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屋外持續著深沉的鳴笛聲。
    唐人公司，本部附近的黃昏錄音棚。
    作為十年前的“正午陽光”，之所以在當年的古裝偶像劇里獨樹一幟，經久不衰，不單單是制作精良，劇本豐滿，它更是一家被影視制作耽誤的音樂公司。
    《逍遙嘆》、《此生不換》、《天地梅花開》……
    又跟麥振宏大佬保持長期合作，《莫失莫忘》、《桃花島》、《仙劍奇緣》等配樂，要么恢弘大氣，要么凄婉哀傷，可驚天地，亦可泣鬼神。
    后世的各種神魔仙俠劇，完全沒那味兒。
    望著隔音玻璃內的胡哥，面對電容話筒哼唱，歌聲在錄音室主控臺的音響里慢慢傳開。
    立體聲環繞，輕緩綿綿的旋律回蕩在每一處角落：
    “一直倒退！
    倒退到原點……”
    葉秦坐在卡其色沙發上，上身彎曲，雙手交叉，絞盡腦汁，苦苦地回憶殺青宴那晚的情形。
    mmp，以后酒不能亂喝，宿醉喝斷片，什么都記不清。
    為什么他的床會亂會濕，還有自己，為什么第二天醒來，就剩一條褲衩？
    這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
    這兩天，他茶不思飯不想，課程簽到學不進去，演出通告不要說刷新，都沒心思看。
    問林彬，丫的這貨喝高，當晚被胡哥的助理扛回房間，愣是沒有跟我睡在一個屋。
    手里旋轉著板磚機，猶豫要不要給唐煙撥個電話問問，如果沒記錯，他感覺脫自己衣服的手，很柔，很滑。
    不是一雙爺們的手，劇組的導演、監制也那啥正常。
    “葉秦是嗎，胡哥這首歌之后輪到你，需要做一些準備環節，吊嗓會嗎？”
    甜美的女聲打斷葉秦的思緒。
    他微微抬頭，面前的長發小姐姐，是唐人長期合作的音樂制作人，顏易丹。
    單看外貌，人畜無害，耐看溫柔。
    音樂人品嘛，切開來就是一個女版大老師·章偉，內地小建雅，漢化女將。
    《一念執著》、《三寸天堂》，《步步驚心》主題、片尾曲，算是她的巔峰。
    可惜前一首抄襲赤西人的《eternal》，后一首完美漢化翻譯松龍子的《夢的點滴》。
    花州、袁裁縫聽了都落淚，后悔娘胎生晚啦，信息渠道不暢通的情況下，抄襲根本沒人錘。
    葉秦搓了把臉，把殺青宴那攤子事暫時丟到旮旯里。
    深深呼吸一口氣，“不用，章口就來。”
    …………………………
    與此同時，公司本部的三層。
    噔噔。
    陳英珊踩著高跟鞋，腳步聲輕快急促里透著喜悅。
    “蔡總，爆了，徹底爆了。”
    “嗯。”
    蔡億儂抬起頭，視線離開天涯網頁，剛才她密切關注“八卦”版塊的熱度。
    在08年到10年左右，是貼吧、社區的鼎盛時期。
    尤其是天涯，誕生《明朝那點事兒》、《東北往事之風云20年》、《天才在左瘋子在右》，影響力和活躍度遠遠地超過貓撲、凱迪。
    而這么個論壇，娛樂八卦幾乎是唐仁的后花園。
    相當于之后的圍脖、嗶哩哩嗶，這樣有聲量有體量的網站娛樂頻道，被唐仁水軍、自來水牢牢把持著。
    最典型的，便是獅子一姐屠版天涯，暴打蜜蜂跟糖蜜總和。
    這次《仙3》首次專訪，本來想給胡哥一個機會，公關經費彈藥充沛，豆版、佰度、天涯等水軍整裝待發，想不到竟推給葉秦。
    一個外人！
    瞬間偃旗息鼓，鳴金收兵，就當請企鵝娛樂的大紅包，肉包子打狗。
    沒想到！
    望著陳穎杉遞呈各大門戶網站、平臺等數據，幾頁a4紙，曲線圖，排行榜，熱搜指數，滿滿的數據里，她看到的只有兩字，“爆紅”！
    頓時，心情五味雜陳。
    一個舔狗的論調能引發持續性的熱議，終是自己看走了眼，悔不當初不該聽林玉芬。
    “蔡總，很多電視臺來電，都有意購買《仙3》的一輪播放權，甚至有開出180萬買獨家首播權。”
    蔡億儂道；“180萬？重樓的熱度還不是極限，等我們的宣傳跟上再談，至少200萬。”
    如果葉秦在場，直呼蔡小姐想屁吃。
    明年高西西版的《新三國》首輪播放權，也才180萬。
    陳英珊請示道：“蔡總，我們的公關宣傳計劃，是不是要重新修改一下？”
    “改，把袁宏的優先級調到葉秦的后面，他反正只是客串，多準備唐煙跟葉秦現場花絮。”
    蔡億儂盡顯干練凌厲的女霸總氣質，整整小西裝，“他現在還在錄音棚吧？”
    ………………
    “痛也很愉快~”
    耳機里的曲調跟后世相似無差，沒有任何膈應，不愧是工匠精神。
