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哥，我和良仔要沿線觀察，能不能這輛車我來開？”
    李照光拍了黃色出租車的車頭。
    曾之偉詢問道：“照光，你有大陸的駕照乜？”
    李照光很少出差，一臉迷糊。“沒啊，只有香江的，不行嘛，香江就是華夏的，一個國家唔能用乜？”
    葉秦聽到這話，暗暗比劃大拇指，“那也得守法，香江的駕照必須換成大陸的才能使用。”
    李照光無奈道：“能不能找個司機，我坐副駕駛座也行。”
    “我來吧。”葉秦毛遂自薦，打開車門。
    “你，你不是主演乜，不合適吧？”
    李照光遲疑片刻，但掃視一圈，搬運拍攝器材的劇務組已經回到各自的面包車。
    “有什么不合適，發哥發嫂都坐地鐵買菜。”
    葉秦說話豁達，立刻贏得李照光的好感，嚷嚷道：“那麻煩靚仔，良仔，你坐后邊，我們出發。”
    …………………………
    叮鈴，叮鈴。
    掛在后視鏡的福字小銅鈴鐺輕微地晃動，發出清脆的聲音。
    葉秦兩手穩穩地控制方向盤。
    山城盤旋的公路，不是難不難開的問題，它真的是那種，那種很少見的那種。
    “良仔，曾哥畀你拎出真系本事，畀佢哋睇下香江特技咩水準。”
    “他們都系樂色，香港都知，個唔嚟香江搶我哋飯食（跑來香江搶飯吃），佢哋唔得！”
    二人的交流，言語里對內地特技不屑一顧，尤其是染一頭藍毛的良仔，張口樂色，閉口樂色。
    喂，我聽的懂粵東話！
    良仔搖下車窗，發型被風吹亂，“呢個城市都夠破，熄燈以后嘅深水埗。”
    深水埗是香江最窮最破的地區，房屋陳舊破敗，各種設施上都泛著銹跡，許多人露宿街頭，乞討為生。
    葉秦眉毛一抖，雖然不是山城人，可這么一踩一貶，滿口高高在上的嫌棄。
    良仔恥笑道：“聽講呢度人葉蛋都食唔起！”
    葉秦隱忍克制道：“咳咳，李指，剛才我沒聽錯，他是不是說我們吃不起茶葉蛋？”
    “么啊，哈哈，良仔是說他不喜歡吃茶葉蛋。”李照光打哈哈敷衍。
    然而，這個良仔沒有收斂，口無遮攔，一下子暴露。
    nm，是只港蝗！
    這能忍？
    葉秦臉色越發陰沉，腳下不由自主地踩重油門，速表的指針一下子跳到70。
    李照光回味出氣氛不對勁，“后生仔，年紀輕輕，這么早就有駕照啊？”
    “駕照，沒有啊，駕校都沒報名。”
    葉秦輕飄飄的一句話，瞬間讓李照光、良仔的心直接跳到嗓子眼。
    一看速盤指針掠過80，90，良仔直接破防爆粗口，“停車，換我們開啊！”
    “你們放心，華夏有條口頭禪，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
    葉秦撇撇嘴，老子有駕照，唬你們的。
    腳下卻不放力，必須來個下馬威教做人，秋名山五連發夾彎，算個毛。
    讓你們見識下，山城九曲十八彎的山路怎么玩漂移。
    “李指不是專業的飛車指導，你看看我的下水溝漂移專不專業？”
    嗚嗚嗚！
    車胎在瀝青上摩擦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像針一樣刺入同行的劇組車隊。
    馬思春探出頭，驚喜道：“小姨，漂移誒。”
    逮蝦戶！
    ……………………
    傍晚，盤旋的山路兩側，路燈亮起微弱的燈光。
    昏沉的夜色，一輛黃色出租車，從上坡緩緩駛下。
    30、40碼的時速，葉秦單手握著方向盤，離合、油門、剎車，輕松自如地應對。
    開車這么簡單的事，不會有人科目二、科目三都沒過吧？
    不會吧，不會吧。
    “親愛的你張張嘴，風中花香會讓你沉醉。”
    出租車的車載收音機里，光碟只有這么一首歌曲。
    坐在副駕駛座的李照光，驚魂未定，死死地揪住車門上方的拉手。
    葉秦半開玩笑道：“李指，我開車很恐怖嗎？”
    “不恐怖，很穩。”
    李照光眼瞅檔位又要提到四檔，慌神道：“誒，別再提速，前面是下坡，老老實實三檔開下去，然后靠邊停車。”
    葉秦嘿然一笑，透過后視鏡看向后車座的良仔，他雙手捂住嘴。
    嘎吱一拉手剎，穩穩地把車駛停。
    就見良仔立刻像兔子躥出車廂，跪在地上嘔吐不止。
    李照光滿臉凝汗，拼命地吸氣，仿佛劫后逃生般。
    就這？
    香江特技？
    葉秦雙手趴在車頂，目光戲謔。
    估摸等待15分鐘，劇組里其余的車輛才到。
