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方,青衣一腳踏進房門,走了兩步卻見那魏尚書一直站在門口不肯進。</br> “老頭,你干嘛不進來?”</br> 魏尚書一臉汗顏,若不是蕭絕也在,他怕是早就走了。面對青衣的詢問只能悻悻笑了笑,“神醫快去看病吧。”</br> 青衣冷呵了一聲,不就是嫌自家媳婦兒變成那樣子嚇人,所以連多看一眼也不愿嗎?</br> 大步走入簾后。</br> 內屋里床幔還耷下著,侍女們見狀,這才上前將幔子拉起掛到兩側的銅鉤上,臉都齊齊撇向另一側,顯然是不想看床上之人。</br> 秋雨站在青衣身后,一眼撇去,都嚇了大跳。</br> 床上躺著的哪是個人啊!</br> 從體型上依稀看得出是一個略有發福的婦人,此刻她那張臉已生滿毛發,五官也有所變形,瞧著活脫脫就個人身貓臉的妖怪。</br> 青衣在床邊看了會兒,叫來邊上的侍女。</br> “把她衣服脫了。”</br> 侍女一愣,有些為難的看著后方。</br> 蕭絕即刻往外走,秋雨也趕緊跟上。</br> “還愣著做什么,快點!”青衣一喝。</br> 那侍女一哆嗦,趕緊動手,把尚書夫人的衣服褪去之后,青衣瞥了一眼,就出去了。</br> “走吧,下一家。”</br> 魏旭在門口等著,他內心雖不抱什么期待,但聽到這話后還是有些無語。</br> 這就看完了?進去連半盞茶的功夫都沒有啊!</br> 送走蕭絕他們后,魏旭叫出侍奉的侍女問起情況,當聽到青衣連手都沒有抬,只是讓人扒光他夫人的衣服看了一眼后便走了。</br> 魏旭氣的把平日最愛的紫砂茶壺都差點給摔了。</br> 哪有這樣給人瞧病的?!</br> 什么神醫,怕不是庸醫神棍吧!</br> 一樣被氣的二佛出天的還有戶部侍郎與太學院士,將到博遠侯府時,蕭絕卻提醒了她一句:“一會兒到了侯府你少說話,以免被認出來。”m.</br> 青衣偏頭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呵,差點忘了,這博遠侯不就是她那位便宜老娘的娘家人嗎?</br> 博遠侯,其名乃穆重錦,論起輩分青衣當喚他一聲表舅。</br> 穆重錦四十來歲,幼時從軍,披甲殺敵也拿了不少戰功。但后面在戰場上受了傷,一條腿被砍斷了,這才不得不卸下盔甲,回來承襲了侯位。</br> 許是如此,縱使他成了廢人仍不似京都內別的權貴,一身浮華俗味。</br> 縱使面對著蕭絕,穆重錦依舊沒有半點諂媚之色,聽聞來意后反而皺了皺眉:“看病?宮中御醫都沒用,王爺還是別費心了。”</br> 青衣在旁打量著穆重錦,此人一身正氣,眉宇間更有金光隱現,分明是有大功德之人。目光落到他殘缺的右腿上,她唇角一勾,怕是那些功德就是用這條腿換來的吧。</br> 奉天初年,北疆叛亂。叛軍環繞封禹城,要屠戮全城百姓。穆重錦為軍中左參將,大軍糧草被截,主將下令撤兵,放棄封禹城。</br> 他不愿放棄城中百姓,率領百余將士立下敢死狀,殺回封禹城,勢要與全城百姓共存亡。</br> 沐血殺敵奮戰三天四夜,戰至只剩最后一兵一卒,終于等來了朝廷的糧草,援軍殺回。</br> 他險險保住了一條命,但一道護城的兄弟們卻盡數戰死。他失去了右腿,身上筋脈更斷了七成,與廢人無異,此生都不能再入軍旅。</br> 可就是他們,迎著刀光血雨,以血肉之軀為封禹城的百姓博得了一線生機!</br> 而今大炎朝邊關的太平安樂,皆是因為有穆重錦這樣的人,或是將或是一名小卒。拋灑著血雨,為百姓,為家園,負重前行!</br> 青衣輕吸一口氣,收回思緒。</br> 難怪她先前看到這侯府外圍繞不少英魂,想來都是當年跟隨穆重錦一起在封禹城戰死的那些將士。</br> 有這樣的英魂鎮宅,邪祟壓根進不來才對。便是陰司小吏見到穆重錦與這些英魂,也要低頭行禮讓道。</br> 再則他家門前有清風繚繞,顯然家風極正內宅安寧,這府上的侯爺夫人應該也是個秀外慧中之人,這樣的家門卻染上邪祟,的確有點意思。</br> 穆重錦與蕭絕說話之際,青衣已等得有些不耐煩了。抬腳就往內院走了過去,穆重錦不曾想她如此無禮,眉頭一壓就要阻攔,卻有人先一步攔住了他。</br> “若是能救侯爺夫人,博遠侯又何必再三阻攔呢!”</br> 穆重錦面起薄怒,“王爺事不關己說的倒簡單,豈不知外間人云亦云已至何等地步,家婦向來積善行德卻遭此劫難,既治不好,何苦讓她再被人羞辱一番!”</br> 青衣本已走出一段距離,聞言卻頓住腳。</br> “治都沒治,你怎么知道就治不好?”</br> 穆重錦目光凌厲的看向她,“宮中御醫都不行,你就敢保證?!”</br> “御醫不行,你干嘛不請道士?”</br> 穆重錦聞言冷笑,更是鄙夷,看向蕭絕:“王爺帶來莫不是神醫,而是神棍?!”</br> “神醫也好,神棍也罷。能治好貴府夫人的便可。”蕭絕倒是不怒,他對待穆重錦的態度,與先前那幾人倒也有些不同。</br> 青衣也難得收斂了一下狗脾氣與刁鉆惡語。</br> 問了一個問題:“若是侯爺夫人一直治不好,侯爺又待如何?”</br> “不如何!”穆重錦想也不想答道:“她是我的妻,不管變成什么樣子,她都是我侯府的當家主母!”</br> 秋雨在旁不面露出敬佩之色,這才是重情重義頂天立地的真男兒!</br> 瘸了一條腿又如何,比起前面那三個老臣,他的身影不知要高大上多少!</br> 青衣聞言卻是笑了起來,語氣前所未有的親和,“帶路吧。”</br> 穆重錦皺緊眉,看了眼蕭絕。</br> “本王以命作保,侯爺可愿信上一回?”</br> 穆重錦聞言,這才有所松動。</br> “好!本侯就看在王爺的面子上,讓你進去治病。你的醫術最好能當得起王爺對你的信任!”</br> 穆重錦說完,杵著拐杖大步朝前而去。</br> 青衣撇了撇嘴,透過紗帽看了眼蕭絕,這小白臉算個雞毛,他的信任值幾兩功德錢?</br> 又不是她家北陰大帝的青睞,呵,誰愛要誰拿去!</br> 【作者題外話】:下午的更新送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