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柳渾身發(fā)抖,恐懼不已,等她回過神來,卻見青衣仍在位置上端坐,剛剛那一幕仿佛只是她的幻覺而已。</br> 那、那只是一只貓,一只畜生而已啊!</br> 翠柳想不明白,不就是個畜生嘛,殺了就殺了,與踩死一只螞蟻有何不同?</br> 魏旭驚怒過后,再看青衣,雖仍是不爽她那囂張的做派,但卻曉得對方是個有真本事的。</br> 至少昨兒她就簡單看了一眼,一夜功夫就找到了源頭所在。</br> 當下魏旭對她拱手長拜,“大師還請你替我魏家驅除邪祟,事成之后,魏某定當全力以報!”</br> “是嗎?不知魏尚書能給本座什么報酬?”青衣慢條斯理的問道。</br> 魏旭沉吟了一下,先是看了眼蕭絕,這才道:“魏家雖世代為官,但一直家風清廉。黃白之物實在不多,但勝在家中藏書不少,大師若不嫌棄……”</br> “嫌棄!非常嫌棄!”青衣陰陽怪氣的笑道:“藏書?幾張破紙擦屁股都嫌硌手,你也好意思拿出來當報酬?虧得你還是個禮部尚書,學禮學到狗肚子里去了?”</br> 魏旭被懟的臉色發(fā)青,幾次都想翻臉,中途看向蕭絕,卻見攝政王壓根不搭理自己不說,還似笑非笑的點了點頭,頗有點贊同那女神棍說法的樣子。</br> 魏旭不免心驚肉跳,想要把這神棍轟走吧,可她若是走了,這找上門的邪祟誰來收拾?請來的那些道士屁用沒有,眼下翠柳也著了道,魏旭就怕下一個遭遇的是自個兒。</br> “大師想要何報酬,不妨先說出來,魏某看看是否能做到。”</br> “不急,魏尚書會知道的。不過,到時候你可別舍不得。”青衣意味不明的笑了起來,魏旭聽的心里一陣忐忑。</br> 總覺得這位大師……透著股邪性。</br> 不過,既是攝政王找來的人,應該不會是什么窮兇極惡之輩吧?</br> 世外高人大多脾氣古怪,嗯,一定是這樣子的。</br> 關于這點,呵呵,魏尚書可就想錯了。</br> “大師,那你何時動手驅邪啊?”</br> “這么著急,一會兒讓你先上?”青衣一挑下頜。</br> 魏旭腦袋立馬搖成撥浪鼓,開玩笑,他還想多活幾年呢。</br> “去另外三家府上,把當日在場的婢女小廝都給叫來。”</br> 青衣懶得到處走,讓魏旭差人去傳話。</br> 魏尚書哪敢耽誤,叫人去了后,自個兒又一琢磨,撇開那位臭脾氣的博遠侯不說,另外的那兩只狗大臣的想法與他都差不多。</br> 現(xiàn)在他們都成了京都的笑柄,若不是此刻休妻會落個薄情寡性的名聲,怕是早就把休書給寫了。</br> 如果不是邪祟作亂,只是單純生病的話,魏旭還真沒什么怕的,升官發(fā)財死老婆,大不了這個正妻死了,他就再娶一個年輕漂亮的回來嘛。</br> 估摸著另外兩個老狗還不知道事情的重要性,魏旭思前想后,還是自己去跑一趟,省的耽誤了時辰,那邪祟找上自己。</br> 翠柳局促不安的跪在屋內,雖隔著紗帽她壓根看不清青衣的模樣與神色,卻總覺得對方的眼神時不時的再往她自個兒身上睨。</br> 仿佛只是輕飄飄的看一眼,但卻如刀子剮在身上一般。</br> “說起來,方才你似乎忘了說,那只野貓到底是怎么死的呢?”</br> 青衣冰冷的笑聲落入她耳中,一瞬將翠柳的記憶拉回事發(fā)當日,發(fā)生的一切盡數(shù)在眼前重演。</br> “這只畜生那一爪子撓的好,秦雨柔那女人,本夫人早就看她不順眼了,明明是個庶出架子擺的比誰都大,以為嫁給個侯爺就了不起了?也不看看她家那侯爺是個什么德行。”李氏刻薄的笑了起來:“只有兩條腿兒的男人,怕是有心也無力吧,難怪她這么久肚子都沒消息。”</br> 葷話一出,另外兩個婦人都跟著譏笑起來。</br> 可不就是戶部侍郎與太學院士家的兩個婦人。</br> 田氏與王氏以她馬首是瞻,都跟著捧她臭腳,擠兌秦雨柔。</br> 李氏聽著高興,連帶看那張狂的野貓也順眼了起身,伸手正要摸一摸這替自己出氣的畜生。翠柳正要阻攔,卻已來不及。</br> 李氏慘叫了一聲,手上已挨了一爪子,三道血痕掛在豬蹄般的手背上。</br> “該死的畜生,居然敢抓傷本夫人!”</br> 李氏怒極,就是幾腳踩在那野貓身上,凄厲的貓叫聲響徹而起,那野貓也是個倔頭,到最后都在反抗,李氏又是幾腳下去,野貓?zhí)稍诘厣峡妊瑓s拼命蜷著身子。</br> 李氏這才注意到那野貓的肚子竟是大的。</br> 她雖擠兌秦雨柔腹中空空,實際上她這么多年下來膝下也沒個子嗣,現(xiàn)在的兒子也是從妾室那邊搶過來的。</br> 現(xiàn)在竄出來一只畜生竟都是個懷了種的,李氏更是恨從中來。</br> 旁邊的王氏田氏見狀,哪能不知她恨從何來。</br> “李姐姐,妹妹有個法子定能叫你消氣。”</br> “說來聽聽?”</br> “妹妹家鄉(xiāng)那般有一種湯名為龍虎湯,滋陰補陽吃了最好不過,用新生的小貓崽兒下湯,那更是鮮美。尤其是這女人吃了,據(jù)說還有那種功效呢。”</br> 李氏一聽,眼睛便亮了:“這種好東西你怎不早說,快快將這野貓的腹中子取出,再去抓幾只蛇來,今兒見者有份,所有人都來享用一番補湯……”</br> 后面發(fā)生了什么?</br> 翠柳癡癡想著,哦,她與幾個婢女小廝一起給那野貓開膛破肚,取了好幾只小貓出來。</br> 一個個粉嫩嫩肉呼呼的,都已成形,有些個還有心跳在,大約再過個一兩天就能出生了。</br> 主母真是好運,這要是再晚上個把時日,就吃不到這么鮮嫩的貓肉了。</br> 當著那母貓的面給小貓剝皮剔骨,可那母貓竟沒死,到最后都一直叫著,那叫聲凄厲的喲……</br> 它是什么時候死的呢?</br> 是那些小貓被下了鍋?</br> 還是他們一群人分食著湯羹有說有笑的時候?</br> 翠柳記不得了,連最后那只野貓的尸首是怎么處理的都忘了。</br> 畢竟,那只是只畜生嘛。</br> 殺了便殺了,吃了便吃了。</br> 就像夫人說的,能進她的肚子里走一番,這也是那小畜生們的造化啊。</br> 黑紗下,青衣緩緩睜開了眼。</br> 臉上的冰冷的笑容都已消失不見,唯余可怖的死寂。</br> 造化嗎?</br> 人吃獸,是獸的造化。</br> 那么,鬼食人,也是人的造化吧?</br> 這道理,好像說得通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