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崢和趨瓊的大婚之期定在立冬后第三日。</br> 那時正值人間橘果落地。</br> 喜帖已經廣發六界,迎四方觀禮。</br> 青衣自然也收到了帖子,除此之外還有天界百果園里早熟的幾筐橘子。</br> “嘶……酸死老娘了。”</br> 青衣吃著橘子,酸的是眼角直抽抽。</br> 嫌棄的咽下去,忍不住道:“帝崢那臭小子是不是故意送這酸橘子來報復我?”</br> “報復你不是應該的?”司臣在邊上蹭著果子,也給酸的倒牙,擠眉弄眼道:</br> “讓你沒事兒折騰人家小兩口,還剖心……你怎么不干脆叫他挖腎!”</br> “呵,本座瞅著你最近挺囂張的。”</br> 青衣端起茶喝了一口,沖去嘴里的酸味,就準備拿腳丫子去踹司臣那張娃娃臉:</br> “要是改明兒小桃兒與你鬧和離,本座就幫你挖腎討她回心轉意,如何?”</br> 司臣差點沒把手上的橘子給捏爆:“有你這種專坑自己人的嗎?!老子還是不是你養的貓!”</br> “養的貓不拿來坑養著干嘛?做叉燒嗎?”</br> 青衣翻了個白眼,“也就小桃兒不嫌膩味。”</br> 貓大爺那個氣,暗暗賭咒:“老子咒你一萬年喝不到媳婦兒茶!”</br> 惡婆娘當場翻臉,提起天闕骨刀就要殺貓。</br> 得虧司臣溜得快,不然他的小桃香真就要成了別人的飼主了。</br> 青衣沒能殺貓,但這老心肝委實有點沒扎刺了。</br> 帝崢和趨瓊都成了,自家那兩個小崽子到底怎么肥事!</br> 扶光那憨憨就算了,云朝那臭小子居然也這么不給力!</br> 青衣有時真恨不得把他們拍回去娘胎里去重造一下,這是她生出來的崽嗎?</br> 怎這么弱雞?!</br> 鐵定是學的他們老爹!</br> 云瀾殿里。</br> 云朝剛與冥府眾將商議完政務。</br> 這些年剿滅兇獸之事一直有條不紊的進行著,人間的兇獸大多已伏誅,就剩下燭照熒幽這兩個家伙仍無蹤跡。</br> 不將這兩個家伙抓住,就難以從根源上斷掉兇獸之禍。</br> 讓其他冥將現行退下之后,就剩下藍雅和流星還在。</br> “太子殿下,現在六界幾乎已被咱們搜尋了遍,依舊不減燭照熒幽這兩個家伙,不知他們究竟躲入了什么地方。”</br> 藍雅一副頭疼的樣子,“他們該不會跑去十方世界了吧?”</br> 現在也只有那個地方沒去找過了。</br> “十方世界怕是不可能。”云朝搖頭道:“那處地方在母后的掌控下,任何人進去都不可能避開她的感知。”</br> “那就怪了,這世間還有什么地方能夠藏身而不被咱們察覺?”</br> 流星抱臂跟在后面,忍不住道:“實在想不出來。”</br> 云朝沉眸間不知在想些什么。</br> 正這時,一股焦糊味兒從遠處飄了過來。</br> 隱約間還有幾聲女子的尖叫。</br> 云朝的身影頃刻間從原地消失。</br> 藍雅和流星都已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了。</br> “唉……又開始了。”</br> “瞧今兒的樣子,是南殿那邊被炸了?”</br> “我走了,估摸著太子爺這兩天心情都不會舒坦,不在他跟前找削。”藍雅擺了擺手,立馬溜之大吉。</br> 流星也是撇了撇嘴,跟著離開。</br> 南殿那邊。</br> 一個嬌俏的女子跪在地上不停咳嗽,就見她身上臉上全是黑灰,背后的藥廬已成了廢墟一片。</br> 她手上還捻著一根模樣丑陋的藥草,好不容易緩過咳嗽那今兒,她坐在地上,仇深苦大的看著被炸毀了的藥廬。