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首日，葉光紀。
    “怎么樣，成了嗎？”
    劉師師看到蘇侖走出會議室，湊了上去，就見她長舒一口氣，“沒問題了，最遲19年春節之前，把劇本或者詳細大綱寫好交稿。”
    “啪。”
    劉師師打了個響指，然后豎起大拇指。
    蘇侖搭著閨蜜的肩膀，“你不光要當制片，還得客串一把殲20的女飛行員。”
    倆人邊走邊聊，跟毛衛寧擦肩而過。
    他獨自一人，提著公文包，敲開大門。
    “毛導，坐。”
    葉秦迫不及待地接過薄薄的幾頁大綱，9個單元里最期待的莫過于《抗美援朝》。
    出乎意料，大綱竟然有兩份。
    毛衛寧細說著，一共有兩個方向。
    一個自然是李延年，另一個是胡修道。
    第一次上戰場，戰到只剩他，堅守兩個陣地，兩天兩夜，殲敵280余人。
    真·戰神，歸位！
    黃建信贊嘆道：“思路很清晰，兩個典型代表那場戰爭的軍人，代表千千萬萬的普通戰士。
    “還有千千萬萬的指導員。”
    葉秦補充了一句，“抗戰題材終于有個真正的政工干部。”
    這股歪風，抗戰劇鼻祖的《亮劍》得背鍋，政委前期成了管家婆，處處維護遷就團長的權威，政工工作基本沒影。
    但好歹趙剛是正兒八經的燕大出身，王牌狙擊手！
    后面的神劇，真正真刀真槍打硬仗打勝仗，還得靠團長、營長、連長帶著戰士們，沖鋒陷陣，浴血奮戰。
    政工要么沒影，要么管后勤管雞毛蒜皮。
    “我更傾向拍李延年，雖然胡修道老英雄的事跡驚天動地，但藝術加工的余地太少。”
    毛衛寧又糾結了一下，“但三十分鐘來拍李延年，這個時長未免太少。”
    的確，《功勛》里每個單元，可是6集240分鐘，相當于一部人物傳記電影長度。
    葉秦在腦海里回顧畫面，篩選出最深的記憶點，攤出來跟毛衛寧掰扯。
    “要不這樣，拍完短片，再擴展成一部單元劇，電影電視我都來演李延年？”
    毛衛寧滿口答應，相當滿足地離開。
    “好久沒見到這么好的題材。”黃建信感慨道。
    “應該說，終于發現這么好的題材。這些題材其實一直都在，只是我們電影人視而不見。”
    葉秦提筆在大綱的右上角寫了個“《勝仗》”，暫定的這個名兒，直接引用臺詞——
    我們必須打勝仗，是為了下一代不打仗。
    隨后接見寧昊、徐山爭、薛曉路、陳客新、顧攝影，火光碰撞，頭腦風暴。
    不知不覺，已經近黃昏。
    窗外，天際的火燒云，紅得發紫。
    葉秦伸了伸懶腰，“把顧攝影的《恢復高考》斃掉吧，您覺得呢？”
    “斃掉顧攝影？”
    黃建信一愣，大義滅親？
    誰不知道蔣娘娘是他阿姨，倆夫妻關系再不和睦，可顧攝影仍舊是姨父。
    “他真的不了解底層群眾，真正的人性是善惡交織。”
    葉秦一針見血，《孔雀》跟《立春》，為壓抑而壓抑，人物嚴重扭曲失真，有種病態的卑賤感。
    “片子的氣質必須是真實，更重要，必須是大氣，不能小家子氣，再細微也要講格局。”
    同樣的問題，問得馮褲子一臉懵逼。
    他咧開嘴巴，露出一口的大黑牙：“嘿，不是小人物嘛，咋又多了個‘大氣’？我想的是華夏第一面五星國旗設計和征集，這個跟大氣沾邊嗎？”
    黃建信細細琢磨，“沾，沾，就是戲劇張力不夠，而且《jian國大業》，就有投票國旗這一段，再拍這個，重了。”
    “嘿，開國大典，又要大氣，又要戲劇張力，這怎么拍小人物？”
    馮褲子撓撓頭，目光投向喝水的葉秦。
    “吸溜，哈！”
    他咂巴著嘴，“我覺得可以繼續圍繞國旗的故事來，但不是設計，一個是做，一個是升，這兒我有倆故事。”