    葉秦用假音，唱完最后“kuai（快）”字里的韻尾“ai”的轉音。
    氣息綿長，咬字也不像周結巴故意含糊不清，字正腔圓，情緒飽滿，只是大白嗓音色太不行。
    “就這樣，后期修音我來處理。”
    看到顏易丹比劃個“ok”的手勢，葉秦拿起高腳桌上的礦泉水，咕嚕喝半瓶。
    修音，干嘛不修音，《我是歌手》里，那些專業的vocal歌手，不修音照樣翻車，車禍現場慘不忍睹。
    再往后，pd選秀時代，企鵝、奇異果、愛華、挖唧唧為首的一堆愛豆們，不開麥只跳舞，飯圈妹紙一樣嗨得不行。
    恨不得主上翻翻牌子，就連夜洗白白裹著被子，讓公公們主動送入洞房。
    推門而出，一位面生的ol小姐姐迎了上來：
    “你好，我是蔡總的秘書，蔡總請你到她的辦公室一下。”
    葉秦點點頭，跟著女秘書走出錄音棚。
    路不遠，想當初唐人剛剛成立的時候，沒有三層，連一個倒茶小妹都沒有，只有胡哥、袁宏兩個倒茶小哥。
    坐電梯上樓，經理辦公室的大門敞開，他徑直走入，辦公桌前站著陳英珊，老板椅上坐著蔡億儂。
    “葉秦來啦，來來，坐，不要拘束。小王，倒杯茶過來。”
    甫一坐定，葉秦隱隱感覺到不對勁，蔡億儂的眼神古怪，笑眼的瞇縫透著一絲不為人知的詭異。
    她語氣關切道：“葉秦啊，接下來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刷唄。
    但不能說，表面客客氣氣回道：“今年忙到現在，狀態一直緊繃著，想給自己放個短假。”
    “那休完假呢？”
    “沒有戲約的話，繼續休息。”
    葉秦嘿然一笑，雖然有金手指的確得加快發育，可不能都崩著，他手頭有點閑錢，還清趙穎寶的三萬，還有七萬。
    預備著今明兩年大哥的禮金，剩下的小金庫，他打算攢著當請水軍的公關費。
    然后圍脖上線，怎么著買個刷粉注水的小程序，刷波僵尸粉，提前搶占流量大V。
    “……”
    蔡億儂一陣無語，猜不出他是真糊涂，還是假迷糊，說話直白道：“我說的是長遠的，比如說，下半年拍戲的計劃，永樂有動作嗎？”
    “這個呀，我還沒問我經紀人。”
    什么沒問，問也別問。
    葉秦翻翻白眼，記憶沒差，今年可能會上馬新版《西游記》，口碑兩極化，就算讓他演唐僧，他也絕逼不演。
    “呵呵，如果沒有的話，可以繼續參演唐仁的制作，明年，我們會投拍一部新片。”
    新片？
    我艸，《步步驚心》！？
    葉秦怦然心動，一姐人氣頂峰之作，這可不止是熱劇那么簡單，可是火遍東南亞。
    連棒子國都不偷，乖乖交版權請李諄基拍《步步驚心·麗》，又一波辮子戲對外輸出。
    此前是還珠，此后是甄嬛傳，嘚，難道我大秦強漢盛唐提不動刀啦？
    蔡億儂像蠱惑小女孩的狼外婆，笑瞇瞇道：“但是我們公司有很多簽約的藝人，不能老是把資源讓給外人，尤其是核心資源，你懂我的意思嗎？”
    咋地，想挖？
    葉秦接過女秘書的茶，默不作聲。
    挖來我演誰呢，四爺，八爺？
    嗯，都不可能，連自家的林狗都只是十四爺。
    我最多跟韓棟一個德行，九爺。
    嘚，干嘛費勁簽唐人演這么個角色，以后渾身不自在，外出接戲都受控制，甚至好好的戲約，可能被蔡億儂目光短視，玩CAA捆綁打包那套攪黃！
    頓時熄了念頭。
    但《步步》，他又舍不得，或許明年騰飛，兜里有錢，真可以競爭下四爺、八爺，不至于撕破臉皮。
    陳英珊更進一步：“你現在簽的只是新人合約，永樂根本沒有看出你的價值，也沒有更好的資源。”
    “我們唐人，至少會給旗下的藝人，一年一部戲，如果是你，投資不會低于兩千萬，而且保證不低于男三號，助理、化妝師都會配齊，不像永樂，那個助理是臨時招來的吧？”
    葉秦做出一副糾結心動的樣子：“那蔡總，分成的話？”
    “四六。”
    “是不是少了點，在永樂我也才三成。”
    蔡億儂道：“具體的可以再談，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意愿？”
    葉秦兜圈子道：“我很缺錢，不瞞蔡總說，我其實來自農村，家里父母需要錢照料。”
    “所以容我再考慮考慮，至少等《仙3》播出以后。”
    蔡億儂跟陳英珊相互對視，她明白這是待價而沽，看仙劍3的成績后再來談判，很有頭腦，沒有被這些賬面條件誘惑。
    點點頭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