂寞寂寞太久了?對著那老白臉都能感覺到春天的降臨?!</br> 有毒!</br> 青衣抖落滿身雞皮疙瘩,開什么玩笑,那老白臉除了長得好看點,哪里能和她的北陰大帝相提并論?</br> 區區一個人族老白臉而已。</br> 外間敲門聲起,卻是桃香和淡雪聽到動靜后進來伺候她梳洗。</br> 兩丫頭死而復生后,整個人也是容光煥發,伺候的越發賣力。</br> “肥貓呢?”青衣問道,她這一宿到醒來都沒瞅見那胖貨。</br> “肥貓貓和秋統領在一起呢。”</br> 青衣嗤了一聲,那廝現在和秋雨倒是形影不離了。</br> 青衣目光落回她二人身上,微微一蹙:“你倆就這樣走過來的?路上沒嚇著人?”</br> 兩女對視了眼,一吐小香舌道:“一開始是嚇著了些人,不過王爺傳了話吩咐人不許亂嚼舌根,倒沒什么人再亂說什么。”</br> 青衣點了點頭,死而復生這種事兒傳揚出去的話,這兩丫頭估摸著立馬就要被當做妖物,綁到火柱子上烤。</br> 她醒來時還想著怎么堵住那老白臉的嘴,不曾想他的反應這么淡定。</br> “公主,咱們今兒是直接回宮嗎?”</br> “不急。”青衣慢條斯理的走出去,撇向淡雪:“你出宮前桃香給你那香囊呢?”</br> “在我這兒。”桃香忙摸了出來遞過去:“那天我就是撿到這香囊才發現淡雪被人給綁走的。”</br> 青衣拿過香囊,打開繩結往下一倒,一團黑灰落了出來。</br> “咦,怎么成灰了?我記得這里面放的不是肥貓貓的毛嗎?”桃香詫異道。</br> 淡雪見那一地的黑灰,臉色頃刻白了幾分。這幾日發生的事情上下一聯系,起初她不敢確信的某些事這會兒在心里都成了實錘。除了后怕之外,她臉上還不乏怨憤之色。</br> 青衣偏頭看向淡雪:“說吧,你這次出宮走親戚,發生了何事?”</br> 淡雪咬住紅唇,道:“若不是公主讓桃香贈了香囊,只怕奴婢一開始就劫數難逃。”</br> “對哦,淡雪你之前說是從親戚家逃出來的,身上還穿著喜服!難道你親戚強行要你嫁人?!”</br> 淡雪點了點頭,咬牙切齒道:“不錯,他們強迫我嫁人,而且嫁的還是個死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