</br> “怎么又給炸了呢?明明我就是按照昆吾大叔給的方子煉的呀。”</br> 女子小聲咕噥著。</br> 冰冷的男聲忽然在身后響起。</br> “阮綿綿!”</br> 女子嚇得一哆嗦,沒等她站起身,就被人抓住后衣領給拎著了起來。</br> 活似一只剛從煤炭堆里刨出來的雞崽子。</br> 云朝面色微寒,冷冷的盯著她。</br> 阮綿綿倒吸一口涼氣,立馬把手上的藥草藏在背后。</br> “本君警告過你多少次了?”云朝瞇眼看著她。</br> 阮綿綿趕緊道:“我我……我今天就是想過來看看,我沒想煉丹的,是我的手它不聽話!”</br> “手不聽話,那還要它作甚?”</br> 阮綿綿小嘴一癟。</br> 她這會兒滿臉黑灰,就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瞧著異常靈動,顧盼間還帶著幾分小時候的嬌憨。</br> 十年過去了,她也從一個小不點長成大姑娘了,而今已有二十五歲。</br> 但在云朝面前,她似乎永遠是那長不大的小丫頭。</br> “你先放我下來好不好,脖子勒得好難受。”</br> 阮綿綿溫聲軟語的求饒著,小腳丫還晃動了兩下。</br> 被他這樣拎著真的太慫了。</br> 云朝看著她這一身黑灰,眉頭越皺越緊,絲毫沒有松手的意思。</br> 反而帶著她瞬移到了湯泉池,直接將她丟到了溫泉里面。</br> 阮綿綿一聲尖叫,立馬成了落湯雞。</br> 掙扎著在溫泉里站了起來,一身黑灰被水一沖沒能完全干凈,倒顯得她更像一只花臉貓。</br> “洗干凈了再出來見本君。”</br> 云朝說完轉身便出去了。</br> 沒多時,幾個侍女模樣的丫頭進來了。</br> 這些丫頭個個生的天香國色,眉心處帶著標志性的魚鱗,乃是鮫族。</br> 云朝身邊一直不留人伺候,但隨著阮綿綿長大,有些事自然要女子伺候著才方便些。</br> 這些鮫族侍女也是藍雅從族內挑選過來的,曉得禮數分寸,已在阮綿綿身邊服侍好多年了。</br> 為首的侍女名叫寶珊,其年紀比云朝都還要長上個一千年。</br> “我的小祖宗你怎么又偷跑去煉丹了,你真不怕太子爺扒了你的皮!”</br> 寶珊下了湯池幫她沐浴,又吩咐了另外幾個侍女趕緊把香乳準備好。</br> 阮綿綿癟了癟嘴,小聲嘀咕道:</br> “他要扒我的皮他早扒了。”</br> “你呀!”寶珊戳了下她的腦門,“就仗著太子爺對你的寵愛,恃寵生嬌了是不是?”</br> 阮綿綿瞪大了眼,沉在溫泉池里吐泡泡。</br> 恃寵生嬌……她也要有那個膽子啊!</br> 小時候云朝就喜歡欺負她,長大后更是動不動就對她兇巴巴的。</br> 她稍微沒點規矩便要挨罵。</br> 阮綿綿看著他比看到自己親爹還怵的慌,雖說她沒見過自己親爹撒樣。</br> “我就是喜歡煉丹嘛……”</br> “修煉我天賦不行,只有煉丹還不錯,紫霄大爺和昆吾叔都說我是煉丹的苗子……”</br> 阮綿綿小聲道:“再說……”</br> 再說……她沒有說出口了……</br> 阮綿綿眨巴著眼,云朝的生辰馬上又要到了。</br> 他前兩年去人間斬殺破天犼那畜生的時候,受了傷,傷勢雖不重,但那畜生的利爪含有奇毒。</br> 到現在那毒性都未能完全拔出……</br> 阮綿綿也是聽昆吾說了月芒草或許能有用,這才想試試自己為他煉丹……</br> 哪知道……又炸爐了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