    把升國旗的《前夜》簡單一描述，又說起做國旗。當時確定“五星紅旗”的時候，離開國大典就剩3天，但物質匱乏，找不到黃綢緞。
    找遍燕京所有布店終于找到，可一尺寬的黃綢，無法裁剪出最大的的五角星，只能拼接，忙活結束，距離開國大典只有幾個小時。
    “這倆故事，我全要了！”
    馮褲子一拍大腿，正準備離開，又轉身回來：“秦子，不過這事，我要再找個幫手，我把管狐拉上當個副手，沒問題吧？”
    “這個我們不干涉。”
    葉秦擺擺手，言下之意，只管創作。
    馮褲子心滿意足離開，走入會議室的卻不是陳凱哥，而是捧著兩個飯盒送餐到羊超越。
    哪怕細嚼慢咽，吃了半個小時，依然不見陳凱哥的身影，懸掛在墻壁上的鐘表，落到“6:45”。
    黃建信連撥兩個電話，回復總是“在路上”，當忍無可忍準備撥第三次，陳凱哥姍姍來遲。
    “不好意思，堵車。”
    “堵車，哪條路？”
    葉秦看了下腕表，笑瞇瞇著。
    “忘了，我為了趕這個稿子，熬夜太多，記憶力下降。”
    陳凱哥不把劇本直接遞給葉秦，小氣到只肯交給黃建信，由他代為傳遞。
    實際上，不看葉秦也知道寫的是什么。
    果不其然，嘚，死性不改。
    當陳凱哥不插手劇本時，是個正常電影。
    當他插手，高情商的說法，整個電影進入意識流，低情商，拍的什么鬼邏輯。
    《白晝流星》，就是后者。
    “這個有真實事件？”
    “有，當然有！”
    陳凱哥早有準備，拿出一篇網絡新聞的打印稿——阿拉騰圖雅的故事。
    當時“神五”從天而降，墜落向杜爾伯特草原，她正好騎著摩托車，于是一路追逐航天器。
    正正好，砸在她們家承包的草原。
    “摩托變成馬，倒也說的通，但新聞也沒說她上去抬，這一抬，把前面構建的真實感全破壞掉，很荒誕。”
    “哼，我這是天地人結合。”
    天地人，我還三才陣呢！
    葉秦不慣著，不留情面地列出一堆問題，然后打回修改。
    陳凱哥不服氣，“喔，我倒要請賜教，怎么改？”
    “要么不跑題，老老實實拍航天航空。也是神舟五號，從升空到遨游，再到墜落，就是一個完整的故事，有驚有險。”
    葉秦翻開手機，找到“神舟五號26秒生死瞬間”的短視頻，推向陳凱哥面前。
    他就是驕傲，倔強地別過頭：“抱歉，我從來不看短視頻，庸俗。”
    “行，要么跑題跑扶貧，就認認真真寫扶貧扶志，就順著那個老知青改造青年的故事，但只有一個關鍵，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你的意思，是說我寫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陳凱哥憋紅了臉，就連西北圈的章國師，都不敢這么說他！
    “難道不是嗎？結構不完整，情節不合理，人物支離不全，價值傾向游離不定。”
    “我拍了幾十年電影，你說我不懂？”
    陳凱哥火氣爆發，重重地拍桌子：“你絕對是故意的，純粹打擊報復，挑我劇本的刺，不就是因為我堵車遲到嗎！不設立總導演，不就怕我分你權嘛……”
    “老陳，少說兩句。”
    黃建信趕緊勸阻說：“顧攝影是你們9個里第一個被淘汰的，就是葉秦提議的。”
    “做戲罷了。”
    陳凱哥大手一揮，就是不服。
    “你最好別在我面前擺大導的脾氣，連斯皮爾伯格、卡梅隆都不敢這么跟我說話！”
    葉秦冷眼看著，一部《霸王別姬》，一個金棕櫚，也就在內地當螃蟹橫了。
    興沖沖地第一個到好萊塢，拍出來的《致命溫柔》票房口碑雙重慘敗，賠了3000萬美刀，灰溜溜地回來，然后拍了《無極》。
    絕了！
    “哼，我已經跌落神壇，怕是你也不晚了！”
    陳凱哥氣急敗壞地揪住《邪不壓正》不放，放下句不輕不重的狠話，摔門而出。