    甫一停車，馬思春率先跳出，激動道：“葉，葉秦，你，你還會漂移啊！”
    葉秦輕輕地點頭，仿佛不足掛齒。
    曾之偉重新上下審視，驚訝道：“你這車技好靚啊。”
    “呀，那個藍發的特技暈倒啦！”
    在馬思春的叫聲里，良仔猛地一哆嗦，全身像觸電抽搐，癱倒在地上。
    曾之偉看到香江特技出洋相，不悅道：“叻仔，你，你在干什么，沒有他，接下來飛車跳江該怎么辦！”
    唉，我這暴脾氣。
    最受不了這個。
    葉秦無奈地默默鼻子，還能怎么辦，劇組大老遠已經全部集結，總不能停拍影響進度。
    今天可是曾之偉檔期的最后一天，必須殺青。
    “我來！”
    曾之偉搖搖頭道：“你？叻仔啊，車技再漂亮，冇用架，飛車跳江真地好危險。”
    “哎哎，葉秦，不要干傻事！”章一白敢讓葉秦玩跳車，那是沖動，這會兒他沒有石樂志。
    “章導，我有數，是我沖動惹的事，我得承擔，你看我衣服都換好了。”
    葉秦面色從容，穿好出租車放在后備箱里橙色的救身衣。
    蔣文麗鄭重道：“出事可跟劇組沒有半點關系，完全是你個人的行為，你有沒有把握？”
    “有！”
    葉秦斬釘截鐵的自信氣，感染到蔣文麗。
    她失笑道：“章導，陜西楞娃，勸了也沒有，生冷倔蹭，就讓他試試。”
    葉秦打開車門，問道：“章導，江上救援隊安排上了吧，不要等我跳下江，沒人把我撈上船。”
    “去你的，少說喪氣話！”章一白罵咧道。“劇務組已經坐老鄉的船，在江邊等你。”
    “那成！”
    葉秦從口袋掏出小瓶的紅星二鍋頭，粗暴地擰開蓋子，仰頭猛灌半瓶。
    “開車怎么還喝酒！”蔣文麗看傻眼。
    “蔣老師，夜里江水寒氣重，喝酒暖身，以前捕魚人跳水前都要喝水，電影拍水戲也要。”
    葉秦解釋的工夫，一瓶紅星二鍋頭爺們般地全干，馬思春看得兩眼直勾勾。
    “齊活，章導，開始吧。”
    ………………
    “汽車安全沒有問題，搖臂攝像機開機！”
    “劇務組隨時準備啊，注意跳江的方位！”
    “演員就位，點火準備！”
    連續三聲，竟有種火箭升空的感覺。
    葉秦佩戴上專門的游泳鏡，深呼一口氣，到底是第一次不在系統里玩飛車。
    任何一點失誤，極有可能造成隱患，甚至付出生命。
    把握著方向盤，起步動作一氣呵成，出租車嗡嗡作響，緩緩向前，從剛才的上坡一路向下。
    “action！”
    刺啦，輪胎在地面瘋狂摩擦，發出嘹亮尖銳的刺耳聲。
    只見監視器里，一片昏暗的夜色中，一輛黃色出租車開著近光燈，徑直飛馳，車速超過五十碼。
    章一白看到車速越來越快，簡直不要命地沖入江海，面色蒼白。
    馬思春緊張地雙手緊握，嘴唇緊抿，眼睛強撐才睜開。
    嗚！
    就在這時，下完斜坡，黃色出租車瞬即一個急轉彎，車頭已經朝向滔滔騰涌的江面。
    江風瑟瑟，擋風玻璃內的葉秦，目光如炬，精神亢奮又集中，在之前加速下坡中已經忘卻生死的恐怖。
    仿佛又一次身臨系統空間的教學，汽車飛躍黃河。
    97年慶祝香江回歸，唱“我不做大哥好多年”的大哥，柯首良便駕駛跑車，飛躍50米寬的黃河壺口瀑布。
    這一關卡，葉秦照樣通關。
    懸掛在后視鏡的“福”字，不斷地左右前后搖晃。
    燈光照亮的紅白欄桿，越來越矮，漸漸消失在車頭。
    葉秦的心境，隨之越來越放空，頃刻間，敏銳的直覺似乎超越光速，感應到微乎可微的碰撞。
    瞬即松開方向盤，打開車門，搖臂攝影機對焦的是副駕駛方位，在墜落中，主駕駛位是一個拍攝死角盲區。
    砰！
    汽車保險杠撞開防護桿，歪斜翻滾地竄入兩江交匯的江水。
    “啊！”
    馬思春嚇得花容失色，撲進蔣文麗的懷里。
    曾之偉面無表情，眼睛瞇成一條線，瞇縫里就見一個人影，在灰蒙蒙的夜色中跳車而出。
    高臺下方的江水，白浪翻滾，像吞噬的巨口。
    葉秦從3米一層樓高的平臺凌空落下，身體馬上做出保護動作。
    高空落水，就如跳水運動員，必須像一根針似的垂直如水。
    入水的面積如果太大，拍在水面上，可能會一下被拍暈，甚至稍有不慎內臟擠壓，導致內出血。
    轉體翻騰3半，抱膝，伸展打開，難度系數3.4。
    幸虧他不是菲國炸魚隊，沒有貼臉拍在水上。
    撲通！
    江面上沒有爆發出燦爛的水花，綻放出一朵平平無奇的小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